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67
“不是,我不信你沒看到,那家夥盯着你都快流口水了啊。”
“嗯。”
“不是,他都快流口水了啊!”
“是啊。”
“不是,他都快流口水了你不覺得惡心嗎?”
沈聞支棱着手臂撐着臉,她的小飛舟用咒術稍微改造一下就能變成在大漠之中行駛的沙漠之舟,霍吉出了一品靈石來跟沈聞換商隊裏一人一碗湯,除了幾名修士不碰凡食之外,其餘商隊的人都喝了一些,聽到沈聞一行人也要去渠樂國的時候,霍吉就爽快的請沈聞一行人同行了。
賀蘭韻待在小飛舟的廂房裏,把下巴貼在茶幾上,用壓得很低的聲音和沈聞吐槽。
“那眼珠子,我看着那眼珠子都要掉到湯裏去了啊。”
沈聞喝了一口茶,胡忠坐在邊上,依然是那副方頭方腦,毛發茂密的狐貍模樣,他也煞有介事的點點頭:“是,我也看到了,那眼神,絕對是色中餓鬼……”
沈聞:……
“三年。”她面無表情道。
賀蘭韻:?
“三年啊,這三年你知道我都是怎麽過的嗎?!每天帶着面具!這個又悶又熱又容易憋痘的面具!”沈聞拍桌。
求心:……
“小施主,過了。”他道。
沈聞“啧”了一聲。
她把手放在面具上,捏着嗓子道:“像我這樣的美貌,注定走到什麽地方都逃不出各式各樣貪婪的眼神,這就是美人的宿命啊。”
賀蘭韻:……嘔。
他不僅心裏嘔,他還實際做出來了。
胡忠:……
他想了想自己剛剛見到沈聞真容的時候,便抱着胳膊煞有介事的點頭:“這麽說似乎也沒錯。”且不問他一只狐貍是怎麽做出這個抱胳膊(前爪)的動作的,他這發言就夠讓賀蘭韻再“嘔”一會了。
沈聞作為賀蘭韻揮之不去的童年陰影,不僅僅是退婚問題,更是沈聞早年的心狠手辣、喜怒無常給賀蘭小哥造成了不小的後遺症。
求心嘆了口氣,垂眸念起了經。
沈聞伸手在茶杯裏蘸了一下,不知怎麽的一點點的水,偏偏能讓她在茶幾面上寫上好長一段話。
“直接從磐安進入渠樂國,肯定會被發現的,所以要先到從樓蘭到渠樂的必經崗哨,跟着樓蘭的商隊進入渠樂國內。”
沈聞伸手抹去了這段話,水漬又變成了另外幾個字:“霍吉有疑,身份恐不尋常。”
賀蘭韻的眼神微微變了一下,皺起了眉頭,他也伸手在水漬上抹了一下,字跡變成了:“那你還跟着?”
沈聞伸手抹了一下,字跡又變成了:
“這個商隊到處透着詭異,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賀蘭韻思考了一下,竟然想不出有什麽詭異的地方,他的注意力幾乎都放在那個老色批霍吉的身上了,并且對他的行為進行了大幅度的瘋狂吐槽。
到是久居西域的胡忠先反映了過來:“凡人廚子。”
一般來說,這樣大型的商隊裏,若是領隊的商隊頭子稍微富裕、講究一些,一般都會從家裏帶一個比較習慣自己飲食風味的廚子來,一路照顧自己的夥食,尤其是從樓蘭到渠樂這麽遠的距離。
霍吉從頭到尾表現得都像個養尊處優的花花公子,他自己也說這是他第一次從樓蘭跑商到渠樂,打算趁着兩國聯姻來好好賺一筆。然而這支商隊卻沒有配備廚子,這一點,在沈聞的提醒下,也終于讓胡忠感覺到了怪異之處。
不要說廚子了,他一點食材的味道都沒聞到,別的不說,他作為一個犬科鼻子可比人修好使數百倍。
“所以……”賀蘭韻的手抹了一下桌面,水漬的內容變成了,“你懷疑他們都是修士?”
沈聞之前故意說自己并不熟悉西域四十六國的商隊,對他們跑商請修士作保镖的事情感到很好奇,是賣個破綻給霍吉麽?
“對方應該也意識到了自己沒有配備廚子這件事情很奇怪,所以半路招攬了我們當廚子?”
