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次日可人醒來,屋子裏已經沒人了,那床新被子整整齊齊的疊在古琴旁邊,可人看着搖搖頭,起床梳妝。
青樓的早上是最為安靜的,客人們還沒醒,姑娘們一夜勞累也夠嗆。
可人去廚房,喚廚娘給她早食。
廚娘跟她熟識,一邊給她煮面條一邊唠叨,說:“可人啊,你還沒定下來呢?”
“不着急。”
“還不急呢?你想想,跟你一起進這院兒的春桃,老早就被贖出去做富太太了,你還在這兒吃苦呢。”
可人搖搖頭,笑着不說話。
“不是說那魯家老爺看上你了嗎,還說贖你出去作小,你怎麽就這麽不通氣兒呢,萬一錯過了可怎麽辦?”
可人端上面條,把那油辣子倒在上頭,紅火一片,說:“魯老爺身家大,光後院的女人就比這樓裏多上一倍,我現在也就這讓他吃不着惦記着才肯花錢養我,要真被他吃到嘴裏了,我這身子,他還能下得去第二次口嗎?”
廚娘見她想得通透,也嘆嘆氣不要說什麽。可人一碗面條下肚,拿帕子擦擦嘴角的朱紅,晃悠着身子離開。
直到夜晚,秦冰河才從窗戶翻身而入。這次身上有些傷口,可人急忙出去,外頭燈火鼎沸的,沒人注意她。她便偷溜進丫鬟房間裏,把那醫藥盒子拿出來。
過樓道時,可人突然瞥見了魯老爺的身影,暗罵一句,跺跺腳趕緊縮回屋子裏。
“傷得可重?”
秦冰河搖頭,也用她手裏的藥,用烈酒沖幹淨傷口表面的泥沙後,把衣服裹緊。
可人見他不用藥,心裏也了然。這一面之緣,誰能相信呢。自己還是一個不知名的妓子。
秦冰河摸了摸手腕的發帶,總覺得心裏頭慌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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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大人心愛之物?”
可人問到。
秦冰河聞言,碾磨那發帶上的暗紋,說:“心愛之人的物品,自然是心愛之物。”
“魯老爺!幹什麽這麽猴急呢,可人今兒歇着呢,我給你尋個漂亮幹淨的姑娘還不行嗎?”
“哎喲你這可就不懂了,幹淨姑娘哪有可人知人識趣兒啊,上了床跟塊木板似的。把可人叫出來,爺今兒還就要點她的牌子!”
“魯老爺你這……你看可人今兒身子實在是不爽利呢。”
“爺花錢買,她還敢不爽利?”
門外叫嚣聲越來越大,可人皺着眉把那醫藥箱子往自己床下一扔,随後那門就被推開。
可人下意識往旁邊一看,剛剛還在屋子裏的秦冰河已經消失不見了。
“還說你不爽利呢,我怎麽瞅着你這臉色挺紅潤啊。”魯老爺一把将可人抱在懷裏,手指擰了擰她的臉頰。
沒一會兒那白皙的臉便出現兩個紅色的指痕。
可人忍着疼還要調笑,柔弱無骨的手拍了拍魯老爺的胸膛,說:“奴今兒是身子不爽利嘛……爺就會欺負奴家……”
一旁的龜公見狀,只好低聲出去,把門掖住。
魯老爺見屋子裏沒人之後,便把可人一把抱起來,扔上床,說:“幾日不見,你這身子越來越豐腴了,看爺不幹死你個小騷蹄子的。”
可人被他摔得有些疼痛,只覺得自己雙腿被掰開,還沒适應那男人就被後面的人一把踢倒在地。
“誰!”魯老爺見着人,有些匆忙的把自己那不起眼的二兩肉塞進褲裆裏。
“魯老二?”
自從秦鐘一家全部撤出遠城,這兒就是魯老二的天下了。他這個诨名也沒人敢叫,這冷不丁的被人喚一聲還怪不習慣的。
秦冰河這下回過味兒來,以十安的精明,後路一定是斷了的。他敢料定皇上追不到自己身上,也是因為他是代魯冰花嫁到秦家的,而後便以秦冰河身份生活,仿佛突然出現的人,根本無從查驗。
唯一知道自己代嫁過去的人,便是這魯家的。
消息敗露,多半也是這人背後使的絆子。
秦冰河哪兒還有當初那矮小的李家小子模樣,高大威猛,面相俊郎。
魯老二也不知道自己惹了哪樣人物,不過看他眉目便覺着不是自己能招惹的。
“大人……大人是?”
秦冰河望着他,皮笑肉不笑的說:“我是你女兒啊,忘了嗎?爹、爹。”
“這是銀子,你拿着贖了身做點買賣吧,別糟踐自己了。”
可人接過銀子,笑了一句,說:“這哪兒又是糟踐呢?便有的人生來就富貴命,有些就是蝼蟻。”
秦冰河想了想,說:“如果你真這麽想,那這銀子你便攢着吧,今後不幹這行了也有活路。我當初便也是被那人的一錠銀子救下來的,他教會我讀書識字,教我做人做事。不要把自己後路都斬沒了。別人看不起,自己再看不起那就真的沒活路。”
說完秦冰河拎着已經暈倒的魯老二準備離開,可人叫住他,說:“……大人喚何名?”
“秦。喚冰河。”
說完翻身從窗臺跳下,踩着屋脊飛身閃到別的地方去了。
可人站在窗臺,手裏拿着厚厚的銀子。
那人就穿了一身衣服,連包袱都沒有,這恐怕也是他最後的銀子了。
可人深吸一口氣,把眼角沁出的淚拭去。随後提起裙擺,在一片虛假的歡聲笑語中,一步步朝着她當家的那兒走去。
“可人,你不是休息嗎?”
“恐怕要一直歇下去了。”可人把銀子拿出來,遞給那老鸨,說,“我要贖身。”
李忠被關在牢房裏已經兩月之久,行刑時限就在後日,那府衙牢房防衛森嚴,進去可以,怎麽把大哥完好無損的帶出來,是個問題。
秦冰河神色不明的坐在桌子上,底下的魯老二不敢吭聲,直低着頭。
“二叔!二叔!”
大約十七八九歲的少年從外頭晃進來,一身的脂粉氣,眼底青黑,下巴上還有很多疱疹,不知道是染了什麽病。
秦冰河即便是沒學到薛大夫手頭那鬼斧神工的針灸功夫,這望聞問切倒是學了不少。
這人面相一看就知道是個縱欲過度的,臉色蠟黃,像根會走路的香燭。
腦子裏主意一晃,秦冰河笑了下。
底下還跪着的魯老二暗自罵了句,不知道這祖宗又想要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