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戶部的賬單已經清算完成,福臨命戴明說為戶部尚書。戴明說是崇祯時的進士,之前任戶部陝西司主事,同時掌管通州西倉,一直兢兢業業,沒有出什麽政績,也沒有什麽亂子。戶部目前就需要這種不會耍滑頭的人來管事。當然,戴明說還是有缺陷的,他是個才子,書畫一絕。凡是才子,總是會有些這樣那樣的脾氣,戴明說也不例外,高傲了一些,而且凡是有人誇獎他的書畫,他就會得意洋洋。
不過這些并不算什麽了不起的大毛病,正在用人之際,福臨對這種事情都忍了。之後,又任陳之遴為弘文院大學士,王永吉為國史院大學士,範文程退休了,他總要從這兩個人之中挑出一個來備用。
不得不說,民間休養生息還是很快的。才幾年的時間,江南一帶已經從戰争的瘡痍中恢複了過來,蘇繡稻米這些東西,也源源不斷的流入了京城。而廣州那裏,舶來品也開始一船一船的運了進來。
商業開始恢複。鹽商慢慢的冒了頭,一些有膽量遠走海外的商人,也賺了個盆滿缽滿。福臨收到了自己十弟韬塞所送的精巧的西洋座鐘,忽然産生了一個想法,招湯若望進了宮。
湯若望是福臨的代數和幾何老師,如果不是他一心想要福臨去信天主教,還真是個很好的小老頭。話說,福臨第一次發現自己是這麽這麽的與宗教有緣。西/藏達/賴喇嘛在順治九年的時候,親自帶領了三千喇嘛來北京觐見,還想讓順治成為自己的弟子,被拒絕了;之後還有佛家的玉林琇禪師,也來了北京講法,并有了極高的名聲,就連太後都讓他入宮說了幾次佛經,福臨也見過他,這個禪師對皇帝也異常的感興趣;還有湯若望,一心想要發展皇帝加入天主教,只要見面,定會宣傳主的福音。
這次也不例外,湯若望在見禮之後,又開始宣傳起自己的教派來。福臨打斷了他的話,直接問他有沒有辦法弄到幾艘商船,如果能,他就考慮在京城、盛京和揚州都建立天主教堂。湯若望被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帶刺的餡餅砸了個正着,苦着臉下去想辄不提。
和歷史上不一樣,福臨對鄭成功并不是一味的打壓,而是時不時的送送高帽子,又加以引導,雖然說民族仇恨不共戴天,鄭成功對這個小皇帝的私人印象還是很好的,尤其是他聽從皇帝的話,派兵打倭寇之後,為他累積了許多的名望。于是,他決定再聽從一次,去打澳門。
當時的澳門是在葡萄牙的控制之下的,要攻打談何容易。而荷蘭也想在富饒的中國分一杯羹,便與鄭成功聯手,一同攻打澳門。葡萄牙面臨困境,便寫了國書給福臨,要求清廷派兵協助,他們願意将澳門的一半讓出來。福臨回信,派兵也行,只是葡萄牙要讓出澳門的所有管轄權,這地方本來就屬于朝廷,給你們住了這麽長時間夠意思的了。不過朝廷也不是不講理的,會在澳門開設港口,允許他們來做生意的。
求助不成,那就打吧。葡萄牙與荷蘭和鄭成功的聯軍對抗,三方損失都很慘重,只好再次坐下來談判。三方誰都不肯讓着誰,談一談,打一打,再談一談,時間就這麽不知不覺的消耗了過去。
三方扯皮,獲利者自然是朝廷,鄭成功占據的沿海地區,被穩紮穩打的收回來好些。多爾衮原本不是很同意福臨的這種方法,現在看到成效,倒是喜出望外,覺得皇帝不愧是自己的侄兒,聰明,就是有風範。
而後宮卻出了不大不小一件事,厄音珠格格的孩子流産了,是個已經成形了的阿哥。厄音珠哭得幾乎昏過去,布木布泰也很是心疼。厄音珠格格只不過是在禦花園裏散步,結果踩到了地上的小珠子,摔了一跤,肚子正好磕在假山石上,當場見了紅。
布木布泰看了皇後一眼,把皇後弄得渾身發冷——後宮是她在打理的,出了這種事,她難辭其咎。皇後首先發話下去:查!
當時禦花園路過的人不少,一個個的排查下去,最後的結果匪夷所思:坤寧宮的一個小蘇拉早晨的時候在那裏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事情終于鬧到了皇帝面前。丢了一個孩子,福臨自然也是心疼的,可是再看到明晃晃的直指皇後的證據,福臨冷哼一聲。仁娜的臉已經白了。她的确是看厄音珠的肚子不順眼,可是她真的沒有做過這種事情,如果,如果表哥不相信她的話……
那個小蘇拉被帶了上來,明顯已經用過刑,一看到福臨,便連連磕頭,以求饒命。
“到底是怎麽回事?”福臨臉色還好,只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要發火的先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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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蘇拉戰戰兢兢的道:“是皇後,皇後身邊的花束子姑姑吩咐奴才,在那裏倒一些散碎的小珠子。奴才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奴才只是聽命行事啊!”
花束子跪在一邊:“回皇上的話,奴婢從來都沒有見過這個小蘇拉!”
福臨看向仁娜:“皇後,你怎麽說?”
仁娜直直的站在那裏,臉色蒼白,卻依舊高昂着頭:“不是我。”
小蘇拉往她的方向一撲:“皇後,您不是說會保住奴才的嗎?皇後救命啊!”
厄音珠也哭哭啼啼:“皇上,一定要為奴婢和奴婢的孩兒做主!”
