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王君,是誰?”
葉木槿換了笑臉,“皇上,您餓了嗎”
“剛吃過,不太餓。王君,是誰?”負了手,站在她面前。
她托了她的手坐下,“既然吃了,那就喝點茶好嗎?”
“槿兒?”
“好啦好啦,講給你聽就是了。”
她的臉紅了一紅,皇上無端覺得自己原先見她笑了的好心情一下子沒有了,但是克制了自己,打算慢慢聽她講。
這時候有小容在外面說,“麗妃娘娘和滄瀾郡主來看娘娘。”
葉木槿松了一口氣,又眨了眨眼睛,一幅逃過一劫的樣子。但皇上一直盯着她,看了她這松口氣的模樣,淡淡地對外面說了一身。“讓她們先回去,改日再來。”
葉木槿瞪大的眼睛看着,意思是你怎麽可以這麽不講理。
他只是淡淡地牽了牽嘴角,意思是朕是皇上,有什麽不可嗎。
葉木槿在心裏默默地翻了好幾回白眼。
皇上卻一直端坐在那兒似笑非笑,意思是你還打算給我扯些不着四六的閑話嗎?
她微微咳了一下,“不過是臣妾兒時不懂事的一些事情。”又擡頭看了看他的臉。
“咳....就是,就是住我們家斜對門兒的一個小夥子,呃,算算,今年應該快二十了吧。”沒注意到皇上的笑臉已經收起,正是一幅認真聽的樣子。“他娘因為身體總是不舒服,所以經常來找爹爹看病,又是鄰裏鄰居的,有時候他就經常在我們家吃飯來着。小一點兒的時候呢,他經常跟要跟着哥哥玩兒,本來我也是跟着他在一起玩的,一起背詩詞,一起去河邊看白鷺,他那時候還像個大哥哥一樣,很照顧我。加之他生的又挺好,一來而去,我就覺得我待他的心情好似跟別人不一樣的。我問哥哥,哥哥說那就是喜歡上他了。”擡頭又看了眼皇上,發現他的笑臉還是很标準,而且眼神是鼓勵她往下講的意思。
“可是過了兩天哥哥就走了,他知道哥哥去參軍了,見我一個人,便待我更好了。他也不怎麽跟別人玩了,下了學就來藥鋪幫我曬曬草藥,給我講些故事。那時候她媽媽早已經不經常生病了,但是他還是來找我玩兒,爹爹不讓我吃太多糖葫蘆,但他總是偷偷帶了來給我吃。我原以為他待我這麽好肯定也是喜歡我的。”想想還是有點傷心的,畢竟是自己的初戀來的。眼裏不由自主的自然會多少生出些落寞。
皇上已經轉過了頭看了別的地方,“然後呢?”
“然後,有一次我就跟爹爹說,長大了就讓我嫁給君哥哥好不好。爹爹問我為什麽。我就告訴他,君哥哥對我挺好的,然後我也好像還挺喜歡他的。爹爹想了一會兒,說他家裏沒有下人,要自己做飯洗衣服,而他娘的身體也不好,你又不會照顧人,這樣你可還願意嫁過去?我想了一會兒,想想只要君哥哥待我好,我可以學做飯洗衣服照顧人。”她沒有看皇上的神情,只聽到茶杯重重磕在桌子上的聲音。但陷在自己的情緒裏,也沒看他。“我就努力的學啊,等我學會了的時候,就很高興的跑去找他,想問問他要不要娶我,我已經學會了洗衣做飯照顧人,還有打掃房子,我可以做一個好娘子。結果在巷子裏看見他,有幾個同齡的孩子問他,你對那葉家的小姐那樣好,是不是想讨好她,然後娶她做媳婦啊,好做葉家的乘龍快婿啊,離開這破房子?結果他大聲說,我才不喜歡葉木槿,她哥哥走的時候叮囑我要我幫他好好照顧她,不然誰理她。我又不喜歡她幹嘛要娶她?!我才不喜歡那樣的嬌小姐!我遠遠地都能看見他的臉漲得通紅。很生氣很生氣的樣子。”
葉木槿嘆了口氣,“要是他是嫌棄我什麽都不會,我還能告訴他我什麽家務都學會了。可是他原是一點兒都不喜歡我的,只是因為哥哥才待我好的。”
“後來呢?”
“後來回去我就抱着小容哭了一回。後來他來找我我沒再見他。只是讓小容轉給他一封信,說我不用他幫忙照顧了,因為我學會了照顧自己還有別人,還為他學會做家務。但是他既無心于我,從此我們便兩不相幹。後來聽小容說他看了信在雨裏站了兩日,想必是覺得對不起哥哥的托付,回家後生了一場病。後來他們家就搬走了。只是走的時候他偷偷來看我,送了我一盆桔梗花,什麽也沒說就走了。”
皇上笑了笑,藥草她倒是知道是什麽藥理,送她花,她怎麽可能知道是什麽意思。桔梗花的花語:是真誠不變的愛。她定是不懂。随口問,“那花呢?”
