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散步
素素幾乎是一路狂奔着跑出那條街，直到跑到鵲橋巷子的入口，她才停下來扶着身旁斑駁清亮的石壁喘着粗氣。她從來沒有遭遇過這樣的戲弄和侮辱，他洛流雲憑什麽？就因為他有錢？素素憤恨。她有醫術傍生，不管走到哪裏，應該都不會餓死，而且，還會做出一番成就來，況且，她還有那兩顆價值不菲的紅寶石，何必留在這青牛鎮，為了那五十兩銀子的恩情而被那個變态驅使捉弄？
可是，想到秦母，想到曾經養尊處優的秦母，想到秦母的堅持，那樣堅韌的在社會的最底層苦苦掙紮，做着最卑賤的差事，素素的心又一點點軟下來。秦母肯定是不會跟她一起遠走他鄉的，不然，她兩年前就不會帶着一雙兒女輾轉來到青牛鎮落腳，也不會從此過着隐姓埋名的生活對過去絕口不提。
怎麽辦？是留下來繼續面對那個洛流雲，還是狠狠心離開青牛鎮自謀出路？素素指甲刮擦着身旁冷硬的尖石，刮出一道道尖細的痕跡，指甲被刮翻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力度是何等的巨大。
刺骨的疼痛狠狠刺激着她的意識，秦素素不是那種遇到困難就繞道的縮頭烏龜，好吧，為了秦母，也為了自己的信念，素素打消了自己動搖的心，這個青牛鎮，她一定要混下去，而且，好好的混下去！
素素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思緒，撫平自己的情緒，為了不讓母親看見她的怒容而擔憂，她掉頭在街道上轉悠了兩圈，這才重回鵲橋巷子。
素素推門的剎那，看見母親和小翠嫂子坐在院子裏的杏花樹下說話，母親的表情和聲音都淡淡的，所有的壓力和悲哀，還有來自秦君豪的欺騙，都沒有在她的臉上過多的顯現。甚至，還對素素抿出一個淡淡的笑意，素素一陣恍惚，只感覺這個婦人看似柔弱的骨子裏，其實流淌着超出想象的堅韌的血液。
素素突然對那個被秦家人刻意淡忘，被秦母不再提及的父親生出許多好奇，很想知道那是一個什麽樣的男人，能夠匹配上如此的秦母？
素素恍惚的當下，小翠嫂子興奮的朝她招手，“素素趕緊過來，你母親又有好消息要告訴你！”
好消息？這個時候還會有什麽好消息降臨？難道是秦君豪找到了？
素素擡腳過去，秦母給素素倒了一杯茶，又從裏面屋子取出一塊濕帕子遞給她，“先把臉上的汗水擦幹淨！”
不管在什麽樣的情況下，秦母都會努力讓自己很身邊的一切幹淨而素潔，不得不說她是一個生活習慣很不錯的女人。
素素依言做了，目光迫不及待的望向秦母。
“我們酒樓上半年的獎賞下來了，我得了一些，于是，在你小翠嫂子的幫助下，也在鵲橋巷子裏租到了一個小院落。”
“是獨門獨戶的那種嗎？房租，應該不低吧？”素素忙問。
小翠嫂子急道，“現在這個時候，哪能租到獨門獨戶的那種？不過素素你放心，那院子我和你母親今天去看過，院子跟我這兒差不多，東西相向倆排廂房，各三間，院子中間除了一小片菜地和水井，還能空出一片地來，到時候你采回來的那些藥草就曬在那兒。雖說是一間大門進出，但門鎖一鎖，倒也自在。主要是租金不貴，而且離我這裏不過幾乎人家的距離。”
“那裏現在還住了其他人嗎？”素素繼續問，這些情況可要摸清楚，她們母女倆搬過去，對鄰居的情況也要有個基本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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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是母親回答，“問過了，東面那廂房裏，住的是兩口子，男的在外面游街串巷做點小買賣，女的在街上賣菜，膝下沒有孩子，應該也是本分的人。”真是知女莫若母，秦母好像知道素素擔憂什麽，聲音輕輕的，目光柔柔的，“今晚再在你小翠嫂子這裏叨唠一晚，明天我跟酒樓請了小半天假，我們搬家。”
“哎呀，秦家大姐，什麽叨唠不叨唠的，我們兩個什麽交情，莫不是你堅持要搬出去租房子，我倒真希望你和翠翠一直在我這兒住着，我家房子雖然破舊，但空房還是有的。”