“夠了!”福臨一拍桌子,一屋子的聲音統統安靜下來,他環視一周,指着地上的小蘇拉,冷冷的道,“這個奴才污蔑皇後,罪無可恕。華孟安,将他給朕拿下,再将他的全家都找來,全部杖斃,讓他看看污蔑皇後的下場!”
此話一出,小蘇拉都傻了,哇的一聲哭喊出來:“皇上,皇上,都是奴才一個人的錯,不管奴才家人的事啊!是,是……”
“好了!”布木布泰忽然打斷了小蘇拉的話,“哀家饒你家人的性命,只是你的命卻是饒不得。”
小蘇拉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沖皇後磕了個頭,又看了寧妃一眼,轉身就朝着大殿裏的柱子撞去。華孟安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拉住。福臨反而笑了:“想死啊,倒是簡單了。華孟安,召集宮裏的所有奴才,将這個奴才在他們面前給朕煮了,讓他們機靈着點,若是誰再有膽子陷害皇後,這就是他們的下場!”
皇後登時睜大了眼:表哥居然問都不問,就無條件的相信了她?看到小蘇拉被華孟安往外拖,她連忙跪倒在地:“皇上,臣妾謝皇上信賴。只是,這奴才死不足惜,可不能因他壞了皇上的名聲,還請皇上開恩。”
福臨站起身來,親手将皇後扶了起來:“華孟安,聽到你主子娘娘的話沒有,把這個奴才杖斃吧。”
屋裏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就連厄音珠都忘記了哭泣。皇上對皇後這樣明晃晃的偏心簡直就是在打她們的臉。只要皇後一句“不是我”,皇上就信了?還對這麽多證據不管不顧?若是有一天,皇後誕下嫡子,還有她們的日子過不?
厄音珠得了不少賞賜,沒幾日,寧妃由于禦前失儀,再次被貶為格格。這件事就這麽抹了過去,誰都不敢再提起,而皇上對皇後的寵愛也鬧得人盡皆知——倒是沒有人不長眼的提什麽意見,帝後和諧是國之幸事——只是後宮裏,三個格格或明或暗的聯合在了一起,專門致力于給皇後添堵的偉大事業。
“苦了你了。”福臨拍拍自家皇後的手。仁娜鼻子一酸:“表哥,有你在,我不苦。”
福臨嘆了一口氣:“朕這兩日會寵着瑞格格多一些,你多擔待一點。”
“嗯。”仁娜低了頭,抑制住心裏的酸意,應了一聲。
于是,瑞格格在坤寧宮請安的時候,偶遇皇帝,皇帝接連好幾天都去了她那裏,寧格格和厄音珠格格都咬牙不止,将注意力都轉移到她的身上。而瑞格格也不是好惹的,她出生鈕祜祿氏,有一個很能幹的堂叔,叫做遏必隆。
三個格格鬥得勢均力敵,皇後那裏的壓力一下子小了起來。布木布泰将仁娜叫到身邊,勸道:“別委屈了,皇上心裏是有你的。只是你經常承寵,肚子卻不見動靜,不如找個幫手?”
仁娜心裏苦澀:“但憑額娘做主。”
布木布泰笑道:“放心,你的位置穩得很,有祖宗家法還有額娘、皇帝護着,誰都不會越過你去。”
順治十二年六月,科爾沁鎮國公綽爾濟的女兒博爾濟吉特氏入京,給太後請安。若論起輩分來,她是皇後的侄女,才剛剛十四歲,長得一副嬌憨的模樣,很是天真。
又要玩姑侄同事一夫的把戲了嗎?福臨表示堅決不允許,可布木布泰仿佛鐵了心一般,怎麽都想讓這個姑娘入宮,理由是“她看上去好生養”。
福臨黑線,這種敏感的事情,皇後又不能出聲,他習慣性的一頭紮進攝政王府:“叔父,幫朕去說服額娘吧。”
這都是些神馬事!多爾衮正在喂魚,聽他這麽一說,手一抖,魚食統統撒了下去。他命苦啊,玉兒讓他勸皇帝多納妃子多生娃娃,皇帝又要他勸玉兒少弄點女人進來,這兩個人,把自己當做萬能的了嗎?
“皇上,想想子嗣吧。你到現在只有福全一個孩子,确實有些不像話。”想了想,多爾衮還是決定勸一勸侄子先,“你現在後宮的人數都不到一只手,如何伺候得好你?”
“可是,那姑娘是皇後的侄女!”福臨咬緊了這一點,“我們已經入關了,就不能同以前一樣。姑侄都嫁給一個男人,會被漢人笑話沒有規矩的。”
多爾衮來了興趣,看着福臨的眼裏明晃晃的寫着:看不出來,皇上也怕人笑話沒規矩嗎?福臨紅了紅臉,遲疑道:“那個,叔父,你就幫朕跟額娘說說呗。總之,輩分不能弄差了,不然朕若是與她生了孩子,那該怎麽算?朕的兒子還是孫子?”
“這麽大了還亂說話。”多爾衮只覺得手癢癢,很想拍一拍皇帝的光腦門,忍了忍,道,“叔父這就進宮,去跟太後說明,如何?”
福臨大喜:“朕就知道叔父最好了!”
果然,多爾衮在太後心裏的地位是堅不可摧的,布木布泰勉強同意了福臨的要求,不過,作為交換,阿巴亥一等臺吉布達布的女兒進了宮,成為了順格格。
作者有話要說:
孝惠章皇後被蝴蝶掉了。
以及,我依舊是勤勞的存稿箱,小溪你怎麽還不回來呀,我快被用完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