“哎,人都走了,白白送了這一盆花是什麽意思。我讓小容送給對面的小紅了。”
皇上笑了笑,“對牛彈琴。”伸手攬了她。把別人的一池春水攪了個天翻地覆,倒以為自己才是那個傷心人。
她想了想,不知皇上會不會生氣,又解釋道,“哥哥怕是參軍了,不知道這一段,所以才說的。原本都忘了他了,今天若不是哥哥提起。。。。。”然後又擡頭看他,心虛的說,“臣妾那時還小,不懂事。現在心裏只有你,真的!”眼光灼灼,表真心。
他彎了眸子,笑了笑。“傻!不過這樣也好。”
唉,摸了摸心口,曾經也是心尖兒上的人呢。
皇上抓了她的手,“那時年小,作不得數。”
她想了想,點了點頭。
“可還有別的什麽桃花嗎?”
她略一思索,“沒有桃花,別的花倒是有的。街頭的小王給我送過幾回玫瑰,街尾的小李給我送過百合,隔壁街的小曾給我送過核桃酥;街南的小許倒是給我送過好幾年的桃子,但是沒有桃花;還有。。。。。”
他一把拉過他,“好了好了,不想聽了。”
止住嘴,不是你問的麽。
後來再問及葉然,他只道,“槿兒倒是繼承了我們家的智商,但是這情商,”頓了頓,“令人堪憂。”
皇上聽了,過了許久,才說,“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葉然半晌,才開口,“大哥,槿兒,”擡頭看他,皇上去嘴角帶着笑,眼神也似乎帶着一絲笑意。葉然忽然想起槿兒那兒抱着他哭的模樣,拍拍他的肩,“妹夫,只有我妹妹,會這樣一心一意對你。”如果,有一天,你最終還是為了你的權力把她推開,那麽,你就真的只有自己了。
“蘭曦,告訴你家主子,我并不需她為我做什麽,事已至此,也并不是她的錯。”花園轉角處,有柳枝垂下,恰好形成一片隐秘的小空間。
“殿下!”蘭曦情急之下欲用手去扯她的衣袖。
寧辰辛卻是伸手佛過柳枝,“舊木已枯,新枝盛發;蘭曦,你回吧。“
蘭曦看着他離去,卻不想,自家娘娘心裏聽到這句當是什麽滋味。
沒曾想到,一轉身出去,寧辰辛卻看到正往這方來的寧辰晞,寧辰晞也看到了從他後面離去的蘭曦。
“五哥。“
“七弟。“
兩人都各懷心思,寧辰晞卻是直接地說了出來,“那是詹淑妃身邊的人吧?“卻又不似問句。
寧辰辛本想開口分辯些什麽,卻又頓住了嘴,這時候只會越描越黑。
寧辰晞卻是沒有開口,“五哥,你可曾,憎恨過詹相”這卻是一句問句。
“是我們沒有緣分罷了。”當初人人都知道詹相家的千金和五皇子要好,怕是等到及笄就會嫁入皇家。沒曾想到,是嫁入皇家,但是,卻嫁了自己的父皇。詹相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弄到清城去,只是為了把自己的女兒嫁給父皇。
寧辰晞卻突然捶了下他的肩,“五哥,你總是喜歡把什麽都埋在心裏。走,我們喝酒去!”
寧辰辛一愣,雖說平日裏是兄弟,卻終是皇家,而各為其母,怕是沒有人家兄弟之間的那種東西,卻突然被他這樣一說,心裏也蹦出一絲從未出現過的東西,便也點點頭,“好,喝酒去!”
