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

第3章 ☆、導師

在窗前停下，我像無數熱戀中的人那樣，迫不及待地從掃帚上一個前撲抱住穆，順勢在他唇上印上一個吻。

“餓了嗎？”我問。

我知道這是一句廢話，看這天色，距離我出去應該才一小會，離飯點兒遠着呢。

見到穆搖頭，我尴尬的哦了一聲，晃晃手中布袋：“給你帶了小禮物。”邊說我邊打開布袋，裏面躺着一枚精致的胸針，一罐彩色糖果，還有其他零零碎碎的小東西。

胸針被制成天鵝的形狀，小巧且做工不錯，眼睛處還鑲有一顆透明的石英石，不是什麽名貴的東西，但勝在別致。胸針從翅膀到肚腹處可以打開，裏面有塊凹槽，一點點小的空間，也不知道能放些什麽進去，凹槽內還刻着“remember”。

不過我想我要把它送給穆的最大原因也許正是出于裏面刻着的這個詞。

穆看我獻寶般揭開胸針的秘密，嘴角始終噙着抹溫柔的笑意，湖藍的眸波光潋滟，深邃美麗。

“很好看，我很喜歡。”穆接過胸針，立刻別在緊貼着心髒部位的衣襟上。

天鵝的高貴與穆天生的優雅氣質融于一體，絲毫沒有因為材質的簡陋而遜色，果然對的東西就是要配對的人！如果是其他人戴一定戴不出穆這種感覺。我的視線在那胸針上徘徊一陣，心口泛起一股暖意，那微微敞開的領口內一片雪白光潔的肌膚，跟胸針相互輝映。

穆擡起形狀好看的下巴，微微側過頭，勾着唇角輕輕吻在我鬓角。

我臉上有點兒熱熱的，而穆眼中的笑意也更深了。

我們的距離越來越近，我能感覺到他的手摟上了我的後頸，輕柔地向他那裏收攏，我也環住他的腰，感受着手下溫熱的體溫。我們貼在一起，連心跳和呼吸聲都仿佛清晰可聞。

我甚至能夠在他澄澈的藍眼睛中看到那個因為緊張而繃緊了表情，面上飄着兩朵紅雲要多傻有多傻的自己，我竟然也會有這種表情……

他溫熱的吐息拂過頰邊，帶起一陣酥麻。

周圍空氣持續升溫，氣氛已是剛剛好。

“啊——！”

一道失控變調的慘叫把這一切都打破了。

穆和我俱是一驚，對視一眼一齊看向樓梯。

塔裏除了我們兩個，還住着導師，這聲慘叫毫無疑問是他發出來的。

導師平日是個沉默寡言的人，若非出了大事，斷然不會這樣大叫。

我忙沖到樓梯口。

客廳的左側就是樓梯，木質的臺階盤桓着延伸下去，周圍的牆壁上挂着一些不需要點火就會自己亮起的火把。每踩一步，年久失修又被蟲蛀了的臺階就會發出怪異的咯吱聲。半夜走起來還是挺吓人的，尤其身為巫師的我知道惡魔和幽靈這種東西是真實存在的時候，這樣的環境就更加惹人遐想了。

塔裏沒有火光覆蓋的地方相當昏暗，因為這座塔唯一的一扇窗戶或者說日常入口就只在客廳，至于塔下有沒有入口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不過導師在這裏住了很久，應該是曉得的，只是不見他告訴過我。

導師的門反鎖着，裏面不斷傳出他痛苦嘶啞的叫聲。

“導師！發生了什麽事？”我焦急地錘着門，裏面的聲音卻忽然詭異地靜止了，但也只是片刻，很快又響起導師竭力壓制的悶哼。

想想導師平常一直致力于研究黑魔法，盡管我覺得他人并不壞，可能只是對這類魔法比較有興趣，但這些魔法總歸容易吞噬人的神智傷害軀體，要是他在房間裏有個好歹，我這個學徒卻連個忙都沒有幫上，豈不是太沒用了！

手心瞬間聚起一團強勁氣流，朝着前方用力一推，門便“哐”得一聲飛出去砸在地上，瞬間碎成了渣渣，房間裏沖出來一只被這動靜吓壞了的大老鼠。

我愣了一愣，這門什麽時候這麽脆弱了？！照理說導師應該會在上面加上加固魔法之類的，我還想着多砸幾下呢。

不過也容不得我細想，因為我看到導師正卧倒在地上，蜷曲成團，渾身抖個不停，身上黑袍被汗水打濕了大半，似是痛到了極致。

我連忙走上前查看導師的情況，導師整個人卻埋在黑袍下，根本就看不到。我架起導師，想把他從冷硬的地面移到床上去，這樣能避免磕砸到，然而卻遭到了強烈抵抗。

他死死扯着黑袍不撒手，也拒絕我把他掀過來，對着我一頓拳打腳踢，好像我才是那個造成他強烈痛楚的仇人。

雖說巫師的力道不可能有多大，還是個體質脆弱專研黑魔法的巫師，肉搏能力能有五就不錯了！可要知道，那是一個垂死掙紮的脆皮巫師，那力道，每一拳都跟拼了老命似得，這打法想不疼都難啊！更何況我左肩還負傷，被随便誤傷一下傷口就崩裂了，更疼了好嗎？！

