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三輪車不是亂騎的
路子齊的腦子經常在關鍵時刻死機。
這種關鍵時刻包括進學工辦的瞬間,也包括被教務主任勸退的那一刻。
在路子齊的印象裏,向來很乖的他,進老師辦公室從來和壞事不搭邊,卻沒想到在大學裏體驗了一把。
他其實完全沒搞明白為什麽他喜歡男人這事會被捅出來,并在最終演化成不能繼續讀研。
這兩者根本就沒關系啊。
不過在那一瞬間,路子齊還是想到了他媽媽,想到如果她知道這事會是個什麽樣的反應。他又想到了白蒙,卻怎麽也等不到他來救自己,倒是等來了葉惗。
兩人只見過幾次面,實在談不上交情,現在卻像老朋友一樣面對面坐着。
“你不用太擔心。”葉惗說話的口氣和白蒙有些像,都挺冷淡的,卻要來的更緩和。
路子齊點頭,猶豫了一下還是問:“葉老師能和我說說內情嗎?”
葉惗沒出聲,安靜了片刻才含糊地說了個大概:“你和白蒙——他是叫這名字的吧,你兩的照片網上有…一定程度的流傳,被看成了情侶,後來不知怎麽就流傳開了,有人貼出了你的名字和資料,學校礙于贊助商的壓力,只好做勸退處理。”
“贊助商?”
“嗯,白家的企業。”
路子齊愣了愣,一瞬間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下意識苦惱地撅了撅嘴,卻又很快揚起一張笑臉,真誠地道謝:“不管怎麽樣,謝謝葉老師。”
他的笑容很美好,讓葉惗一陣恍惚,腦海中浮現出另一個人的樣子。
“還有,”路子齊又笑了笑,用一種相當篤定的語氣繼續說道:“我和他的确是情侶。”
“……”葉惗低頭,想到家裏那個幼稚鬼,淡淡地回了句:“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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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惗進家門的時候,肖靖譽正站在空調底下肆無忌憚地抽煙,劉海被随意地綁成一小戳紮進了頭發裏。
他的頭發是天生的自然卷,不用燙也能卷出造型來,平時都喜歡用發繩綁在腦袋後面。這麽女性化的發型,卻并不會讓他顯得有一丁點女氣。
“把煙滅了。”葉惗在玄關脫了鞋,一擡頭,肖靖譽還在抽,順手掄起拖鞋就往他腦門上砸去。
這種事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肖靖譽早習慣了,動作相當敏捷地躲過,随手把煙掐滅在煙灰缸裏,笑嘻嘻地撲到葉惗身上,一下就把他給壓趴了。
葉惗心中那些溫存的念頭全被這一下給吓跑了,冷着一張臉在他腰上毫不留情地一把掐,“滾開。”
肖靖譽很配合地滾開了,只是懷裏依然抱着葉惗。
兩人在地上一通亂滾,等肖靖譽玩開心了才停下來。
他俯在葉惗上方看着下面的人,翹起一邊嘴角,一臉的痞子樣,“寶貝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
這人笑起來永遠是這麽個樣子,葉惗不太厚道地在心裏給他貼了個一邊嘴角神經性癱瘓的标簽,等暈乎乎的症狀一減輕就很不客氣地擡腳往男人肚子上一膝蓋,被一爪子擋住了。
“火氣這麽大,我給消消。”
語畢肖靖譽就湊了上來吻他。葉惗沒防備,被親了個正着,滿嘴的煙味。
這幼稚的家夥,永遠都在用各種方式影響着他。
生活習慣也好,喜好也好,飲食也好,全部在潛移默化中被他一點一點地改變着,甚至連他身上的煙味也變得不再那麽難以接受。
明明是那麽讨厭的事,卻因為他變得可愛了起來。
“寶貝?”肖靖譽有些疑惑地在他遮着眼睛的手背上親了親,對于葉惗這沒安全感的動作很是忐忑,關心地問:“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葉惗不理他,肖靖譽只好自己猜測,把所有可能發生的事都說了一遍,甚至連鄰居家母狗在門口撒尿都考慮到了,可底下的人卻一直不肯說話,連手都沒擡一下。
良久,葉惗突然抖着聲音小心翼翼地說:“我愛你。”
肖靖譽喋喋不休的聲音戛然而止,一副被雷劈到了的震驚樣,呆呆地看着他,直到葉惗的眼角滑下一滴淚才反應了過來,既欣喜又心疼地說:“不必勉強自己。”
“…沒。”
“那為什麽要哭?”