“小翠，你也不容易，這段時日幫我我們母女這麽多……”
“秦家大姐千萬別這麽說，你們家素素，不僅能夠識別草藥，還懂些醫術，這幾日若是沒有她幫我按摩捏骨的，我這胳膊腿也不會恢複的這麽快，這麽好……”
秦母和小翠嫂子又在那裏互相客套着，這邊，素素已經悄然離開院子，回到自己的小屋，當折騰了一天的身體浸泡在溫熱的洗澡水裏，素素禁不住輕輕呼出一口氣。她在洗澡水裏灑了一些竹葉，驅逐疲勞的同時還能清潔毛孔裏那些汗漬留下的異味。
屋子裏沒有點燈，窗紗外皎潔的月光灑進來，屋子裏光線朦胧。她身子浸泡在大大的浴桶裏，輕輕的拍打着水花，皓白芊細的手腕從水裏擡起，晶瑩的水珠落在白皙滑嫩的皮膚上，泛出如玉的光澤。
她站在浴桶裏，細細揉搓這身上每一寸，水漫過她的腰側，少女的身姿已經初呈曼妙的曲線，雖然才十三歲，但胸前那已經開始蘇醒的蓓蕾，仿佛等待着綻放的花骨朵，吐露這清新的芬芳。一頭秀發濕漉漉的披洩在身後，貼着皮膚，粘濡而又舒适。幾縷劉海粘着她的額頭，黑白分明，那張臉越發的清秀可人。
素素洗完澡，在屋子裏偷偷換上前兩日她悄悄去裁縫鋪子裏買的那件粉色裹胸，外面穿着一件薄薄的女裝，為了遮掩裏面的粉色，她身上的女裝顏色偏深。頭發還沒有完全幹透，幹脆松松散散的垂在腦後，舉手投足間帶着沐浴後的清爽和少女的芬芳。
這個時節正值炎熱，屋裏沒風，又熱又悶，外面倒是有些微風陣陣。素素洗完澡，拿了把蒲扇走出屋門。
“素素，我要去河邊散步，你去不去？那邊因為河水，風很沁涼啊！”小翠嫂子看見素素開門出來，熱情相邀。這幾日她的腿腳恢複的不錯，可以一個人下地行走，雖然素素還是叮囑她多卧床調養，但是小翠嫂子的性格是坐不住的。尤其是這兩日白天暴熱，晚上悶熱，她就更是會在晚飯後去鎮口的那條河邊散散步，恰好這夏夜鎮上的百姓也喜歡晚飯後去河邊吹會風，所以外面并不冷清。
素素想想，覺得去河邊吹會風也是不錯的，轉頭跟那邊坐着的母親道，“母親，我和小翠嫂子一起去河邊吹風，你也一起去吧？”
秦母笑着擺手，“算了，我就不去了，你陪小翠去吧記得有坎的地方要攙扶着，別讓小翠摔了，還有，早點回來！”
“诶！”素素點頭，轉身朝着早已慢慢移到遠門口正笑吟吟望着這邊的小翠走去，扶住小翠的手臂，“小翠嫂子，我們出發吧！”
那條河，打從青牛鎮的東面脈脈而過，河面不寬，河水脈脈，河裏白日有一艘艘漁船和帆船而過，河的另一面，是遠遠近近的樹林和村莊。河水應該很深，河壩很高，為了防止意外，河壩邊每隔着一段路就打下了一根木柱，兩條鐵索穿過那些木柱，在河邊連成一道無形的護欄。
一路上，聽了許多小翠嫂子對青牛鎮和這條河的描述，這條河相當于是青牛鎮的護城河，青牛鎮位處大乾國南邊的邊陲小鎮，依山傍水，但民風卻很開放。每年端午的時候，這條河裏都會舉辦龍舟大賽，許多年輕的男女都在這樣的盛會上，邂逅自己心儀的另一半，小夥子向心愛的姑娘送出代表着求愛的狗尾巴草，象征着自己會像狗尾巴一樣粘着她，愛慕着她。
假若姑娘願意接受小夥子的心意，會在收下狗尾巴草的同時，會将一串用紅棗和蜜豆做成的粽子挂到小夥子的脖頸上。
“當年，小翠嫂子是不是也在這樣的盛會上邂逅了大哥？”素素被這些故事和傳聞聽得心生向往，忍不住問小翠嫂子。
小翠嫂子一愣，目光泛起一些朦胧的陶醉，随即輕輕點點頭，聲音溫柔的可以擠出水來，“他那時候，身子骨好，那麽多人搖槳，那麽多人歡呼，我只記得他的眼睛一直往我這邊看！後來他們那支船得了第一，他上岸送我狗尾巴草，可是我當時是被我母親攆着出去賣豆腐的，哪有準備什麽粽子給他，只好拿起一塊水嫩嫩的豆腐塞給他。為這事，他被他那些兄弟笑了好久！”
在說這些往事的時候，小翠嫂子黑瘦的臉上，蕩漾起一股初戀少女特有的情愫，素素歪着腦袋聽着，陶醉又向往，幻想着當年的情景……
雖然是在夜色下，但是今晚的月亮好大好圓，小翠嫂子那張黑瘦的臉雖然看不出什麽紅暈，但是眼睛裏卻蕩漾起少女一般的羞澀情懷，相處這麽久，素素還是第一次看見小翠嫂子的羞澀，她不是一直都是一個火辣辣的幹練女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