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賀棟這一病果然病得不輕,倒下容易,再起可就起不來了。賀華把他一路抱到醫院院子裏,李助理随便把車一停,就趕緊下去給董事長租了輛平車來,好解放大少爺的雙手。
醫院的人烏泱烏泱的,賀華和李助理兩人推着平車在樓裏擠來擠去,就像人海中随波逐流的一葉小舟,蕭瑟又無助。費盡千辛萬苦看上病,再在幾棟樓間來回亂轉地做完各項檢查,賀棟原本還有點清醒的腦子也要暈成一鍋粥了,只聽見那位一直給他治病的于主任看着片子嘆氣:“你看,頸動脈都堵得嚴嚴實實了,這邊也有一個小血栓……你父親的血脂和血壓沒控制好吧?這麽大歲數的人了,得堅持吃藥啊,老人不聽話了子女就得嚴格點兒控制他們的起居飲食,不然這病發展很快的……”
那個假裝孝順的逆子還在旁邊一說一點頭:“是是,最近我工作太忙,沒能勸住父親跟朋友喝酒。在家裏有我繼母管着,到了外頭真不好管了。”
賀棟想坐起來告訴大夫自己的病就是這小子氣的,可是伸手一撐,卻發現整條胳膊都沒知覺了,連手還在不在都感覺不到。難道他真的偏癱了?以後還能恢複嗎?該不會他從此只能坐在輪椅上歪着嘴流口水,看着賀華把他半生辛苦打下的江山都摟到手裏吧!
不,不能讓這小子的陰謀得逞,得把那個不孝子叫來對抗他!
賀棟激動地一擡手,把臉上的氧氣面罩打掉,扭頭沖着賀華喊道:“小王八蛋,你想把我關在醫院裏,借機清整賀氏唔唔唔嗯……”
膽大心細地李助理抓起氧氣罩就給他罩上了,心痛地替大夫數落他:“您腦供氧都不足了,怎麽能把面具打下去?你這病最怕着急上火了,有事好好說,罵大少爺幹什麽——這不等于連您自己都罵進去了嗎?”
大夫看着他這樣,大筆一揮又開了兩樣藥,囑咐賀華:“病人這是血管堵塞造成的穢語,我多開點疏通血管和平心火的藥,你盯着他每天按頓吃,別随便給他停藥。”
賀棟揭發賀華真面目的最後努力,在醫生口中只換來了一句輕飄飄的“藥不能停”,後來更是落進了賀華手裏,再沒有聯系心腹的機會。
可是有機會有什麽用呢?他家裏的管家傭人都成了賀華的人,公司的心腹助理還給他玩無間道……唯一可信的,大約就是他的老妻幼子了。
賀棟想到這兩個救星,連忙又扯掉面罩,高呼:“我要見你母親和弟弟,你打電話叫他們過來!”
大約是賀華在外人面前還要裝孝子,醫生一走,就打電話通知賀夫人和賀邵過來看他。沒過多久,賀邵就穿着一身閃瞎眼的舞服急匆匆闖進病房,站在床邊冷然看了他一眼,撇過頭問賀華:“聽說他犯病了?怎麽犯的,你給他下藥了還是讓人打他了?”
賀華純良無比地搖了搖頭,傷感地說:“今天開會時,父親聽說我繼承了我生母的遺産,不知怎麽就倒下了。”
賀邵冷笑了一聲:“還能不知怎麽,怕你報複他,打算裝死了呗。你下回繼承財産還是繼承公司什麽的都別告訴他,不然早晚把他吓死。你在這盯着吧,我還得回去練習呢,什麽時候真病了再叫我過來。”
“小邵,父親是真病了,你也坐這兒陪陪他……”
賀邵幹脆地扭過身去,擡着下巴邁着大長腿往病房外頭走,在賀棟嗷嗷的怒吼中連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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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沒看過劇情提要嗎?他到進監獄都得是好好的,病?他上哪兒病去。裝給你看就完了,有我什麽事。”
不孝的小兒子扭頭就走,重新把他留給了包藏禍心的大兒子。賀棟覺着自己全身的血都嗡嗡地往腦袋上撞,恨得一把抓住枕頭旁邊的衣服照着小兒子砸去。他左胳膊雖然沒力氣,右手扔得倒還挺準,一件皮外套砸得賀少一個趔趄,越發心安理得地覺着老父是裝病了。
賀邵風一樣地來了又走,只留下賀華在他床頭裝孝子,看得老父心煩意亂,恨不得早早把他趕走。在床上熬了足足一個上午,他企盼已久的愛妻才拖着一堆手提袋慢悠悠地進了病房,進門看到賀棟那副病恹恹的模樣還皺了皺眉,随後把東西往沙發上一扔,給賀華甩了個白眼:“老爺有我照顧就行了,你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
賀華還願意維持白蓮花的形象,把賀棟的診斷報告和ct片子什麽的都交給賀夫人,又叮囑她幾句什麽時候吃藥,然後就收起自己的東西,跟助理一起離開了病房。
等門一關,賀夫人就過去把呼吸面罩摘了,對丈夫冷嘲熱諷:“想幹翻他沒幹翻,反而讓他吓得裝病躲到醫院來了?你還好意思天天跟我和小邵說你要怎麽怎麽對付他,你倒敢當面罵他一句給我聽聽啊?裝了這麽多年慈父,終于連跟他翻臉的膽子都沒有,改裝病裝可憐了吧?”
