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7
妙法側頭,卻看見西門清越随手用自己的本命劍挽了一朵劍花。
雖然這道劍氣阻擋了康秋水的劍氣,但是西門清越的殺意卻不是沖着康秋水去的。
妙法垂眸,避開了西門清越的視線。
而連續兩人清醒破陣,那邊的夢浮生也支撐不住,而就在這時,遠在陰陽峰的天衍塔上突然爆發出一陣足以震顫整個玄術宗的巨響。
“不好!”妙法的反應遠比其他人剛剛從夢境之中清醒過來,還留有心魔ptsd的正道魁首們快得多。
天衍塔發出這樣的聲音,顯然是魔修們終于攻塔成功,如此情況,正在閉關之中的太一玄君就有危險了。
于是他看了一眼在場顯出行跡的三個魔域魔君,并沒有戀戰,反而選擇了通往天衍塔最快的路——打通玄術宗大殿的屋頂,直接從屋頂以護身法相的狀态前往天衍塔。
太一玄君情況特殊,可以說是天生道體也不為過,若是他落在魔修手上,先不說對于玄君本人會造成多大的傷害,對于正道來說,這也是莫大的損失。
康秋水自然知道妙法想要做什麽,他一個大乘佛修,如果現在沖到天衍塔去,那就是大佬屠殺新手村,當然是不能讓他得逞的。
于是他又是一劍直取妙法靈臺,根本懶得看別人一眼。
妙法背對着康秋水,根本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同他一道行動的,還有剛剛從夢中醒來,吸納了自己從沈聞處回歸的那一道分神的雲中君,二人對周圍的情況不管不顧,一心想的就是支援天衍塔。
兩人都沒有對康秋水的攻擊做出回應。
而接下康秋水這一劍的,依然是西門清越。
望帝仙尊現在心情複雜的很,若是要說對妙法不爽,他早就不爽了,明裏暗裏也不知道怼過這個老和尚多少次。
他當然知道自己是在吃醋,加上無能狂怒。
但是……真的看到沈聞素能成功進入妙法的夢境,并且把這個老和尚喚醒的時候,他心裏這個無能狂怒的程度突然就LVUP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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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管怎麽惱怒,這裏始終是玄術宗的地盤——太一玄君有難,而妙法要去救助玄君,他西門清越就不能當這個拖後腿的惡人。
“哦——望帝劍尊的劍,到也是鄙人頗為感興趣的東西。”康秋水挑起眉毛,薄唇微翹,一雙原本褐色的秋水剪瞳驟然變作鮮紅,“切磋切磋倒也——”
他的話沒說完,邊上驟然劃過一道音刃,扭頭卻見不遠處的顧紅霜一臉憤憤,極為屈辱的模樣:“畜生!納命來!”
顧紅霜久居高位,自認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容易怒火攻心的小丫頭了,但是康秋水的所作所為還是成功把她給點爆了。
康秋水游刃有餘地躲開這兩道音刃,又看着單手抱琴,一手撥弦的顧紅霜,反倒是露出了一副迷茫的表情:“廣寒仙子,鄙人又沒有招惹到您,何必一開口就是畜生啊龜孫啊之類的呢?”他說這話的時候,态度又過分油滑了些,氣得顧紅霜咬緊了銀牙。
“你自己知道。”她怒道,言罷便不再對康秋水多言,反而轉向一邊的西門清越,“望帝仙君,你我二人聯手,拿下此魔!”
西門清越看也不看她。
“男人比劍,女人退下。”
顧紅霜:……
她一向自認為是個極有涵養的女子,在這修仙界之中,雖說他們這些擁有靈根的修士在某種意義上就是強者為尊,只要夠強,自然男女平等,但是到底,女子在這世道上行走還是艱辛了一些。
可以說,廣寒仙子顧紅霜,成為霁月城城主,位列九宗魁首之一,吃得苦可能要遠比其他人多得多。
但是,一旦到達這個位置,她昔日所吃的苦,所受的冷眼,就又都變成了被丢在牆角的破抹布,不值一提。
直到現在,西門清越這個發言,又讓顧紅霜忍不住氣抖冷了。
要不是此時對着合一期的逍遙道魔修,不宜內鬥,顧紅霜恐怕直接一音刃對着西門清越就過去了。
而就在這檔口,邊上的夢浮生沖着康秋水喊道:“康兄,你發什麽楞呢!”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奇怪,類似于某種蛇一樣的嘶嘶作響,夢妖和人類的語言體系本來就不同,夢妖之間相互交流也不用人言,所以他這嗓音古怪,倒也能理解。
康秋水沒理他,自顧自得恍然大悟道:“哦,廣寒仙子是氣我給您加了一層被褥啊,我這不是怕您着涼了麽,你看着一大殿的臭男人都沒有這個待遇的……”
顧紅霜懶得理睬他,又是一音刃照臉就給他糊了過去。
康秋水無法,只好歪了一下頭,提劍和西門清越以及顧紅霜戰成了一團。
他的表情老神在在,如蝶戲花叢一般游刃有餘,似乎完全不在乎以一敵二對他目前的修為來說其實有些勉強。
一開始西門清越也有些奇怪,卻在同康秋水又一次短兵相接之後,驟然理解到了對方為何是這般态度。
“屏息!不要運氣!”他沖着其他正道魁首喊道。
“晚了。”康秋水笑眯眯道。
一邊的夢浮生和曲別風也相繼吐出一口血:“康秋水!你!”你他媽這麽連自己人都坑啊!