“空調太幹了。”
“哦?是嗎。”肖靖譽無聲地笑了笑,低頭舔掉他眼角的淚痕,喃喃說道:“我給你親親,濕潤濕潤。”
葉惗依然不肯,啞着嗓子說:“少惡心,快滾開。”
“不想知道我愛不愛你?”
葉惗懶得理他,正想把他踹開,動了動發現肖靖譽為了預防他再踹人,把他兩條腿都給夾住了,只好不太樂意地接口道:“我知道。”
之後便沒人出聲了。
肖靖譽半天沒動靜,葉惗心裏沒底,從指縫裏偷看他,然後看到他英俊的笑臉。
“你最聰明。”肖靖譽道,抓着葉惗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亮亮地直視他,“摸摸,跳得多快,我太開心了。”
原來他也有這麽一個人,會因為他的一句話而喜,而悲。
葉惗想着,眼前又浮現出路子齊說‘我和他的确是情侶’時的樣子,那樣确定,仿佛不管他說什麽,總有那麽一個人支持着站在他身邊。
——————————我是又要換場景了的分界線————————————
自從宿舍的網絡到期之後,路子齊就沒再上過網。
這次雖然因為葉惗的介入而化險為夷,但研究生宿舍卻是住不來了,被勒令在最短時間內搬離。路子齊也不太受得了開學後他人異樣的眼光,便順着校方的要求起了要搬到外面的念頭。
學校附近張貼着很多租房信息,白蒙不在,路子齊只好一個人一家一家地慢慢看,始終沒找到滿意的,只好想辦法上BBS找去。
于是便進了這傳說中的網吧。
該網吧之所以是傳說中的,是因為它的老板特別帥,導致裏頭的雌性動物很多,然後引來了更多的雄性,整個一惡性循環。
路子齊進店的時候也沒來得及仔細看老板長什麽樣,反正一眼望去,到處都是人頭,他所有眼神都忙着找電腦,根本分不出一點視線看別的。
路子齊交了費,在角落裏的一臺機子坐下,正正經經地開了電腦,怕耽誤事還特意沒上QQ而是直接爬上BBS,找租房信息。
BBS上什麽都有,随便一翻就是一大堆出租的房子。路子齊在本子上記下部分信息,正打算叉掉網頁閃人,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男聲:“你要找房子?”
路子齊缺根筋,以為是在跟別人說話,繼續忙活自己的。
那男人等了半天也不見路子齊搭理他,摸摸下巴,對這高傲的人還真來了興趣,直接伸手把路子齊的臉給掰了過來,推銷道:“我那邊有個空房間,獨衛熱水器空調網線,就在學校附近,價格好商量,有興趣沒?”
路子齊眨巴眨巴眼睛,在看習慣了白蒙那張俊臉之後還是被男人的臉給閃到了。
這人肯定就是老板。
果然很帥啊。
“有興趣嗎?”男人又問了一遍,騰出一只手在路子齊眼前晃了晃,暗想:靠,還是個花癡,可別流口水在我手上。
“啊。”路子器傻呼呼地應了聲,恍然大悟般地點點頭,“有。”
男人揚着嘴角燦爛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腦袋,“那你等等,我把客人趕出去就帶你過去。”
把客人趕出去……
路子齊愣了愣,等他反應過來,那男人已經在趕人了,動作還相當得彪悍。
明明是異常帥氣的人,手裏卻拿着一個雞毛撣子,胳膊底下甚至還夾着一根棍子。
路子齊囧了,眼睜睜地看着他一邊撣灰塵一邊拿棍子敲桌子,跟個土匪一樣。
沒到半分鐘,整個網吧果然就被清空了。
男人又回到路子齊身邊,手裏還拿着那兩樣東西。
路子齊在棍子底下縮了縮,顫巍巍地自我介紹道:“我叫路子齊。”
“嗯,我叫秦柯。走吧。”
那個屋子就在酒吧後面一點,走過一條服裝街,再往深處走點,就到了。挺清淨的地方,什麽設備都有,最重要的是,很便宜!
