第37章 “你快放開呀
狂風暴雨依舊肆虐着, 未曾停歇。
諾大的室內沉香袅袅,燭火搖曳,一片阒寂。
忽地, 一茶杯自珠簾中甩出,恰砸中跪在簾前的蒙面黑衣人的額頭上, 血水自他的傷口處汩汩流出, 那人卻一聲也不敢吭。
“廢物,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一道陰鸷地聲音自簾內透出。
一道閃電劈過, 原本昏暗的室內忽然亮堂起來, 那人坐于太師椅上, 錦衣華服,原本溫和的面目卻因為發怒而變得猙獰起來,如同鬼怪一般。
一聲轟雷過後,室內恢複昏暗以及沉寂。
“殿下恕罪,我等原以為對手不過楚王一人, 豈料他的同伴竟是個武功極為高強的人,我等竟不是他的對手,且那人深有謀略, 竟用調虎離山之計, 引得我們上鈎,從而給了楚王逃跑的機會。”跪在地上的蒙面人道。
“可知那人的身份?”裏面的人似乎恢複了冷靜。
“靖陽王傅子彥。”
原本靜立在簾內, 一動不動,猶如一具雕像的黑袍男子聞言終于動了下身影。
“你确定沒看錯?本王曾聽聞,那傅子彥是個只知風花雪月的浪蕩公子,怎會懂武?”坐在太師椅上的人道。
“屬下曾在牡丹街與靖陽王有過一面之緣,屬下确定沒認錯。”蒙面人堅定道。
“可惡!”那人一拍桌子, 随後道:“你退下吧。”
蒙面人領命退下。
慕容沅一手抵着額頭,眉頭緊蹙,随即冷笑一聲,擋他路者,只有死路一條。
半柱香過去了,傅子彥卻仿佛等了一世紀之久,外面電閃雷鳴,狂風大作,傅子彥心頭湧上一陣恐慌,正當他準備掙紮起身,去洞外找她時,嫣嫣終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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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全身濕漉漉的,衣服緊貼在身上,将她纖瘦嬌小的身段全部展露了出來,一臉狼狽,額前幾縷頭發濕噠噠的,黏在白皙的臉頰上,長長的眼睫毛似乎還挂着小水珠,可她望着他笑,笑容無比燦爛,是他從未見過的開心,而且是對着他的。
傅子彥本因她抛下他執意出洞尋草藥的行為感到生氣的,可如今看到她的笑容,心中卻一片柔軟,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揚起來。
“你看我帶回了什麽?”嫣嫣笑眯眯道,但因為冷的緣故,聲音有些打顫。
她的左手拿着草藥,右手拿着一只兔子,兔子無聲無息的,似乎死了過去。
看得出她十分高興,傅子彥也不好拂了她的興致,淺笑道:“兔子是怎麽回事?”