賀父給她數落得臉紅耳赤,握緊右拳在床上狠砸了一下,提高聲音反駁:“我當然是真病了,不然能讓他看見這副模樣嗎?你丈夫病了,你連關心都不關心一句,進門就知道抱怨,這還是當妻子該幹的事嗎?”
“我該幹的就是當個合格的反派boss,虐得主角活不下去。他是個白蓮花小弱受,我就拿家庭冷暴力搓磨他,現在他黑化了,我就以力破力呗。難道跟你一樣,天天以為自己深沉有計謀,又要害人又要把自己摘出去,結果兩頭不靠,自己就給自己氣進醫院來?”
賀夫人連眼皮都不撩,坐在桌邊拈着賀華買來的草莓吃,吃完了把手一擦,濕巾團成小球精準地扔進垃圾筒裏,扯平長裙,起身就走。
賀棟在床上怒喝:“你幹什麽去!我都癱這兒了你也不守着,你以為我真不敢離婚嗎?”
賀夫人停下步,冷笑一聲,終于給他這個愚蠢的凡人解釋道:“我幹什麽,我當然是替你收拾你兒子去!我就知道你幹什麽什麽不行,以後這種事你就甭管了,我都已經有了安排,你安心躺着,養好身體等着跟我坐牢就行。”
誰要坐牢……這敗家娘們兒打算幹什麽去?
“你給我回來!”賀棟急得在床上猛地一掙,想坐卻沒能坐起來,反而咕碌碌地滾到了地上,右手紮着的針也都被扯掉了,床邊架子上挂着的輸液瓶砸碎滿地,冰涼的藥液浸濕了他的病服。賀夫人早踩着高跟鞋走了,病房裏叮咣響成一片,她也沒回頭看一眼,最後進來收拾的還是賀棟最不願意見到的賀華。
可是對于賀棟來說,被他看到這副無力的樣子,簡直是人生最大的屈辱。看着賀華的腳一步步走進屋裏,最後停在他面前一片碎玻璃茬和藥液裏,賀棟的心也像被藥水泡了一樣,羞憤地叫道:“出去!誰讓你守在門口聽我說話了?看見我成這樣子,你高興了吧……”
賀華蹲下來看着他,臉上挂着奇異的淡笑,眼中一片憐憫之色:“我根本不用偷聽您和賀夫人說話,因為我本來就什麽都知道。”
什麽?
賀棟擡頭看着那張黑化後也打着聖光的臉,一時間竟有點不能理解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賀華踩着一地冰涼的藥水和玻璃渣俯視着他,在他臉上方僅有幾十公分的地方俯視他,笑容溫柔又腼腆:“你沒聽懂嗎,父親?你每一步打算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這些年一直沒拆穿你,只是想給你個機會而已,既然你不願意把握,我也可以按着夫人的心願,給你們安排養老的地方了。”
他笑眯眯地抱起老父扔回床上,按響了床頭的呼叫器,讓護士來重新紮針。賀棟的身體在地上凍透了,可地磚和藥水都抵不過賀華剛才那個笑容、那段威脅冷,他蜷縮進被窩裏,咬牙看着賀華離去的背影,心裏生出無限恐懼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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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好久沒接到正經的咨詢了。自從主角黑化,開始報複反派配角之後,從前那種低端的欺辱主角戲碼都消失了;可是因為主角自己長成了霸道總裁,沒機會被人欺負,正牌攻替他打反派臉的劇情也跟着砍線了。好好一本無腦總裁文快要搞成種田流了,爽點越來越少,倒是炮灰們的生活環境越來越安逸,連我的工作量都降下來了。
開玩笑的,其實我更希望大家都生活得好,用不着到我這咨詢。
不過咨詢量少了也不代表沒有,本想上網刷幾條心靈雞湯吸粉,結果點開微博就發現有了新的求助信。
發信的大約是個無業游民,以前沒來咨詢過,也不是和主線劇情相關的炮灰角色,咨詢我的也是一樁普通罪案。他問我:“我是城西天拖幫的,在地下堵場看場子,主角的繼母給了我和我同事一百萬讓我們綁架炮灰攻。你說有可能主角想找炮灰攻麻煩時發現我們已經給他報了仇,給我們點好處嗎?”
我從不姑息犯罪份子,遇到這種惡性案件更不能輕易放過。我連忙從回複裏問他:“你們已經綁架炮灰攻了嗎?具體地址在哪?這種事當然不能私底下做了就完了,得通知主角,讓他親眼看到……不,其實他應該會想親手虐虐炮灰攻,不如你們把他綁好了,等主角親自過去處理吧。”
過了一會兒那邊就來了回複,相當活潑地發了一堆頭像過來:“雷老師您的主意真好。我一跟炮灰攻說要把主角帶來,他那臉就跟便秘一樣都發青了。可是我們沒有主角的電話,聯系主角的事都是賀夫人做,我們露不上臉啊?”
真是一群淳樸的犯罪份子。
我笑了笑,回複給他們:“如果你們信得過我,就把地址發給我吧,我聯系得上賀華,也願意幫助炮灰在讀者面前露臉。”
對方回複得比上次更快了,直接甩過來一個郊區村裏的地址,連打了好幾個謝字:“我們就知道雷老師你是我們炮灰的指路人,那你趕緊通知主角,最好比賀夫人打電話再早點,那我們功勞就更大了。”
“放心。”
放心,除了我以外,還有誰能更快地把這種消息捅到主角眼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