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hapter(2)
周翩祈猶豫了會兒,點了點頭。
兩人驅車來到近郊,進了某個不知名的小區,車最終停在某棟樓下。
“她住在這裏?”周翩祈問。
祁忘川微微颔首:“蔣叔為了讓她能安靜地養病,就在這買了房子,在28樓。”
“哦。”
“我上去了,在這裏等我。”
“嗯,我玩游戲。”周翩祈笑着沖祁忘川晃了晃手機,“我要打到100關!”
祁忘川含笑,揉了揉她的頭發:“小屁孩兒。”然後打開車門下了車。
周翩祈搖下車窗,望着祁忘川的背影,怔怔出神。
到底還是有些在意的,她在心裏對自己說。
直到祁忘川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她才關上車窗,一個人窩在車椅厚厚的毛絨墊裏,不知不覺竟然睡了過去。
祁忘川上了樓,照着蔣叔說過的門牌號找到了蔣晨住的地方。按了門鈴,站在門外耐心等着。
幾分鐘後,蔣晨打開門,看見來人是祁忘川,竟然高興地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的理了理已經梳的很好的頭發。
蔣晨穿着白色的及膝連衣裙,露出雪白的肩膀,烏黑的長發更加襯得一張臉慘白,帶着一絲病态的美。
“進來吧。”她始終帶着笑,将祁忘川請了進去。笑意太多,反而顯得虛假,也許正應了那句話,一個人往往越表現出什麽就越是想掩飾什麽。
祁忘川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蔣晨坐在他身旁的小沙發上。剛剛明明是想挨着祁忘川坐的,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又怯生生的坐到了一旁,這次的怯生生祁忘川看在眼裏,不是僞裝,是真的有些害怕和猶豫,他覺得有些心疼,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現在看到她這幅樣子還是于心不忍。
Advertisement
“最近還好嗎?”祁忘川輕聲問道。
蔣晨點點頭,撲閃着大眼睛答道:“挺好的。你能來,我很開心。”看得出來,她是精心打扮過的,畫了個不淡不濃的妝,塗上了腮紅,但還是掩蓋不住呼之欲出的病态,臉頰瘦得有些凹陷,眼下烏青的眼圈即使是厚重的粉底也蓋不住。
這句“挺好的”,明顯是假話。
“叔叔比較忙,所以,不能每時每刻陪在你身邊,請的阿姨主要也是為了有個人能陪陪你。你一個人呆的時候,如果覺得無聊就打電話給我。”祁忘川終究是心軟了,即便他曾經是如此的怒不可遏,但現在,眼前的女孩已然沒有了半點攻擊力,柔弱的像一張紙片,仿佛風一吹就會消失無蹤。
蔣晨像是受寵若驚,瞪大了眼睛望着祁忘川,她的眼睛本來就挺大的,現在人瘦了許多,更顯得眼眶出奇的大,這麽直勾勾的瞪着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她蒼白的臉上浮現出笑意,剛剛有些發亮的眼睛很快又暗淡了下去,自己做過的那些事,一定很深的傷害到了他把,畢竟,他是如此的愛周翩祈,可能比自己愛他還要甚,但是,此刻他竟然能如此平靜的坐在這裏跟自己聊天,他真的原諒自己了嗎?自己如此罪孽深重,他卻如此寬容,自己真的配得上“人”這個名稱嗎?
她想到這裏,眼淚不覺洶湧出了眼眶,一滴接着一滴,源源不斷,最後捂着臉,嗚咽着。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情況,祁忘川先是一愣,回想了下自己有哪句話說的不妥,随後輕輕嘆了口氣,将茶幾上的紙巾遞給她。
她肩膀抽動了好久,終于平靜了下來。
“忘川,我有些累了,扶我到卧室去休息一下好嗎?”她看起來比剛才更加虛弱了,語氣幾乎是哀求。
祁忘川點點頭,扶着她慢慢走着。她真的很輕,輕到扶着她就像扶着空氣一樣。聽蔣叔說,她自從生病以來,常常一連幾天不吃飯,只是喝些少量的水,情況最好的時候,一頓也只是吃點蔬菜水果而已,這樣怎麽能不瘦呢?
祁忘川将她扶到卧室,把她扶到床上,替她蓋好被子。
他本想離開,卻被蔣晨握住手腕:“陪我一會兒,等我睡着再走好嗎?”
祁忘川無法拒絕。
過了會兒,他試探着輕輕叫了下蔣晨的名字,見她沒有反應,便離開了。
回到車裏,周翩祈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說道:“嗯,回來啦,怎麽樣?”
