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66
“我不嫁。”少女雖然被封住了氣海,但是對着自己的姐姐的時候,卻依然一點示弱也不肯,“我不喜歡哥舒鷹,我不會嫁給他的。”
“這是西域六國之間的聯姻,”娜寧剝開手裏的石榴,晶瑩剔透的石榴籽就像是瑪瑙一樣在夜明珠下閃閃發亮,“和你喜不喜歡哥舒國主沒有關系。”她捏起一顆石榴籽塞進了自己的嘴裏,又輕輕一掰,那石榴籽便咕嚕嚕得滾進了一邊的水晶盤裏。
“你那麽想聯姻,你自己嫁過去好了!”娜迦咬着嘴唇扭頭,閉上了眼睛。
娜寧的眼神晦暗了一下,笑道:“今年雨水足,這石榴又紅又甜,你嘗一顆吧。”
娜迦只是咬緊了下唇,她氣海受制,周身動彈不得。
娜寧倒也不生氣,她只是擡手攏了一下發髻,道:“你也是金丹修為,我西域四十六國在九宗之中,原本是處在弱勢的,要和那些占有最好靈脈的宗門争一席之地,我們就得像這石榴一樣,緊緊的抱成一團。”
“那是你們的事。”娜迦道。
“怎麽說的好像和你一點關系也沒有呢?”娜寧苦笑了一下,站起來伸手捏住了妹妹的下巴,娜迦想要扭頭,卻被娜寧手下一用力,逼着她直視自己,“你的修為,你從小到大修習的功法,練習的刀法,堆在你身上增加修為的丹藥,哪一樣不是西域六國抱團得來的資源?你輕飄飄一句‘不管你的事’,就要逃避作為渠樂國公主的義務嗎?”
娜迦顫抖了一下,用身上僅有的力氣捏緊了手,指甲深深嵌進了掌心。
娜寧站了起來:“在哥舒國主前來迎親之前,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待在這裏。”這麽說着,她站起來想要從這籠子一樣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地方走出去。
“什麽義務。”
當娜寧走到新娘房門口的時候,卻聽到娜迦用降到冰點的聲音道。
“只不過是你當初沒有和自己所愛之人在一起,所以連我也不許得到幸福罷了。”
娜寧扶住了邊上的門框,聲調如常:“好好待在這裏,不要到處走動,不然我只能給你送個狐貍皮當陪嫁了。”言罷,便跨出了門檻,對着左右兩側的女侍衛道,“好好看着娜迦公主,不可讓她再跑了。”
兩個女侍衛深深俯下身,直到娜寧女王走遠了才敢站直了身子。
兩人對視了一眼,齊齊将目光落在了被娜寧捏變形了的門框上,然後都猛地打了個寒戰。
随着新娘蝸室的門被關上,傳來落鎖的聲音,娜迦緊繃的精神終于如同弦一樣,“嘣”得一聲迎來了極限。
蝸室裏傳出了嚎啕痛哭的聲音。
距離樓蘭國主哥舒鷹的迎親隊伍到達樓蘭,還有七個日夜。
一商隊駱駝行走在大漠的月色之下,正打算趁着風沙到來之前,循着夜星在前頭避風的夜哨裏暫且修正一下。
這樣的商隊在西域極為常見,隸屬于西域四十六國王室商會,一般都會高價雇傭一隊四到五個修士護衛商隊,以防魔修打劫商隊。
看上去像是商隊小老板的青年人有着大漠人常見的小麥膚色,将一頭銀發懶懶散散的包裹在防沙用的頭巾裏,卻包不嚴實,從鬓角處溜出了一縷。他周身穿着藍色的中州絲綢長袍,腰間鑲嵌着寶石的佩刀比起拿來當武器,可能更像是身份的象征。
當然,如果真的遇到魔修打劫,那可能就是用來告訴對方:我是只大胖小肥羊,快來抓我。
青年麻利地跳下駱駝,走進夜哨,卻發現這夜哨雖然已經荒廢多時,卻還是有來自中州的人先一步在此歇息了。
至于為什麽看出是中州人,大概是因為對方的手骨架比起西域人來說太纖細柔軟,像是一朵盛放在峭壁上的蘭花一樣,纖長又脆弱。
火光映在夜哨的岩石牆壁上,照得少女臉上的面具明明暗暗,火上的鐵鍋正在咕嚕咕嚕的冒出熬煮什麽東西的聲音。
青年商人抽了抽鼻子,一股辛辣的香味直往他的鼻子裏鑽,弄得他閉着眼睛打了兩個噴嚏。
“少主。”聽到青年打噴嚏的時候,身邊的幾個侍從連忙向前一步,只有周圍幾個被雇傭來保衛的修士不曾發一言,冷眼睨着那個用長柄鐵勺翻攪果子的少女。
她無疑是個修士,臉上卻戴着一個簡易的面具。
這事,外頭傳來一聲喧嚣的呼喊:“阿聞,你太過分了啊,讓我去撿曬幹的駱駝糞,我也就算了,求心小師父沒必要吧……”從夜哨另外一邊走進來一個風塵仆仆的少年,懷裏兜着不少幹巴巴的,泥塊一樣的東西,身邊還牽着一只西域灰狐。
和他一起擠進來的還有一個同樣用髒麻布袋兜着曬幹了的駱駝糞,看上去似乎眼神有些不便的年輕僧人。
這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修士。
西域四十六國尊佛修,那青年商人連忙對着求心雙手合十:“見過小師父,敢問寶剎?”
