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69
不得不說,有些人天生就擁有受萬衆矚目的精妙皮囊,以及無論走到哪裏,都會成為焦點的氣質。比如妙法,比如鸠摩晦。
在鸠摩晦出現在東集市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的躬身後退了,而他并沒有使用一絲一毫修為的威壓。他整個人看上去并沒有追捕胡忠和娜迦時候的那種不可一世的威嚴,反而整個人很內斂。當然,親身經歷過此人法相的胡忠可能患有鸠摩晦ptsd以至于他一看到鸠摩晦,就整個狐貍都炸了毛。
沈聞距離他近,一感受到邊上這個狐貍刺人的殺氣,就一把把他的腦袋按進了草垛更深處:“老實點。”
被沈聞這麽一按,胡忠才清醒過來,咬着自己的舌尖繼續充當人畜無害的普通狐貍。
一邊的賀蘭韻躲在攤位下,整個人走也不是,戴着也不是,只好雙手合十求鸠摩晦家的大波ss保佑自己,要是這波沒被抓到,他就去大悲寺燒香還願。
大約是阿馬的誠心祈禱感動了佛祖,也有可能是比起這個賣女孩子首飾的小攤,這個東集市還有跟吸引鸠摩晦的存在,這個赤足的僧人施然同賀蘭韻擦身而過,緩步走到了正在垂眸念經的求心面前。
原本坐在求心面前聽經的信衆們連忙以手撐地,默默給鸠摩晦挪開了位置。
沈聞:……
要說這個鸠摩晦,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應該算是西域的和尚頭,而求心在西域的地盤念經講法,身邊又圍了這麽多的凡人信衆……這波,這波是和尚搶地盤啊!
只是鸠摩晦并沒有上手動求心,只是在他面前席地盤腿而坐,求心也沒有因為這個大乘佛修的到來而停止自己的講學,依然面帶着如沐春風的微笑,向着自己面前的信衆講解佛經。
沈聞在自己原來世界的時候曾經聽說世尊有三十二寶相,在設定上是極為俊美的男子,便是要人看他,喜他,同他結緣。
簡稱……由色入空。
求心在此席地布道,居然有那麽一點味在裏頭了。
她現在是看出來了,這個鸠摩晦會出現在這裏,不是因為那天跟自己說了一句“還會再來找你”這種充滿歧義的話,而是聞着求心這朵佛前大白蓮的味來的。
想到這裏,沈聞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沒事,不是沖着自己來的就行……才怪,這沖着求心來的也不行啊!這條街誰不知道求心是自己罩着的!
求心卻似乎根本不擔心,依然保持自己不急不緩的語速,和圍坐在自己身旁的信衆們講解着,這裏的人有老也有少,其中不乏剛剛那些薅狐貍的小孩子的媽媽、奶奶、姑姑一輩的人。沈聞仔細看了看,覺得女信衆的數量比男信衆多了那麽一兩個,補上鸠摩晦剛剛好男女均衡。
求心的經是講得真的好。
待到求心一輪過去,暫且深呼吸一口氣,休息片刻的時候,鸠摩晦突然開口道:“同修非本處之人。”
來了來了
原本一些對佛理并沒有興趣的小市民也抱着看戲的形态聚攏了過來。
“佛法無疆,小僧不在本處,也不在他方。”求心雙手合十淺笑。
鸠摩晦卻不見生氣,他只是一臉認真地端詳起了面前這個來自中洲的僧人,半晌,嘴邊也噙起了一絲笑意。
這笑意諱莫如深,似乎包含了各種欲言又止,沈聞在草垛裏往外偷看,看着求心和鸠摩晦對坐而笑,各結手印,硬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搞陰謀詭計她在行,搞禪語機鋒,她就不是專業的,再說了這算什麽禪語機鋒?這倆和尚,鸠摩晦生得比較異域妖媚風,這一笑活脫脫是個妩媚的黑皮妖僧。至于求心,他生的俊美,膚色待在西域三年也不見曬黑,笑起來更讓人移不開眼。
但是吧……
這般帶着點莊嚴肅穆味道的“美景”,硬是把沈聞吓得一個勁往稻草垛深處縮。
不妙,甚是不妙,雖然二人風平浪靜,面帶微笑,但是她不知怎麽的就在空氣之中聞到了些許的火-藥味,甚至還能隐約看到噼裏啪啦的電火花。
不能開口,絕對不能開口,這倆在這一開口,就是三天三夜沒完沒了的辯經。也不是說不能讓求心去做那個拖住鸠摩晦的人,即使要走到這一步,這一環也絕對不能在東集市發生。
西域第一佛修、第一高僧的鸠摩晦和一個大悲寺的雲游小僧在集市之中辯法,這件事情的熱度一定會改過娜迦公主和樓蘭國主成婚的,而現在沈聞需要的就是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準備渠樂和樓蘭的聯姻上。
而她現在并不敢出去。
要說為什麽的話,沈聞覺得可以用《通天路》原著中的某個場景和自己做個對比——原著之中,賀蘭韻的兩個主要後宮,在賀蘭韻受傷,陷入昏睡的時候,為了誰給他“用嘴喂藥”這件事情就這麽在他的病榻前争論了起來。
而此時的阿馬,正躺在床上,意識已經清醒。
但是。
他敢醒嗎?這波,他敢醒嗎?