早在夢浮生把各宗門扛把子封在夢境之中的時候,康秋水看似坐在玄君位上當陣眼當得百無聊賴,卻暗自将劇毒之物抛入了大殿之中。
這東西,說罕見,其實也不罕見。
——屍毒。
這種毒,要種在活人體內溫養一段時間,待到劇毒入腦,再殺人取毒,這顆劇毒的頭顱一旦受到震蕩,便會從七竅之中釋放出劇毒的氣體來,無色無味,沾膚即浸,不可謂不惡毒。
康秋水入魔之前是個什麽樣的人,大概已經沒有人記得了,只知道他入魔之後行事肆意自由,又心狠手辣。
他和來自極樂宮的女修歡好,暗自在她體內種下“屍毒”,又在意識到對方可能也有準備的時候,故意挑釁極樂宮宮主甄子蓉,逼得兩個同僚和埋伏在天機城、龍皇山之中的魔修們提前動手,最後,又在恰當的時刻親手削下了這個他早就忘了名字的女修的頭。
借着無聊,将頭抛入了玄術宗大殿之中。
這計劃,原本應該環環相扣,給正道修士們,還有不站在他這一系的魔修們一記重擊的。
他本來就打算連着夢浮生和曲別風一起幹掉,嘴上卻還爽朗笑道:“哎呀哎呀二位同僚不必置氣,我下的毒,我當然是有解藥的呀,待到他們倒下了,我再給你們也成。”
這是他留着的後招,是曲別風以及夢浮生成不了事的時候,才有必要拿出來用的。
原本應該是可以成事的。
這裏頭的症結到底在什麽地方呢?
康秋水摸了摸下巴,随後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大喊道:“哎呀!天衍塔!”
他提着劍從妙法在玄術宗正殿上開得那個捷徑躍了出去,一到屋頂上便看到妙法和雲中君這老頭,明明已經毒發,卻還是強行調動靈力力戰群魔,想要從這些人的手上抱住太一玄君的水精棺。
——玄君的水精棺早已随着那一聲震天撼地的巨響從天衍塔頂端那浩瀚星海之中被暴露衆目睽睽之下。
棺中之人安靜的沉睡着,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外面的腥風血雨。
水精棺之中的靈氣正在快速的向外溢散,鶴重樓看到此情此景,登時兩個眼睛血紅——他是玄君的師父,雖然這徒弟是他從大悲寺裏硬給搶來的,但是教導玄君的數百餘年,他早已經将這個聰慧的孩子當做自己的孫兒一般。
玄君水精棺靈氣散逸,對于現在正在閉關之中的玄君傷害巨大,天衍塔法陣被破,萬一玄君就此隕落
“喲,這就是太一玄君啊,這麽睡棺材裏都要戴着面具呢?不是說是百美圖第一的美男子麽?”康秋水輕輕巧巧得落在水精棺上,腳下踩着太一玄君的棺材蓋,笑嘻嘻地對着雲中君道,“您老人家歇歇吧,屍毒沁入氣海的滋味可不好受。還是讓晚輩我先請玄君回北荒喝杯茶如何?”他低下頭,跺了兩下腳,“啧,這水精棺材蓋,滑腳。”
“豎子爾敢!”雲中君怒道,他這一怒,仿佛那些原本被打理得十分順滑的胡子都要豎起來了。
妙法捏住了自己的掌心。
就在幾人僵持的時候,卻從雲端傳來了一聲清越而悠長的低吟。
“什麽——”康秋水還沒反應過來,便有一把寶劍自那低吟傳來的方向直沖而來,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鑽,逼得他也不得不向後退了一步。
水精棺蓋,大家都知道的呀,別的沒有,那滑……可他自己說的。
就是這麽一躲,讓他腳下一滑,不得不以手撐地,才不至于從棺材上滑個四腳朝天摔下去。
一道身披堅硬皮甲的身影随後趕來,因為實在是太過巨大,所以看上去就像是慢動作一樣,然而當它真的逼近,撞上天衍塔那一刻,所有人都只有抱頭鼠竄的份兒。
成年雲鯨的腹部有着最為結實的皮甲,硬度堪比昆侖山萬年的寒玉金剛石。當它張開嘴,将天衍塔的頂端,包括頂端的水精棺一并含在口中,扭轉身體和游動方向的時候,就連合一期的康秋水也不得不抱着腦袋避開了它撞擊天衍塔的肚腹。
天衍塔在雲鯨的撞擊之下,就像是小孩子的沙煲面對攻城錘一樣脆弱。
而就在這一片兵荒馬亂之中,所有人忙着抱頭鼠竄的時候,康秋水卻一眼瞥到了那條雲鯨之上,還站着一個矮小的人影。
這世上,居然還有除了“那個人”之外的怪物,可以使喚得動雲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