嫣嫣等的就是傅子彥這句話,嫣嫣杏眸一亮,興沖沖道:“我正在采草藥呢,這只兔子就望我這邊沖了過來,然後就直接撞上了我前面的樹,死了。”
一邊說着,一邊急忙忙地跑到火堆前,将兔子和藥放在一邊,烤起火來,映着昏黃的火光,她蒼白的臉上更加白了幾分,瘦弱的身子控制不住地顫抖,牙齒也在不停的打架。
“……”傅子彥看了她一眼,眉頭皺了下,又古怪地瞥了眼被她扔在地上的兔子,“這兔子定是十分倒黴才會遇見你。”
明明是因為它蠢,嫣嫣心中暗忖,嘴上卻說道:“世上一切事都有緣法,遇到我是它的緣。”
火的熱力驅趕了身上的寒氣,嫣嫣牙齒不打架了,整個人暖洋洋的,除了身上的濕衣服讓她有些難受,她長長籲了口氣。
傅子彥見她不冷了,眉頭亦跟着舒展,随即好笑,“是孽緣吧。”
嫣嫣一愣,氣得瞪了他一眼,“你這人真讨厭。”
被罵了傅子彥也不生氣,反倒喜歡她沒有把自己當主子看待,笑意反而加深,卻又扯到傷口,長眉一皺,額頭冒了細細的冷汗。
嫣嫣心一緊,連忙靠過去要給他檢查傷口,手剛摸上去,就被傅子彥阻止,他握着她的手,低聲地安撫道:“我沒事,別擔心。”
嫣嫣看着自己那只被他緊握的手,心跳不禁亂了序,臉熱辣辣的,她低着纖頸,聲如蚊蠅道:“沒……沒事就好。我去把藥搗了。”
傅子彥見她一副含羞帶怯的模樣,目光不禁一沉。
嫣嫣見他沒放手,反而緊了幾分,還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臉不由更紅了,她害羞地掙脫,但又不敢用力,怕弄疼他,小聲催促道:“你快放開呀。”
傅子彥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緩緩松了手,得到解脫的嫣嫣極其遠離了他,拿起草藥,到一旁搗爛。
藥搗好後,嫣嫣準備替傅子彥拔去肩膀上的箭,她柔聲道:“你忍一下,可能會有點疼。”
傅子彥點點頭,原擔心她害怕不敢拔準備自己拔的,誰知卻被她拒絕,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拔箭的過程,她不僅眼睛不曾眨巴一下,連動作都顯得十分娴熟。
傅子彥只在箭□□那一刻,身子繃緊了一下,其餘時刻就跟沒事人似的,嫣嫣不由佩服他的忍耐力,而看着那流血不止的傷口,嫣嫣心口頓時縮了一下,随後趕忙為他敷上藥,又用準備好的布條把傷口纏裹上。
她的動作有條不紊,且無比流暢,就仿佛經常做一般,傅子彥臉上不由露出詫異之色,“你以前也給人處理過傷口麽?”
“嗯。”嫣嫣并未擡頭,只是淡淡道,“以前在藥鋪裏幫忙看病人,也給處理過刀傷之類的。”
“之前倒是沒聽你說過。”傅子彥突然對她以前的生活有些好奇。
嫣嫣聞言擡眸,微笑道:“你也沒問。”
的确是。傅子彥沉默地看着她替自己處理完了傷口,突然開口問:“你可還有親人?”
他之前好像聽得青風說過,她的父母都已經不在。
嫣嫣有些奇怪他怎麽突然對她的身世感興趣,她搖了搖頭,低聲道:“都不在了。”說着不禁垂了眸,掩飾其中黯然。
傅子彥後悔自己的失言。
他一向擅長應付和哄女人,但此刻卻有些遲鈍,不知該用什麽話語去安慰她。
嫣嫣見他沉默不語,擡眸瞥了他一眼,見他神色晦暗不明,怕他誤以為自己在博取同情,忙故作輕松道:“不過我有一個師傅呢,他待我挺好的。”
傅子彥依舊沉默不語,只是看着她的狹長鳳眸深邃了幾分。
嫣嫣被他盯得再次臉紅心跳,忙轉移話題,“那個……放心,有我在,我一定會帶你從這裏走出去的。”嫣嫣眼神閃躲,期期艾艾道。
傅子彥微愣,不由好笑道,“你這話,認真的?”