祁忘川剛想細說,突然一個人影飛快墜下,轟的一聲摔在他們車前,鮮紅的血液蔓延開來。
祁忘川捂住周翩祈的眼睛,聲音顫抖:“別看,別看,我打120……”
祁忘川雙手顫抖着播出了號碼,說明必要信息後,整個人幾乎癱軟。
打開車門,下車時看到了摔得血肉模糊的女孩,她雪白的裙子在殷紅的血液的映襯下白的驚人。人終究是脆弱的,死亡來的這樣突然。即使活着的時候再美,死了也只是一灘血水和幾個內髒。
120很快來到,一路鈴聲大作。20分鐘後達到醫院,直接推進搶救室,一個小時後,醫生宣布搶救無效,病人已經死亡。
三天後,蔣晨下葬。
蔣父幾乎一夜白發,真的是“白發人送黑發人”,他老得不像樣子,不管不顧的痛哭,任憑別人怎麽勸都沒用。
周翩祈穿着一身黑衣縮在祁忘川懷裏。她隐約聽到身旁有人議論:“聽說,這孩子是得了抑郁症了,油盡燈枯,最後才想到已死來解脫的。唉,這病可真是可怕呀。”
周翩祈将祁忘川抓的更緊了,祁忘川低頭看着她,拍了怕她的手,示意她別太難過。
周翩祈最終還是受不了靈堂內這悲痛的氣氛和衆人不絕于耳的議論,走了出去。望着天空,長舒一口氣。心中那些恨意早已煙消雲散,人都死了,還有什麽好恨的呢?
只是頭一次感覺到死亡裏自己這麽近,高中那些時光還能依稀記起,想不到他們一幫人裏,最先離開的會是當年那個默默低着頭,小聲叫着祁忘川名字的女孩;是那個人格極度分裂,人前人後兩個樣的女孩;是那個自己曾經最痛恨的女孩;是……芸芸衆生之中的一個。
番外四
燈光昏暗的電影放映廳裏,周翩祈童鞋正大把大把旁若無人的往嘴裏塞着爆米花,身旁的祁忘川一臉忠犬樣,心甘情願的給他的“女王陛下”遞可樂。
周翩祈往嘴裏又扔了了一把爆米花,含含糊糊的說:“這電影太無聊了,看的我都快睡着了。”
祁忘川忍俊不禁:“快要睡了你還這麽能吃?”
“睡前補充能量啊。這樣才能睡個好覺嘛。”周翩祈砸吧着嘴,一臉正經的說道。
這世上總有一種人,能把歪理說的那麽嚴肅認真。
祁忘川笑了笑:“那……在你睡覺之前,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周翩祈別過臉瞅着祁忘川,小臉兒有點泛紅,音量也小了下來:“什麽問題啊?”貌似有點小期待呢。
“你最喜歡的電影是哪一部啊?”
噗,周翩祈差點口噴爆米花,心說:二妹蛋的祁忘川,還老子還以為你要說什麽情話的,居然問個這麽不痛不癢的問題!怒摔啊!當然,某個吃貨是舍不得把手裏的一大包爆米花摔出去的。
“咳咳,《這個殺手不太冷》啊。我最喜歡的一部。”周翩祈說着還對着祁忘川比了一個開槍的動作。
祁忘川貌似起了興致,胳膊懶洋洋的搭在周翩祈的座椅背上:“為什麽喜歡這部呢?”
“因為裏昂大叔很帥啊。”
“這麽簡單?”
“嗯,就這麽簡單啊。”
“還以為你喜歡蘿莉大叔戀呢。”
“挺喜歡的啊。找個大叔照顧自己挺好的,你看哈,大叔沉穩,成熟,包容,還有,應該挺有錢的,跟着大叔不愁沒飯吃啊。”周翩祈掰着手指,一條一條的說着。
祁忘川的表情越來越奇怪,最後看着周翩祈的半明半暗的臉半帶委屈的說着:“那我和你一樣大,是不是不符合你的條件啊。貌似也不夠有錢。”
周翩祈揚起臉,咯咯的笑了起來:“是啊,你個窮小子,一點都不符合我的條件。”
祁忘川湊近了說:“可是呢,大叔有點不好,是絕對比不上我這個窮小子的。”他和她的距離很近,不到一拳,周翩祈幾乎能感覺到他溫熱的鼻息噴在自己臉上,不禁覺得脊背上一陣麻酥酥的。
雖然祁忘川說的隐晦,但周翩祈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小聲嘟哝着:“猥瑣……”
祁忘川倒是對這個十分貶義的詞不甚在意,一心只在面前的這個小人兒身上。
“那就讓你看看什麽叫真正的猥瑣。”祁忘川不懷好意的一笑,吓得周翩祈閉緊了雙眼,睫毛還在一個勁的顫抖,好像自己是多如狼似虎一樣,真是叫祁忘川哭笑不得啊。
他伸出手輕輕擡起她的下巴,動作十分小心,像是在對待一件精美絕倫的珍貴藝術品,仿佛稍微一不小心,她就會碎在自己手裏,所以必須輕拿輕放認真對待。
被祁忘川的手觸到下巴時,周翩祈猛地一顫,睜開了眼:“你幹嘛!”然後往後坐了坐,一臉驚恐,努力跟面前的這個“危險人物”保持距離。
誰料祁忘川卻突然撤了手,優哉游哉的靠在椅背上,沒事兒人一樣看起了電影。
周翩祈覺得很莫名其妙,被他戲弄了覺得不甘心。便偷偷摘下了手上的指環,然後擡起手,佯裝很吃驚的叫了聲:“哎呀!”
