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天他還是要當少當家的司機。從兩人早起洗澡穿衣吃飯到上班,一路上暢通無阻,然而在地下停車場時出現了小小的問題。
他和少當家同時從車裏出來,和大包小包拎着好多早點的盛宇蔚撞了個正着。盛宇蔚還穿着昨天那身衣服,不知怎麽變得有些皺巴巴的,相比昨天,她頭發淩亂,臉色難看,眼白裏帶着血絲。
起初她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行屍走肉般沿着牆走,聽到車子的關門聲,茫然的朝他們看過來。當她看到從車裏出來的是少當家和王嘉譯,完全驚呆當場,一臉錯愕,就差扔掉手裏的早點,像電視劇演員一樣誇張的揉揉眼睛。
王嘉譯全身僵硬。幸好盛宇蔚只是在辦公室通了個宵,缺乏的是休息,而不是智商。錯愕只是一瞬間的事,她随即恢複正常,朝少當家清脆的打了招呼,還問:“李總吃早飯了嗎?我剛剛去麥當勞給大家買了東西,李總不忌口的話要不要來杯豆漿?”
少當家從鼻子裏出了一聲,大步流星的擦過她身邊,徑直朝電梯去了。留下王嘉譯和故意放慢腳步的盛宇蔚。
兩個人站在電梯前面,王嘉譯望着紅色的數字一閃一閃變得越來越大,餘光看到盛宇蔚若有所思的盯着他胸口的鈴铛。
冷汗從他背上涔涔而下,王嘉譯忘記了幾天前他還對盛宇蔚視如天人的疏遠态度,沒話找話的說:“你們昨晚通宵了啊。”
盛宇蔚微微一笑,說:“是啊。”
“你真努力。”王嘉譯由衷的說。
他是真心贊美盛宇蔚謙虛謹慎任勞任怨的工作心态,沒想到盛宇蔚側過臉,一臉不可捉摸的微笑,說:“你也是啊。”
王嘉譯魂飛天外。電梯恰好在此刻發出了清脆的聲音,在他們面前敞開。盛宇蔚率先踏入電梯,保持着微笑,說:“按一下九好嗎?”
王嘉譯還在試圖垂死掙紮,回了一句“不用這麽客氣”,然而盛宇蔚一句話無情的打破了他整個早晨的幻想。她對他們的真實關系有着令人驚愕的洞察力。
“噢,看來你不需要再去李總那裏報到了,是嗎?”
電梯門緩緩關閉,電梯上升,王嘉譯不敢面對盛宇蔚,只能背對着她,試圖選擇最佳的詞句。倒是盛宇蔚在他身後意味不明的笑了幾聲,說:“我昨天終于問了你的名字,你叫王嘉譯,對不對?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的,從你第一天見到我,你就很緊張。為什麽啊?”
王嘉譯跟着幹笑幾聲,說:“蔚神嘛,當然緊張。”
盛宇蔚顯然很受用,因為她接下來的笑聲裏帶了點愉悅,不再是剛才那種似笑非笑的聲音。“都說了別這樣叫我。你要是見到郡主,那才是真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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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知道這個梗,昨天還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王嘉譯忍不住,冒着再次被無視的危險,問:“我昨天就想問了,為什麽你們都管李公主叫郡主?”
“因為她的名字叫李兆敏。”盛宇蔚清脆而平靜的說,“你看過《倚天屠龍記》嗎?”
原來是趙敏郡主的諧音梗,可是這有什麽不好意思提的?
盛宇蔚不知道在想什麽,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王嘉譯本來想問,電梯在四樓接了一批同事。擁擠萬分,不是問這種問題的時機。
辦公室的人經過昨晚通宵,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成立了項目組,并給每個人都安排了分工。王嘉譯看到自己的分工是整理材料,不由得皺起了臉。整理材料聽上去是盛宇蔚比較擅長的事情。
整理昨天的材料時,王嘉譯敏銳地感覺到周圍人對他的态度好像有所不同,是一種又感興趣、又不敢靠近的感覺。
明明他和這個項目毫無關系,還是被安排了分工,簡直像故意表現出“不會讓任何一個人置身事外”一樣,不知道是不是盛宇蔚和他們說了什麽。但是盛宇蔚沒有石錘,也不像是那種喜歡八卦的人。可能是昨天少當家突然降臨加班現場找他,這件事本身透露出來的信息。
王嘉譯從茶水間端來的咖啡,被大家以超乎尋常的熱情态度接過;中午他自告奮勇去訂午餐,立刻被信息部的阻止,而是點名昨天還和他們不熟的盛宇蔚。這樣的态度讓王嘉譯感到一種更加微妙的疏離,因此當少當家用內網給他發送信息,叫他晚上去吃飯的時候,他甚至感到了一絲解脫。
材料非常多,他根本沒做完,也根本做不完。他硬着頭皮,試探着和小領導請了假,馬上得到批準,大家好像并沒注意,又好像在用餘光看着他,看着他把下午到貨的《American psycho》裝進包裏,去門口打卡下班。
少當家居然又選擇“彈珠”,不知道這家店做了什麽,能籠絡住這麽忠誠的賓客,而且這次少當家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選擇了比較靠裏的純正日料房間。看到墊子的一瞬間王嘉譯簡直要昏厥,居然要正坐,吃一次飯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他跪在墊子上,懷疑自己的腿很快就會失去知覺。少當家盤腿坐在他對面,打量着他。
“穿藍色。”他突兀的說。
王嘉譯下意識的看了自己一眼,今天穿了白色的襯衫。沒想到少當家還對顏色有研究,他點點頭,謹慎地問:“深藍色,還是淺藍色?”