嫣嫣揚起眉眼,自信十足道:“當然是認真的,我和你說,我可是很厲害的,就算是黑夜行走在這深山之中,我也照樣如履平地,你別小瞧我。”
傅子彥目光在她嬌俏明豔的臉上無法移開,他溫柔了語氣:“不是小瞧你,只是這一番怎麽都該是我說的,讓你一女子說出這樣的話,我很沒面子。”
嫣嫣心中十分得意,“你都受傷了,這時候還要什麽面子。你現在要想安全出山,就得靠我,你要是惹得我不高興了,我就把你抛下,自己走了。”
傅子彥一愣,随即放聲大笑起來,笑容因為扯到傷口變得有些低沉,不過卻難掩其中的愉悅,“伶牙俐齒,你總有讓我無言以對的本事。”
嫣嫣被他明媚如春光的笑容迷住了,就在此時,傅子彥的手忽然伸過來,将她因為被雨水沾濕緊貼在額間一縷秀發輕柔地挽到了耳後。
嫣嫣臉驀地一紅,心如小鹿亂撞,沒了方才的神氣,絞着袖子低頭含羞起來。
傅子彥見狀不由又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不許笑。”嫣嫣微嗔道。
“好,我不笑。”傅子彥斂去笑容,神色改為嚴肅,只是嘴角若有似無地上揚着。
翌日清晨。
鬧騰了一夜的狂風暴雨止住了,天氣終于放晴,洞外鳥聲唧唧喳喳歡叫不停。
一縷陽光照射進洞中,傅子彥被陽光照醒,緩緩睜開鳳眸,瞧了身旁,卻無了嫣嫣的身影,傅子彥神色一變,驀然起身,卻不小心扯到傷口,一陣抽痛,倒回了石上,再次掙紮起身,拖着沉重的身體往洞外而去。
然剛出洞門,嫣嫣便回來了,見他出來,忙過去扶住他的手臂,小聲嗔怪道:“你還傷着,別亂動。”
傅子彥抓住她的手臂,語氣不悅:“你去哪兒?你可知我很擔……”
“子彥,可算找到你了。”
“爺。”
傅子彥話未說完,便見慕容洹跟了過來,他方才一心在嫣嫣身上,卻沒注意到慕容洹和青風等人的存在。
嫣嫣這才記起自己的身份,不露聲色地掙脫抓住她手臂的手,低眉順眼道:“爺,奴婢方才出去尋出山路口時,恰巧碰上了殿下他們,便趕忙帶他們過來了。”
傅子彥見她神色拘謹,全然不複昨晚面對他的随意輕松,長眉一蹙,心中頓生一股郁氣,然當着慕容洹的面又發作不得。
“殿下。”傅子彥當下不再糾結嫣嫣的事,轉而與慕容洹交談。
傅子彥此刻臉色蒼白,薄唇失色,全然無了往日的意氣風發,慕容洹不由心生愧疚,“子彥,辛苦你了。”
傅子彥嘴角扯出一抹淡笑,“殿下無事便好。”
“不過……”慕容洹望向站在他身側的嫣嫣,眸中不乏贊賞,笑道:“你這侍女也着實勇氣可嘉,竟為了你不顧性命,只身一人獨闖險境,過後,你可得好好感謝人家。”
傅子彥淡掃了嫣嫣一眼,從容笑道:“這個不必殿下說,我也會給她賞賜的。”
嫣嫣小心翼翼道:“奴婢無需任何賞賜,只求爺答應我一件小事便成。”
不知是因她刻意與自己拉開身份距離的行為,又或許是猜想到了她會提什麽要求,傅子彥眸光忽地一冷,沉聲道:“此事日後再說。”
“何必日後,此時便說吧。”慕容洹卻好奇嫣嫣想要請求些什麽。
傅子彥聞言一手撐着洞門邊沿,一手緩緩捂住肩膀上傷口,一副疼痛難忍的模樣。
“爺,傷口很疼?”青風不由問了句。
嫣嫣登時擡眸看他。
“嗯,很疼。”無視嫣嫣擔憂的目光,傅子彥低啞着聲道
“罷,先回去再說吧。”慕容洹道。
嫣嫣想要去扶他,卻被傅子彥似不經意間的躲開,而後目光卻轉向青風,冷聲道:“青風,過來扶我。”
嫣嫣怔了下,被他嫌棄的舉動弄得十分不痛快,心下忖道,這會兒倒不要她扶了,之前仰仗她的時候倒是乖巧得很,真是過了河便拆橋,臭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