“真的只要300一個月?”路子齊不太确定地又問了一遍。
“嗯。”
“是不是鬧鬼啊?”如果鬧鬼的話應該可以再壓壓價,壓到250!
路子齊心裏那小算盤打得啪啪響,特純良地瞅着房東先生。
在這種眼神下,秦柯還真有些壓力,幹脆沉默了。
于是便生出了以下各種猜測:
“有人死在這裏過?”
“……”
“聚衆賭博被抓到過?”
“……”
“電路不安全随時會死于非命?”
“……”
秦柯無語了,看着還在苦思冥想妄圖找出更多詭異理由的路子齊,嘴角抽了又抽,忍不住拿食指彈了彈他的腦門,“想什麽啊你。”
路子齊吃痛,捂着額頭瞅他,“那為什麽才300啊?”
“因為我看你順眼。”
“哦。”路子齊改而摸了摸自己的臉蛋,自言自語地嘀咕了句:“長得好果然有優勢。”
秦柯輕笑了聲,從路子齊手裏抽出300塊錢,“搬家要幫忙就找我。”
“不…不用。”
搬家這種事,有男朋友了幹嘛還找外人呢。
路子齊捏着鑰匙特甜蜜地彎起了嘴角,突然很是想念有幾天沒見的白蒙。
前幾天,白蒙突然跟他說要回家辦些手續,第二天就走了。
這一走就是一個禮拜。
他似乎很忙的樣子,消失了好多天都沒什麽消息,也不和路子齊說什麽時候回來。倒是剛認識沒多久的秦柯找他找得挺勤快的,天天問他什麽時候搬家。
路子齊受不了他天天騷擾人,一咬牙,收拾收拾東西就開始搬家了。
都說女孩子東西多,路子齊的瓶瓶罐罐卻也不少,堆了好多個箱子。
何靜知道路子齊要搬家,主動跑來幫忙,整個人都撲進了雜物箱子裏,往外頭一個一個掏東西,“薰衣草,紫羅蘭,迷疊香,茉莉,玫瑰……路受你藏那麽多精油幹嘛?”
路子齊頭也沒回,趴在另一個箱子上,随口答道:“配精油啊,這還有。”
何靜好奇地從他手裏接過,擱在手心左看看右看看,好半會也沒琢磨透這暗色瓶子裏的是個什麽玩意,打開聞了聞,發現味道出奇地好聞,就往口袋裏塞了一個,繼續整東西。
路子齊在前頭把一個個箱子整好,何靜在後頭一個一個拆開。
等路子齊抹抹汗打算回身把箱子搬上車時,看到的就是滿地的精油熏香瓶,瞬間抓狂了,“姐姐,不帶你這麽折騰人的。”
何靜的動作定了一下,火速把手裏那瓶精油塞進口袋裏,捂着沉甸甸的褲袋子,扯着笑容略帶讨好地說:“我這就給你裝回去,這就裝。”
“……”
根據路子齊目測,何靜兩只口袋裏起碼有超過5瓶精油。不過這些東西他也不用,純粹是覺得好玩瞎配的,便也沒說什麽,只環胸站在一邊看着她收拾。
何靜心虛,即使看着再眼饞,也不敢再聞了,麻利地把箱子封好,點頭哈腰地說:“您去邊上站着,搬箱子這種粗活還是讓我來做吧。”
路子齊想着何靜也不可能真幫她搬東西,揮揮手出了門,打算給她買根雪糕回來,讓她一會在邊上站着啃,免得老是給他添亂。
何靜眼睜睜地看着路子齊帶上門,瞬間傻眼了。
這是真讓她搬啊?
