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離別
樓原不知從哪聽來了季鋅和一個男生早戀的傳聞。
那天他莫名走到了她家樓下，不知不覺等了好久好久。他帶着輕易不顯露的火氣與不甘，想親自在她這裏得到傳聞中早戀的真相。
可沒想到卻撞見她和別人一起光明正大地走在陽光下。
在嘶鳴的蟬叫聲中，遠遠望去，兩人的身影無比登對，連影子都親密地交纏在一起。
卻由于隔得有點遠，他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麽。
卻清楚地看見男生與她并肩，側頭嬉皮笑臉地和她說着什麽，似是讨好。
她本來沒有笑的，也不知他是說了什麽，他遙遙看見她掩藏在頭發下的臉上，不着痕跡地扯了扯嘴角。
他猜想肯定是他先前做了什麽惹惱了她，現在急着在哄人吧。
看她的反應該是哄好了吧…
看着那一幕，樓原按捺不住地掐了掐手心。
他們在陽光下肆意，倒是他，躲在陰翳中，像是臭水溝裏的頑石，又像是立足巉岩的樹，随時都有可能随着落石一起墜下深淵。
可他在這迎風頂立中，妄想得到她的青睐。
季鋅也不知道徐沸是哪根筋搭錯了還是根本就是沒腦子，明明學校抓早戀抓的那麽嚴，她也都明确拒絕過他了，他還硬是把追她這件事搞得人盡皆知。
明知故犯，态度嚣張極了，時不時就跑來他們教室把她叫出去送點吃的喝點，放學後還硬是纏着送她回家，趕都趕不走。
沒被老師逮去辦公室接受教育也算是他們運氣好，同學們善良。
弄得她現在整日跟幹了壞事似的戰戰兢兢，輕易都不敢出教室，那些人看戲似的目光實在是看得她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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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臉…
這天，易珊請了假，都沒來學校，這漫長的大課間只剩季鋅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坐在座位上發呆。
“季鋅，徐沸找你。”
傳話的人話音剛落季鋅就沒忍住悄悄從後門溜了。
“诶？徐沸，季鋅好像不在。”
同學盡職地傳話，徐沸還不相信，從門口歪頭往裏瞧，果真沒看到人後才善罷甘休。
這邊，暑氣還未消，季鋅出了教室後在外面還沒待幾分鐘就裹了一身熱氣。
她兜兜轉轉去了小賣部，從冰櫃裏掏了半天才掏出一瓶冒着寒氣的礦泉水。
她正要付錢，一只手就搶先伸了過去。
明顯愉悅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就過來碰碰運氣，你還真在這裏啊。”
季鋅挫敗地轉頭，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這家夥是屬狗的吧，這麽快就找上來了。
“你接下來要幹嘛啊？我陪着你呗。”徐沸自顧站在她身邊，一腳踏上臺階，将她圈住半邊，十足的親密姿态，他這番舉動無疑是頂風作案。
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我想回去吹空調了。”季鋅木着臉，不是很想和他說話，拼命降低存在感。心裏頓感崩潰，這人怎麽可以這麽煩，不管怎麽說都油鹽不進。
說完她就把礦泉水塞回他手裏，轉身就要走。
“你不喝了嗎？”
“突然想起特殊日期，喝不了。”季鋅頭也不回地瞎绉道。
徐沸：…
那你一開始買它幹嘛？
見她執意要走，徐沸下意識伸手去抓她的手腕。
“诶…”
還沒等他把話說出口，突然就有一個人從他們之間徑直撞了過去，将他伸過去的手撞開。
小賣部人來人往，他也沒想那麽多，只是不悅地剜了那人挺拔的背影一眼。
然後等他再看向季鋅的時候驚奇地發現她居然還等着他，徐沸還來不及高興就突然和季鋅旁邊馬着一張臉的教導主任視線撞了個正着。