引得周圍人都看着她,她搖着祁忘川的胳膊滿臉焦急的說:“不好了不好了,我戒指沒了!”
祁忘川看了看她的右手上,确實光禿禿的,戒指不翼而飛了?
周翩祈還在使勁兒的搖晃着祁忘川的身體,臉上的表情跟真的似的,不過,祁忘川太了解她了,她的那些小花樣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他索性将計就計:“哦,對了。我媽前段時間給我了我一枚戒指,黃金的。說是我們家祖傳的,一定要交給我将來的妻子,而且啊,必須天天戴着,不能摘的。”
祁忘川知道周翩祈一向不喜珠寶首飾,自己之前送的那個指環要不是套在她手上一時拿不下來,她是一定不會每天帶着的。而且金銀珠寶裏,她最讨厭的就是黃金,如果要她天天帶着簡直是要她的命!
周翩祈聞言,臉色大變:“什麽!還有這回事!你怎麽不早說!”周翩祈連說了三個驚嘆句,又引得周圍人集體看向她,好像這裏的戲比電影還好看。
周翩祈嘴角十分不自然的抽了抽:“我再找找,再找找……說不定能找到。嘿嘿。”末了還加上兩聲招牌式的傻笑。
然後彎下腰在腳下摸索了一陣:“找到了!找到了!”
“當當當當,找到啦!……”她拿着指環舉到祁忘川面前,一臉得意。然後立刻把指環戴在了手上,生怕祁忘川再說出讓她帶黃金戒指這樣的話來。
祁忘川望着她,想了想她剛剛自導自演的一出戲,不禁勾了勾嘴角,拍了拍她的腦袋。
周翩祈疑惑的看着她,顯然對他這個動作很不滿。
“我想了下,你這麽粗心大意,萬一戒指哪天真掉了,我還得破財再買一個。當然,我剛剛說的那個黃金戒指是逗你玩兒的。所以,為了防止這類事件的再次發生,我覺得明天帶你去民政局。”
周翩祈一時沒反應過來:“去民政局幹嘛?”
祁忘川被她這句話噎住了,半天沒回話。
過了會,幽幽的說:“你知道豬是怎麽死的嗎?”
周翩祈搖搖頭:“不知道啊。”
祁忘川點了點頭:“對,豬也不知道。”
周翩祈這回腦子終于轉過彎兒來了,望着祁忘川翻了個白眼,都快看不到眼珠了。
“好吧,跟豬說話我只能直白一點了。明天把戶口本和身份證帶着,我們去領證。”祁忘川一口氣說完了,周翩祈眨巴着眼睛愣愣的看着他。
祁忘川扶額:“你最近真是……越來越喜歡發愣了,還有,拜托把嘴巴合上好嗎?這樣真的很像癡呆。”
周翩祈回過神來,叭的一聲合上嘴巴。忽略了癡呆這個詞,小聲說道:“你不能就這樣草草決定的,你還沒問過我的意見呢。”
祁忘川無奈:“抱歉,我是武斷了一點。那麽現在,我鄭重的問周翩祈小姐,你願意明天跟我領證嗎?”
在場的人被這邊的動靜徹底驚動了,注意力都被集中了過來。有對中學生模樣的小情侶打趣道:“今天這電影票買得值啊,看了兩場愛情電影呢。”
周翩祈一向不喜歡被人矚目,衆人急切的目光讓她感覺如芒在背,很不自在。一時大腦像是一團漿糊,只是胡亂的點了點頭。然後現場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大家都向祁忘川表示祝賀。
電影很快結束,人也散的差不多了。
周翩祈望着空蕩蕩的放映廳,腦子總算清明了些,自己剛剛……剛剛做了什麽……這麽容易就把自己賣了?
祁忘川一臉得意洋洋的表情,支着手肘看着周翩祈。故作萌态的說:“祁太太,怎麽了,貌似心情不佳啊?要不要小生提供點服務呢?”
周翩祈不明就裏,祁忘川的唇卻突然覆了上來。完全出人意料的一個吻,完完全全的消滅了周翩祈最後的一點理智。最後,索性不再負隅頑抗,一股腦的跌盔棄甲,任由對方為所欲為了。
扯證……這尼瑪是多麽遙遠得一個詞啊!噢漏!周翩祈心中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