當時沈聞聽書聽到這的時候,那是差點臉上的傷口都給憋裂了,順便還和遠程連線和自己聊天的老同學吐槽這作者真是不懂,要是是自己,那鐵定是“你們一人一口輪流喂不就好了嗎”。
當然,此時此刻,沈聞完全設身處地的理解了原著那個種馬男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敢動,根本不敢讓兩個妹子發現自己已經醒了時候的心情。
那是真的不敢動啊。
瘋批如她,那也一樣是不敢動啊!
看着慫成這樣的沈聞,邊上的胡忠表情都具現化成“==”了。
“我說……恩公大可不必吧?”胡忠道,“若是擔心鸠摩尊者認出你來,我們可以從草垛後面退出去。”
“關鍵不是我。”沈聞壓低了嗓音,嘴唇快速翕動着,“關鍵是阿馬被夾在他倆中間了,他倆這時候要是開辯法模式,阿馬就得被定在那三天,這會大幅度打亂我的計劃!”
雖然她也并不怎麽在乎被臨時打亂計劃,但是到底那是一件讓人極為不爽的事情。
沈聞兩個眼睛咕溜溜一轉,拔下自己頭上用來固定頭發的簪子,暗地裏捅了一下邊上的馬,馬匹受驚,猛然長嘶一聲揚起了蹄子。
那馬棚本就不算結實,被受驚的馬這麽一掙一踹,頓時吱嘎作響,驚吓到了邊上前來看熱鬧的混子,混子被吓得屁滾尿流,手上端着的酒盞撒了一地。
鸠摩晦微微皺起眉頭。
沈聞見他赤着腳在泥地上行走而不沾塵,盤腿坐下之後腳底板幹幹淨淨。又想起那天追捕私奔的小情侶他還得先洗個澡,就知道此人應當是有嚴重的潔癖,酒壺裏的酒雖然不是污物,但是卻是佛教五大戒之一,酒灑在這麽近的地方,鸠摩晦是忍不了的。
卻見他站起來,輕輕撫了一下自己的僧袍:“今日看來不能與同修盡興了。他日再來拜訪吧。”言罷,便雙手合十,對着求心行了一記同修之間的佛禮。
求心也站起來回禮。
鸠摩晦轉身便往回走,只是
在路過草垛的時候,微微停頓了一下腳步。
一雙金珀色的眼睛,目光像是穿過了草垛一樣,讓沈聞猛地打了個寒戰。
然而,他卻沒有什麽動作,只是瞥了一眼便走開了。
還沒等沈聞醒過味來、松口氣,卻見求心扶着竹杖,一步一步踱到草垛前,将草垛外層撥開,沈聞原本抱着頭蹲在地上,擡頭卻見求心臉上挂着那種溫和柔順,仿佛天上白雲,山上冰雪蓮花一般出塵的笑意:“阿聞,可有事情瞞着小僧?”
沈聞:……
沈聞:……
沈聞:……
嗨,我說實話,你別這麽笑了好嗎?
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