她站在原地摸着下巴琢磨了一陣,念叨着一會趁機再敲詐路受幾瓶精油,拿去給姐妹們一起用用。
這麽想想倒也不會心裏不平衡。
于是,女大力士開始往樓下的三輪車搬箱子了。
小賣部離宿舍有點距離,一個來回得15分鐘。
等路子齊回來,何靜正好把最重的那個大箱子抗下樓,敦厚老實受手裏的雪糕差點掉地上。
姑娘沖他咧嘴笑笑,一把将箱子甩上車,喘着氣邀功:“路受,你回來啦。”
路子齊扶上自己的下巴,“你開外挂了?”
何靜斜了他一眼,“老土,姐這是無敵,不是外挂。”說完又從身後拿出一個小小的箱子,把裏頭的東西給路子齊看了一眼,一臉得意地說:“這是我從你那拿的報酬,有意見嗎?”
最後幾個字說的有些咬牙切齒的,一副如果他說有就會撲上來咬他的樣子。
路子齊被那女強盜氣質給震退了一步,相當配合地搖搖頭,把手裏的雪糕遞了上去。
“哎喲,挺上道的啊。”何靜豪爽地接過,在他背上拍了一掌,“走起~”
路子齊其實從來就沒騎過三輪車。
不過這個事何靜不知道,她以為既然會借三輪車來,路受自然是會騎的。路子齊本人也不知道,他總覺得他以前是成功駕馭過的,還是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譬如……5歲的時候。
很顯然,這個三輪車和那個三輪車完全不是一個概念範圍內的。
于是,路子齊不負重任地又挨罵了。
“靠,路受你诳我啊!有你,哎喲,有你這麽騎三輪車的嗎!”何靜本來是想坐在後面偷懶的,結果一整個過程S形扭曲不說,條條平坦大道,偏偏他路受就是要往石子路和灌木叢裏騎,5分鐘還沒到,她就被颠得五髒六腑都攪和在一起了。
路子齊心虛地東張西望,一個沒瞄準,剛上了正道的車子又往一邊的花壇撞去,引來何靜崩潰的尖叫聲——“路受!!!”
路子齊把不住車頭,也不反抗了,挎着一張臉自暴自棄地想一會要怎麽收拾殘局。
不過這火星撞地球的一刻并沒有發生。
車子相安無事地停了。
緊張得已經閉上了眼睛的路子齊睜開一條縫,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白蒙。
“白蒙!”路子齊大喜,興高采烈地想從三輪車座位上下來,可惜四肢協調性不好,被剎車絆了一腳,直挺挺地就往地下栽去。
白蒙左右權衡了一下,爽快地撒手,改而去接路子齊。
路子齊得救了,摔進了他男人懷裏。
何靜卻遭了秧,和一大堆箱子橫七豎八地倒進花壇。
“哎喲我草——你們這兩不得好死的白眼狼。”何靜顫巍巍地把箱子從自己身上掰開,扶着腰從地上爬起來,剛擡頭就看到不遠處正在深情對望的兩人,一下被閃瞎了眼睛,也不管腰痛腿痛,抓着手機龇牙咧嘴地開始拍照。
閃光燈有點影響人對外輻射情緒,路子齊扭頭,很有同情心地伸爪子拉她。
何靜粗魯地一巴掌拍掉,自食其力頑強不息地從地上用爬起來,摸摸口袋裏的瓶子,嘀咕了句:“幸好都沒碎。”又沖白蒙揮揮手,“帥哥,你來我可撤退了啊。”
沒等白蒙有反應就撒丫子跑了,一副怕被人留的樣子。
路子齊站在樹蔭下,遙遙望着絕塵而去的女大力士,直到沒影了才扭過頭來看白蒙,這邊已經在任勞任怨地挽袖子搬東西。
之後路子齊就成了坐在後面乘風納涼的那個,白蒙在前頭風度翩翩地騎三輪車。
具體到底是不是風度翩翩路子齊就不知道了,他非常遺憾地只看到他男人的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