求心放下手裏的髒麻袋回禮道:“小僧自大悲寺而來。”
沈聞擡頭道:“求心不勞不食的,讓他幫你撿點東西他才肯吃飯。”
求心笑道:“便是這個道理。”他原本就是個溫和的人,笑起來就格外的暖,到是讓大漠入夜的寒意都像是消退了幾分一般。
賀蘭韻:……
媽的怎麽回事,他怎麽感覺自己好像被什麽玩意塞了一嘴?
沈聞到不在乎,伸手招呼門口的青年道:“既然來了,一起來喝一碗胡辣湯?我們這有小師父,只有素配菜哈。香菜也沒有的。”
求心在沈聞邊上盤腿坐下,雙手從她手上恭敬接過橡木碗,小口小口嘬飲起翻湧出香辣氣息的湯品來。
沈聞又給賀蘭韻勻了一碗,最後将碗放在一臉“冷漠jpg”的西域沙狐面前——這大約是剛抓的靈寵吧?
胡忠:……
其實他不是很喜歡吃辣的,還有素的。
但是不吃的話,可能會被沈聞做成烤狐貍。
所以他猶豫了一會,還是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差點被麻辣味給嗆升天。
青年商人猶豫了一下,向前走了一步,自來熟一樣走到了沈聞面前坐下,伸出手:“那就勞煩這位小仙子了。”
沈聞:“一碗一玉幣。”
青年商人:……
不是免費的啊?不是免費的你招呼什麽啊?
他伸出手愣了一會,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出來:“那不行,”他收回手,聳肩道,“我身上沒有這麽小的錢。”
他的目光落在沈聞按着橡木碗邊沿的拇指上,作為女修,對方卻沒有用蔻丹染指甲的習慣,粉色的指爪明顯是經常修剪,不曾留長,虎口處有一層很明顯的老繭,讓這雙男人想象中完美的柔夷玉手美玉微瑕。
她是個劍修,慣用右手。
“哦,那就算了。”沈聞道。
“但若是你給我的商隊一人一碗辣湯在這大漠風寒之中暖暖身,我便能折算給你等價的靈石了。”
青年眸子如星,和他的發色相似,是一種帶着奇異光彩的銀色,仿佛大漠戈壁常見的那些翼展長達四五米的灰翅金雕一樣,而他看人的眼神也極為銳利,賀蘭韻在旁看了一眼,頓時産生了一種錯覺——他不是在和人對視,而是在和随時準備張開利爪撲向獵物的猛禽對視。
好在這種錯覺轉瞬即逝,賀蘭韻捏着鼻子悶頭把胡辣湯一飲而盡。
“我叫霍吉,是西域四十六國商會的少東家,敢問小仙子芳名?”他見沈聞對他的提議絲毫不感冒,就自己伸手盛了一碗湯。
沈聞把目光放在了對方中指上帶着的,足有鴿子蛋那麽大的藍寶石上。
這小老弟,真的是很富啊。
沈聞笑道:“我是從中州來游歷的修士,一路上沒帶什麽盤纏,到是收服了這只沙狐做些跳火圈、倒立盯球之類的雜耍賺些過路費,這兩位是我的同行。”妖修顯出原形的時候,因為靈獸、靈寵也會自帶修為,所以若不是異常精于此道的禦獸宗門人,常人很難分辨出顯出原形的妖修和靈寵。
胡忠:……
是,這個魔鬼白天真的讓他跳火圈了。
禽獸啊。
非人哉。
要不是為了成功混入渠樂國,救出娜迦,他……狐可殺,不可辱。
生命誠可貴,尊嚴價更高!
要不是為了娜迦。
他忍了jpg
霍吉低頭思忖了一會,那僧人看上去似乎和這個女修在一起很長時間了,彼此之間行動都很默契,也對對方的心性十分熟悉。那個少年和二人關系雖然熟稔,但是似乎并不十分熟悉對方的行為習慣,所以應當是舊相識,中間分開過幾年,最近才又遇到。
那佛修的修為不高,看上去只有練氣一層左右,少年最高也直到練氣九層,而那少女,最多也就是築基初期。
他不曾把狐貍靈寵放在眼裏,畢竟這種西域沙狐在大漠到處都是,開了靈智能當靈寵的他也曾遇到過一二,沒什麽好奇怪的。
不是魔修,這組隊伍,比起打劫更像是被打劫的。
于是霍吉爽朗笑道:“既然相逢,就是緣分,小仙子一行人要去哪?我們商隊有修士大能護衛,人多一些也更安全嘛。”言罷,他眨眨眼,“小師父是大悲寺的弟子,而我們西域人最尊敬的修士就是佛修了,也讓小人為佛弟子盡一份心力如何?”
“聽說渠樂國公主大婚,當然是去湊熱鬧沾喜氣。”沈聞淺淺一笑,給他盛了一分湯。
霍吉雙手從她手上接過,沒敢碰那雙瑩瑩潔白,白璧微瑕卻別有可愛的玉手。
他的目光落在少女因為盛湯而卷起的袖子露出來的手腕上,直到對方伸手将袖子放下來遮住手腕,他才尴尬的把鼻子埋進了湯碗裏。
賀蘭韻:……
什麽為佛弟子盡心,你那是饞佛弟子同行人的身子,你下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