沈聞抹去了桌子上的水漬,點了點頭。
這對話始于賀蘭韻對霍吉老色批的吐槽,終于沈聞冷靜不帶一點情緒的分析。
賀蘭韻的心情也複雜了起來:“那我們……”
“睡吧。”沈聞笑道,“睡飽了才有力氣做事啊。”這麽說着,她還伸手想去拍一下胡忠毛茸茸的腦袋,誰知道這只狐貍往邊上挪了一步,一臉:我的腦袋只有娜迦可以拍,毛也只有娜迦可以撸——的堅貞不屈的表情。
但是這家夥的表情真的很高山老幹部,以至于沈聞和他對視了一眼就忍不住想笑。
為了掩飾這種幹啥,她臨時改變路線,在求心光溜溜的腦門上rua了一下。
求心:……
他嘆了口氣:“小施主……”
沈聞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擡起腳趕賀蘭韻出門去了:“走了走了,都在商隊裏了你還要和我擠在一起就過分了啊。”這麽說着,就把還保持着狐貍狀态的胡忠和賀蘭韻一起趕出了小飛舟的廂房。
她這一趕到是讓賀蘭韻想起了三年前她在宗門大比時候的所作所為,不讓他待在小飛舟裏,恐怕是為了讓他打入商隊的內部,套取更多的情報。
畢竟,這支商隊即使如同沈聞說的那樣有問題,它在表面上做的功夫依然很不錯,至少不是真正熟悉西域的人,很難注意到沈聞所說的這一點。
賀蘭韻需要頭疼的東西,其實是在怎麽不被對方發現的情況下,從對方的嘴裏不動聲色的套取情報。
想到這裏,賀蘭韻就不由得頭疼了起來。
而另外一邊,沈聞坐在自己的飛舟廂房裏,摘下了面具。
她是個記憶力和觀察力都過分好的人,以至于在這個世界過了三年之多,依然記得鏡子裏這張颠倒衆生的臉其實并不屬于自己。
這具軀殼原本主人的靈魂已經不知所蹤,沈聞修行之後也曾經試圖在識海之中尋找沈聞素的意識,但是可惜的是,一星半點的痕跡也無。
求心依然盤腿坐在茶幾前面輕聲念經,看上去就像是給沈聞守夜的羅漢像一樣一動不動。
“你也早點睡吧。”沈聞道。
求心停下念經聲,道:“小施主,生死有命,不必過于執着。”
“不是吧哥,我和你一塊三年了,還沒把你這個性子扭過來?”沈聞伸手,捏住了他的臉頰用力掐了一下,還扯了扯。
求心的手微微顫了一下。
他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是為了沈聞的話而震動,還是為了她這話中隐藏的意思而顫栗。
洗髓草的草種,沈聞并不是留着诶自己用的。
“我……”求心一時心慌意亂,竟然沒有用往常使用的自稱,待到反應過來,連忙改口,“小僧——”
沈聞伸出食指按住了他的嘴唇,求心只能感覺到她指尖習劍而生出的薄繭。
“救與不救,都是我的選擇,與你無關。”沈聞道,“三年前我是這樣說的,三年後我也是這樣說的。”
“求心,你這三年,與我共游,難道心中一絲活下去的欲望都不曾産生麽?”沈聞眯起了眼睛,眼神明滅,只是看着求心。
“……”求心默然,半晌才道,“有。”
“三年來,我聽過大漠的風,聽你描述過瀚海的雲,延伸至天際的銀河,清冷的孤月身後,追着永不離棄的星……不妨直說,”求心的臉上挂着恬淡溫柔的笑意,像是想起千個日夜,胸中便能湧起無限的快意來,“我與小檀越相處的這千日,幾乎是我最快樂的時候了。”甚至,遠勝過在雲上寺的那些安寧的歲月。
——這三年,他為慘死的冤魂超度過,送他們歸于安寧的天地。也曾因為沈聞一時淘氣作死,而被不知名小村落村口的黃狗追着不放。雖然有些颠沛流離的味道在裏頭,可不知怎麽的,他缺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背井離鄉。
也是這一點,突然在某個夜裏,讓求心感到了一陣恐懼。
他的安心感,到底是來自何方?
是無處不在的佛法,還是……
沈聞依然看着他,半晌才道:“不管,反正我決定的事情,你就沒能管得住的。”她嘟嘟囔囔的鑽進了被窩,還順手拍了兩下床榻,“一起嗎?床還挺寬的哦。”
求心被她這句話弄得悵意全無,只是哭笑不得:“小檀越請自重。”
沈聞伸了個懶腰,給廂房加了一道禁制,翻身閉目淺睡過去了。
小飛舟廂房裏的燈光滅了下去。
雖然一邊是暫時安靜了,這樣的夜色之下,卻總有人睡不着。
或者說,其實不用睡。
“少主,他們究竟是不相幹的人……”近前的忠仆小聲對坐在自己牙帳裏的青年道,後者擡起眼來,百無聊賴的瞥了一眼這個老仆人。
“沒事。”他有些郁悶道,“只是一個築基女修而已,也不是魔修,沒有必要這麽如臨大敵。”他擡起手來,做了一個屏退的動作,“一切按部就班就好。”
他在樓蘭就是出了名的風流哥兒花花公子,是全樓蘭女子的偷心人,見過的美人數不勝數,以他的直覺……這自稱散修的小女修,應當是個絕色美人。
——待到在渠樂的事情了了,不如把她也帶回樓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