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從教堂出來,時間已經不早了,孩子們自然是要帶回去的,福臨俯身在皇後耳邊輕聲道:“下回朕就帶你一個人出來,我們兩個好好的玩一玩。”
皇後橫了他一眼,臉上的柔情卻是誰都看得出來的。福臨心情大好,剛想再逗她幾句,多爾博拉着福全走過來:“老爺哥哥,我可不可以帶侄兒去那邊看看?”說着,小手一指。
福臨也擡頭看了看,不遠處圍了一群人,時不時的爆發出歡呼聲和掌聲,熱鬧非凡。他一個眼神,就有侍衛飛身前去,不一會兒就回來回報,原來那裏有幾個人在賣藝。
福全從來沒有見過賣藝的人,只有在小太監的口中聽說過,頓時好奇得不得了,擡起頭,小臉上滿是渴望:“阿瑪,就讓兒子和哥哥去看一看吧!”
“要叫叔叔!”多爾博再次嚴肅糾正他的錯誤,然後看向福臨,“老爺哥哥,有我在,您不用擔心侄兒的安危的。我以後會是大清第一巴圖魯,現在也很厲害。”
多爾衮聽得咬牙,上前沖着兒子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你小子,倒長能耐了。”
多爾博嘿嘿憨笑着,福全仿佛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沖着多爾博叫道:“哥哥不是最厲害的,瑪法才是!”
“說了多少遍了,要叫叔叔!”多爾博都快糾正得無力了,多爾衮聽到福全喊自己瑪法,心裏熨帖,對福臨道:“要不就讓孩子們去看看,反正有侍衛在,不會出什麽事。”
叔父開口,福臨總是答應的。兩個孩子蹦蹦跳跳的去了,福臨生怕皇後累,幾個大人便去到旁邊的茶樓坐坐,順便等着孩子們。茶樓裏正有個說書人,口若懸河的講着攝政王入關大勝李自成的故事。
“攝政王身為我大清第二美男子,身高八尺,昂藏雄偉,面目英俊,想當年,多少女子為了見他一面,在攝政王出征之時,天還沒有亮呢,就在大街上等着。等攝政王府的牽馬小厮出門一看,喝,滿街黑壓壓的人頭啊,香氣四溢,全是美人,連路都堵得嚴嚴實實,看都看不到了!”
那說書人口沫橫飛,動作誇張,福臨看着一旁的多爾衮,只是笑:“叔父,這種盛況,我怎麽從來沒有見到過呢?”
“說書人的話你也信。”多爾衮毫不客氣的拿起一塊點心塞到他嘴裏,“這點心不錯,你很應該多嘗嘗。”
這時,下面坐着的人裏有一個叫起來:“攝政王如此有魅力,怎麽還只是大清第二美男子?照你這個老頭子的話,第一美男子該是誰啊?”
那說書人撫了撫胡子,不緊不慢的道:“這位大哥真是不曉事,大清第一美男子,自然是當今聖上了。”
“噗——”多爾衮一口茶噴了出來,看着福臨瞬間石化的臉,心情很是愉悅。只有皇後覺得,這個說書人說的真對啊,自家皇帝表哥,本來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多爾衮的動靜太大,說書人看向他們那裏,見他們穿戴不凡,拱手笑道:“這位大人定然是見過世面的,知道老先兒說的沒錯。老先兒是沒有這個福分得見天顏了,只是聽說,現在的皇上年少有為,乃是偏偏玉面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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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待下去,他真的不知道這位說書人還能說出些什麽來。福臨對多爾衮使了個眼色,意思是想走,不料攝政王居然悠哉悠哉的喝起茶來,對他的暗示視而不見。叔父越來越像小孩子了,福臨黑線,拉着自家的小皇後準備先行離開,卻見一個侍衛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主子,小主子那裏鬧了些事。”
福臨一皺眉,遠遠的也能聽見外面有些喧嘩,快步走了出去。就見侍衛們抓住幾個人正在拳打腳踢,多爾博護着福全站在一邊,兩個孩子看着打架也不害怕,反而躍躍欲試,大有想親自上場打一頓的意思。
“這是怎麽回事?”福臨生氣起來還是有些吓人的,侍衛們都停下了動作,而巡街的兵丁也到了,領頭的不認識福臨,卻認識多爾衮,連滾帶爬的過來趴下給攝政王請安。鼎鼎大名的攝政王啊,圍觀群衆都嘩然了。得,這還逛的什麽街,直接去九門提督衙門吧。
當時的九門提督是麻勒吉。麻勒吉姓瓜爾佳,是順治九年的時候滿人的狀元,文武雙全,福臨是準備重用的,便将他放到各個部門去歷練,還兼任弘文院的侍講學士。他看到皇帝、皇後、攝政王、皇子齊齊到了自己的衙門,很想當場暈過去,絕對是出了大事了。還好此人心理素質很強,立刻調整到最佳狀态。
侍衛開始講述過程。原來,福全曾經從博果爾口中得知,看雜耍是要給賞錢的,所以,當耍雜技的人拿着個盤子讨賞的時候,他便從荷包裏掏了一個小小的梅花金锞子丢了進去。這也太打眼了,頓時引發了所有人的關注,其中也有不法分子。他們見多爾博和福全穿戴不凡,生得俊秀可愛,身邊又沒有大人跟着,便起了壞心。
多爾博比福全多吃了那麽幾年的飯,忙着教育這個皇侄兒:打賞是要看人的,金锞子可不能随便在大街上拿出來炫,沒看見嗎,別人都是用的銅板。福全崇拜的點着小腦袋:這個小叔叔知道的事情真多。兩個孩子誰都沒有注意,那幾個不法分子悄悄的圍了過來,準備劫持。
他們沒有發現,侍衛們不是吃素的。這幾個人剛出手,就被侍衛們逮了個正着:主子和主子娘娘在後面坐着呢,還有個恐怖的攝政王坐鎮,你們居然敢對他們的寶貝孩子下手?自己不要命也別害我們啊!兄弟們,揍!