少當家垂下眼睛想了想:“淺藍。”
這個沒問題,王嘉譯在淘寶首頁看到過淺藍色牛津布男式商務襯衫,當下決定回去就下單。
壽司或許很高級,但王嘉譯實在吃不慣這麽精致的料理。他只感覺這東西冰涼無味,不适合初秋的夜晚吃。
不知今天發生什麽了,少當家的興致好像挺高,吃完晚飯沒有立刻回家,而是欽點了一個地方,叫他開車過去。
跟随少當家的GPS指引,王嘉譯一路上了新海大橋。
傍晚時分是交通高峰。一條安寧江把新舊兩個城區隔開。舊城區還沒完全改造完畢,不少地方還保存着老城的影子,居住條件差,房租也低,很多人選擇在舊城區住,去新城區上班。新海大橋的收費站還沒改革,一直是手動繳費,因此交通高峰時期橋上像下餃子一樣擠得要命。
這時候除非開着直升機,否則任他有滔天的財力也無濟于事,王嘉譯認命的擠在車流裏,心不在焉的看向窗外。從這裏看江景,和二十八樓又不一樣,夜色漸深,華燈初上,一輪明月照亮了波光粼粼的安寧江。
“江景不錯。”他由衷感嘆。少當家跟着向外看了一眼,嗯了一聲。
王嘉譯望着江水上跳動的月色,說:“我老家是山城,那裏就沒有這麽好看的江水。只有連綿的群山,不管從什麽地方看,都是群山環繞。小時候好像還有山體滑坡來着,不過應該是沒釀成什麽大災。後來zf發布信息說是山頂采石場違規操作,不過我們小孩之間的傳言是山上有仙人,那次山體滑坡是山神發怒。”
少當家沒有答腔,王嘉譯也沒有指望他答腔。
車流向前緩慢的推動一點,他跟着輕輕放松離合,跟前車保持距離。
“我的名字一開始不是這個翻譯的譯,而是夷*。夷為平地的夷。上小學後同學給我起外號叫蠻夷,叫着叫着變成阿姨了。那時候改名字也方便,就改成了翻譯的譯。”
王嘉譯轉過臉,看着少當家若有所思的側顏:“雖然上初中後又有個外號叫加一,但那個時候好像就不太在意外號了。加一就加一吧。多了總比少了強。所以,我介紹完自己了,先生,請問您叫什麽名字呢?”
少當家總算擡起眼皮看着他:“繞了這麽大彎,就是為了問我的名字?”
王嘉譯忍不住笑了出來:“是啊,我一直都不知道您的名字,要一直叫您少當家嗎?還是李總?李先生?”
少當家的眼神瞬間軟成一泓春水,從副駕駛探身吻了他。
這次不是蓋戳一般的輕吻,而是實打實的吻。從一開始就不一樣,像是愛撫又像是侵占,嘴唇深深交錯,柔軟的舌尖強勢的探入口腔,觸碰到上牙內側,是王嘉譯只在傳聞中聽過的敏感帶,感覺強得可怕,像是一道電流一直劃到心髒,王嘉譯差點忘記了自己還在開車,急忙抓住方向盤,無意中按響了喇叭,發出的聲音讓兩個人都吃了一驚。
前面的車憤怒的按了兩下喇叭,大概誤以為他們在催。王嘉譯長長出了一口氣,感覺臉頰一陣燙熱發紅。早知道會舌吻,就該在那家店含點薄荷糖。現在吃大概也不晚,多了總比少了強。
少當家也長長吐出一口氣,說:“李兆微。”
他們現在才算真正的通了姓名。
李兆敏,李兆微,這麽說他們家是有家譜和排行的。
或許這份月色讓少當家也産生了說話的念頭,為他冰冷的詞藻鍍上一層調情的色彩:“你不知道自己笑起來有多迷人。”
【此處删去1097字】
作者有話要說: 诶,為什麽要删的地方這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