此時我才注意到房間裏也亂的很，跟被小型飓風席卷過一般，大概是之前導師掙紮的時候弄的。

最後折騰了老半天，我魔法手勁兒一起上，導師才好不容易被我轉移到了床上。

而此時他的掙紮和痛吟聲也小了許多，像是那股疼勁兒已經過去了，只是身體還緊繃着。

我這時候也已經累得滿頭是汗，輕輕推了推導師的胳膊，小聲喊道：“導師？”還活着不，不會已經去見巫神了吧？

導師的黑袍還頑固地罩在他臉上，能模糊看到印在上面的導師臉孔輪廓，幾縷半長的銀絲被汗水揪成撮貼在黑袍上，我忙伸手想将袍子扯下，以免捂着阻礙導師呼吸。剛扯下一點，堪堪露出導師那頭花白枯燥的頭發，手腕便被人一把抓住了，那力道大的驚人，好似一把鐵鉗子死死扣在手腕上。

完全不像個被法術反噬命不久矣的巫師該有的力氣。

“出去。”

導師啞着嗓子，聲音像烏鴉叫，粗噶難聽，猶如老樹枝刮過窗玻璃。

我抖了抖，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空着的左手情不自禁掏掏耳朵，導師的聲音真是越來越吓人了。

穆在門口等着，眉頭緊蹙，顯然也很擔心導師的狀況，“怎麽回事？”

我搖頭，“不知道，導師不讓我看他，我們先到樓上去吧。”

也許是導師研究的魔咒出了問題，一般這種事最好還是不要過問的好，再加上那家夥又是個倔驢脾氣，對他的研究随意置評可是會被罵的狗血淋頭的，從他把我趕出去的架勢來看，暫時還不需要人照顧。

跟穆在樓上又卿卿我我一番後到了練習魔法的時間，我到書房拿了手劄，照着上邊的要點在塔外練習起來。

這是一本講解如何親近光元素的手劄，作者的字寫得很漂亮，每個細節都講解的十分清楚，對于入門者來說再合适不過。我學這些也有些年頭了，不是我自誇，基礎絕對紮實，可導師似乎總是布置我看這種入門元素講解手劄，也沒有教過我大型又牛逼哄哄的大法術。

不過學法術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也許導師是希望我能自行領悟，而且塔裏的書很多，等我全部看完離大巫師也應該不遠了吧，哈哈哈。

往後翻了幾頁，我突然發現這并不是一本純粹的巫師手劄。

手劄的後半部分強調了‘騎士宣言’對聖騎士的重要，以及與光元素的靈活運用将能多大幅度的增加騎士之力。塔內的書汗牛充棟，不知出處，各色手劄上奇葩的內容更是層出不窮，這本不過是聖騎士寫的罷了，也沒什麽太讓人驚奇的。大概導師當時讓我看的時候也沒注意這是本聖騎士手劄吧。

只是比較讓人無語的是，這手劄的作者似乎對巫師有所成見，一直強調光元素只有神聖純潔的騎士才可以領悟，巫師這種邪惡的存在只會玷污魔法的力量，唯有聖騎士可以打敗他們。

我看看書封頁上花式斜體的簽名，字寫得挺潇灑啊，怎麽看人這麽多偏見呢！怪不得取名叫賽亘，還聖騎士呢，跟烏鴉一個樣兒眼睛裏只放的進那些閃閃發光的貴族了吧。

手劄的最後一頁皺巴巴的，被扯了一半，似乎是有人本來想撕掉這一頁後來又放棄了。上面只有一句話，話的最後更是因為用勁過猛而劃破了紙張。

“你違背了騎士守則，你今天不配做一個騎士，往後也不配。”

跟作者的字體不一樣，應該是另一個人寫上去的，看來這個裝逼作者下場也不怎麽樣，還嫌棄巫師呢，他自己也不是什麽好貨嘛。

窗戶上的鈴铛響了起來，我看看天色，也差不多到飯點兒了。進塔後，穆果然已經在餐桌上擺好了今天的飯菜，他溫馴地站在桌子邊上，接過我手裏的手劄，“我幫你放書房，你先坐着吧。”

我點點頭，拉開椅子就坐了下來。

趁着導師還沒來，我便先閉着眼睛感受了下周圍的元素波動，作為巫師，除了要精通精妙深奧的巫咒，時刻保持對周圍元素的親和力以及關注度也是很重要的。随着呼吸交換着體內外的元素，能讓它們更好的互相融合在一起，施咒時就會愈發流暢。

元素們漸漸顯得有些焦躁，流動轉換的速度也加快了許多，一種奇異的感覺升騰而起——我忙睜開眼，這才發現導師已經坐在了我的對面。

“導師，您布置的那本光元素手劄我已經看完了。”我略微忐忑，飯前考校時刻導師會就他布置下的那些作業對我進行考察，要是答得不合他心意我就慘了，被罰徹夜用魔法打掃塔還算簡單的。今天又發生了那樣的事，導師的要求一定會比平常更嚴格才是……OJZ

導師的臉深深埋在帽檐下的陰影中，顯得既陰郁又沉默，然而卻能感受到那灼人的目光正緊緊盯着我，讓我覺得在他對面坐着簡直如坐針氈——這怪老頭今天練魔法失敗被怨靈附體了麽，再被盯下去我一下午的體悟都得吓沒了。

銀白色的發絲從導師領口垂落出來，明明年紀不大卻滿頭白發，聲音也怪異難聽，要是導師知道我總是腹诽叫他老頭子，他會不會打死我……

我趕緊縮縮脖子，做乖順狀。

作者有話要說： 扒衣見君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