就這樣,三個人販子被打得鼻青臉腫,癱倒在衙門大堂,聽說他們打算劫持的是皇子,吓得都快失禁了。案件太清楚了,麻勒吉對他們審問之後,順藤摸瓜出一個人販子團夥來,福臨直接下令,問出他們拐賣過多少婦女兒童,看能不能找回來。至于這些人販子,菜市口,宰了,家産充公,家人集體被發賣為奴。
這樣的刑罰似乎重了些,劉餘祐和黨崇雅等人都上書,表示盛世不用重刑。福臨強烈反對。販賣人口一本萬利,特別是戰争時刻,人命如草芥,現在好不容易國家恢複了一些,卻不能保護百姓的妻兒,那簡直太說不過去了,必須要管。
關于此事,朝廷吵吵嚷嚷了許久。有的認為皇帝是公報私仇,畢竟這次差點被拐走的是自己的寶貝兒子,有的認為皇帝做的對,拐賣人口就是大罪,還有的覺得皇帝小題大做,人口本來就是可以買賣的,何苦鬧得這麽大事。
鬧騰了許久,終于達成了一致。刑法關于人口買賣一事重新界定:人牙子必須要官府登記在案,只有他們才能做人口買賣的生意。若是其他人拐賣人口,都當依律處置,家産充公,全家發配為奴,世代不許科舉。若是有人拐賣良家婦女或者幼童,一律處斬,遇赦不赦。
這件事鬧得很大,不過影響局限在國內,國外也開始鬧了,主要是被那堆海盜折騰的,趁着過年的時候,朝鮮、琉球、日本、荷蘭、葡萄牙、西班牙統統派了使臣來京城,表示要和皇帝談談。
“朕忙得很,豈是他們想見就見,想談就談的?”福臨聽說這個消息,吩咐理藩院,“這些人的食宿全部收費,不能讓他們太舒服了。”對他們太客氣,會讓他們覺得此地人傻錢多的。
其實,這些使臣們早就驚呆了。朝鮮使臣是第三次來,荷蘭使臣是第二次,都還好一些,其他的那些都被古老神秘的東方給吸引住了。理藩院的茶葉居然是這麽這麽的芳香,鋪子裏的綢緞散發着誘人的光芒,天啊,居然盛飯的碗都是用的瓷器,瓷器!
太有錢了,太富有了,若是能和這種國家達成雙邊貿易談判,共同富裕指日可待啊!幾個使臣一邊感嘆京城的繁華,一邊決定一定要做好本職工作,順便再看看能不能多帶點東西回去,這裏瓷器鋪子裏随便一個瓶子回國後都是國寶啊!來這一趟太值了,發財了!
于是,使臣們在理藩院列出食宿清單後,迅速的憤怒了:你們都這麽有錢,幹嘛還收我們的?讓我們吃吃大戶不可以嗎?你們之前不是從來不收錢的嗎,怎麽現在開始收了?
理藩院官員的回複是這樣滴:你們人太多了,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而且,我們的使臣到你們那裏去,你們是收錢的,朝鮮那個,不要笑,說的就是你!所以,禮尚往來嘛,我們是跟着你們的規矩走的哦,是尊重你們的國情的哦!不交錢?不交錢也可以啊,理藩院就不要住了,住到外面的客棧裏去吧。友情提醒一下,外面的客棧有大通鋪,比較便宜,三十個人睡一張床,想要達到理藩院的标準,客棧收錢還貴得多。
使臣們紛紛鬧翻了,表示要見皇帝。理藩院官員回複:要見皇帝也行,把我國的規矩好好學一學再說,跪拜大禮是必須的。
使臣們和理藩院的糾纏暫且不去管,宮裏的瑞格格生産了。或許是對這個孩子太過重視,瑞格格保養得極好,平時補品什麽的也沒有少吃,孩子太大了,從而難産。
布木布泰很是生氣:“哀家跟她說過多少次,孩子太大不利于生産,她卻不聽,難道哀家還會害自己的孫兒嗎?”
同樣等在産房外的皇後和幾個格格,都覺得如果現在躺在裏面的是自己,難産也是心甘情願的。
瑞格格足足痛了一天一夜,孩子還是沒有生下來,接生嬷嬷和太醫都汗流浃背,問太後:保孩子還是保大人。這個問題,同樣擺在了福臨面前。
福臨正在議事,一時有些怔忪,幾個大臣齊齊的拱手:“皇上,子嗣重要。”福臨看着他們,想起瑞格格年輕的臉龐,“保孩子”三個字在嘴邊打了幾個轉,就是說不出口。
“皇上,子嗣為重啊!”遏必隆正好在現場,重重的跪下,“奴才的侄女沒有這個福分,萬不能為了她耽誤了皇家的子嗣!”就算瑞格格是他的侄女,他也不得不選擇保孩子。若是讓皇帝保了大人,皇帝便會落下一個好色的名頭,而他的侄女更是引誘皇帝堕落的源頭,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受寵,也不可能有第二個孩子。
“保孩子。”終于,福臨淡淡的吐出了這三個字。他明白,一條如花的生命,就因為他的這三個字而消逝了。
順治十三年正月二十五,皇二子誕生,生母逝世,追封為瑞妃,皇二子交由皇後撫養。
作者有話要說:
老二出生了,這個排行總讓我覺得很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