兩人坐在離皇宮不遠的一座最高的山上,一人手上拿着一壺酒。
“五哥,你看,多麽像一個籠子。”寧辰晞指着那圍成一個圈的皇城。
“嗯。”拿起酒壺,猛灌一口。
“小時候,我就一直很嫉妒你,為什麽你有母後,而我沒有。”寧辰晞似乎有些醉了,臉紅紅的。
“嫉妒我?”他笑一聲,“可人都知道父皇最寵的是你。”
寧辰晞叫了一聲,“五哥!”聲音帶着點點與平常不一樣的東西,竟似撒嬌。
寧辰辛卻是笑着望了他,眼睛裏竟也帶着一絲寵溺,“幹嘛。”
“你能忘記詹淑妃嗎?“寧辰晞轉過頭去,很認真的表情。
寧辰辛只是擡起手臂,“來,喝一個。”人人都說寧辰辛和詹相之女是佳偶。
“五哥,你說出來,你能忘記嗎?你說。”
寧辰辛見他堅持,喝了一口酒,才緩緩說道,“那也不是什麽難事,只不過是個女人罷了。”
寧辰晞眼睛裏卻有了一絲痛苦的東西,他伸手抓住自己的胸口,“可是五哥,我怎麽忘不了呢?這裏怎麽那麽難過呢?為什麽忘不了呢?總想着要再看一眼。”
寧辰辛皺眉,他們平日裏也并不十分親厚,只是,為何他今天要跟自己說這麽多,難道是因為這酒嗎?他并不知道,這一日,寧辰晞所說,只是因為他把自己當成了兄長;而這一日,寧辰晞下定決心不再去角逐那個位置,因為他終于別白,對于面前的這個兄長來說,自己缺少的并不是一個母後和顯赫的世家,也并非能力,而是,他沒有那樣堅硬的心。那皇城的最高處,他,不想去。因為他貪念的,是溫暖。
“七弟,你說醉話了。”他制止他再說下去。
他也點點頭,“是,我醉了,五哥,我醉了!”
寧辰辛的嘴角卻是有他自己不曾料到的笑容,“傻,天下又不是只有一個姑娘,再去看看別家的,自會找到更好的。”聲音卻是安慰,骨血相親終不是戲言。
他嘴角向上,眼神卻看向那牢籠,“五哥可是未曾聽過一句,除卻巫山不是雲?”
“她既不是你的良人,你又何苦傷了自己。天下之大,必會再有你中意的人。”
“不一樣的五哥,不一樣的。。。。。。”他低聲說,想着遠遠得看上一眼就好了,下次不由的又會奢望講一句話,再下一次便想見她的笑容,再下一次,自己就越陷越深,無法自拔。葉然不止一次的警告過自己,可是聽到她的消息,卻還是為她難受着。只想着,她如何能夠好過些;聽說她失了孩子,自己卻不知為何捏碎了杯子,碎片刺得一片腥紅。
他自己也不明白,一個從來都不屬于自己的人,為何會讓自己這麽再意,真是可笑。
寧辰辛沒有問他心中那個放不下的女子到底是誰,只是告訴他,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兒女情長本是享樂,如覺得痛了,便放手。
兩人喝完手裏的酒,又從旁邊的山洞裏搬了些出來。
“七弟,這酒?”
“我和葉然有時候會到這裏來喝酒,但每次都拎着兩壺酒來,不過飲,便讓人在這山洞裏藏了些。”
“葉将軍?”
“嗯,就是父皇最喜歡的重臣。”他挑眉。
寧辰辛扒拉一壺好酒出來,開了封,揚頭喝了一口,“人都說七殿下不結交黨羽。”
“人也說五皇子生性清冷,與朝臣相交甚少。”
他坐下來,笑笑,拿起酒壺,跟寧辰辛的碰個響,“喝酒吧五哥!”
雖是兄弟,卻也是對手,親密之時還是處處防範。
“這次詹相為了明駿的事,怕是要不保了。”
“不會,此事牽連甚重,法不責衆,父皇會枉開一面的。”
寧辰辛搖搖頭,“七弟,好像突然明白,為何父皇偏愛你些。”
寧辰晞擡了頭,“因為我母妃。”
“是因為你最不像他。你像你母妃一家,有尋常人家兄弟間的仁慈。”又喝了一口酒,“但你忘了,要坐上那個位置,是不能有仁慈的。”
“五哥這是在警告我不要去争奪那個位置嗎?”他嘴角勾起,自是一派風流不羁樣。
“不,每個人都有機會,不止我們兄弟,還有,每一個人。”他笑。
寧辰晞卻愣了,“你是說詹相嗎?”瞪大眼睛,原以為詹相只是比尋常人對權力的欲望更大些罷了,竟沒想過他垂涎的是那個位置。
“從他執意要把顏兒嫁入宮開始,我就知道了。”
“那你為何?”
“還未到時候。”他看着腳下的那片宮殿,“那個時候,太早。”如不能一拳就擊倒對手,不如不出擊。
“就這樣你放棄了詹顏,讓她坐了她的詹淑妃。”
寧辰辛聽着他不滿的語氣竟笑了起來,“兒女情長怎麽能做大事。”
寧辰晞順嘴就回過去,“兒女情長的事都不能做做大事還有什麽意思?!”
寧辰辛再一次搖了搖頭,他指了指那坐宮殿,他說,“辰晞,你看,那上面,只有一個位置。”
兩人談論着那個位置,似乎思毫沒有想過現在正坐在“那個位置”上面,而且精神正旺的是當今的皇上,也是他們的父親。只是,皇家血親,終是權字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