徐沸：…
…
季鋅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丢臉過。
向來好學生的她，居然會有一天因為被懷疑早戀在大庭廣衆之下被教導主任請去了辦公室，當着其他老師的面毫不留情面地言語教育了兩個多小時。
“學校是學習的地方，老師雖然并不反對男女同學之間正常的友好交往，但還是要注意影響。念在你們态度良好，這次先算了，但絕對不能有下次，好了，你們先回去吧。”
由于她沒有前科，再加上她的再三保證，教導主任才好不容易放了人。
季鋅板着臉走出教室，饒是她再好的脾氣都被徐沸纏得有些生氣了。
見她徹底不和他說話了，明顯是在與他置氣，徐沸也慌了，幾度想要開口，卻又找不到機會。
他只得動手攔住她。
見他都這樣了還想要糾纏不清，季鋅徹底崩不住情緒，一巴掌狠狠地拍開他的手臂，毫不留情地開口道：“徐沸，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煩啊。”
徐沸被她打懵了，愣愣地看着她。
季鋅長到這麽大很少有這麽偏激的時候，可實在是被刺激得狠了，開始口不擇言了起來。
“我很感謝你屈尊降貴能夠看上我，只是你能不能顧及一下我的感受和意願啊？我知道，能有人看上我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只是這份福氣我實在是消受不起。”
“你知道嗎？所有不合時宜的喜歡對現在的我來說就只是負擔。”
“你能不能不要再糾纏我了，我現在就只想好好上學，過一段平穩的校園生活，再努把力，将來考個理想的大學。”
季鋅一股腦說完，也沒管缺根筋的徐沸聽進去沒有，她沒再給他開口的機會，逃也似的大步離開。
…
易珊下午就來學校上課了。
她趴在走廊欄杆上，和季鋅随意地聊起她無聊在家養病時看過的電影。
她絮絮叨叨，從電影情節聊到自己的感悟，還沒等她最後感慨地嘆口氣就聽季鋅不帶感情地吐槽了一句。
“在我看來，所有不合時宜的喜歡都只會成為負擔。”
她沒有告訴易珊徐沸的事情，提起就糟心。
“是我的話，該學習的時候就應該學習，人就應該在合适的時間做該做的事。當然我也知道，這只是電影，而如果電影都照我這麽想的話肯定就沒什麽好拍的了。”
“可是，生活本來就不是電影…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現在不努力将來撿垃圾。”輕飄飄的一句話，易珊沒有聽清。
上課鈴響，季鋅拖着易珊轉身進教室。
樓原拿着一疊卷子猝不及防被她擦肩，想起她剛剛的一句話，他難言地握了握拳頭。
六月底。
樓原因為成績優異在期末的時候被直接提去了一中本部，接受更好的教育。
臨走前他都沒有親口告訴過季鋅他對她産生過的情感，甚至都沒有讓她知道一直有一個這樣的人存在。
他怕像她那天說的那樣，不合時宜的喜歡會成為她的負擔。
可他就要走了。
等到四下無人，樓原偷偷将精心準備好的東西塞進了她的課桌，那是他畫的一幅畫。
雨天，溺水的魚和拯救魚的貓。
無比荒誕的畫風。
哪想剛走出四班教室就碰到了迎面走過來的班長。
對方看見他明顯一愣，“诶，樓原你怎麽去四班教室了？”
樓原僵了一下，尴尬地摸了摸鼻尖，然後擡起另一只手，展示給班長看，“剛印的資料不小心被風吹進四班教室了。”
“哦哦哦。”班長轉頭看了眼外面的豔陽，面露疑惑。
今天有吹過一絲風嗎？
不過他也沒有多想。
“快走吧，盡早辦好手續，我們大家為你準備了一場聚會，下午下課後就去。”
“嗯。”樓原點點頭，朝樓下走。
他辦好手續從教務處回來的時候四班的同學們已經陸陸續續上完體育課回來了，他和從四班教室出來的徐沸撞了個正着。
對方瞧都沒瞧他一眼就走了。
下午，天邊挂上豔麗的紅霞。
六班一群人成群結隊浩浩蕩蕩地沖出教室。
無可避免途徑四班，樓原看着兩人從教室裏提出來的垃圾桶，目光微凝。
視覺沖擊太強，他看見，他上午塞進去的東西此刻正堂而皇之地躺在一堆垃圾之上。
他說不清是什麽感受，只是四肢百骸都在那一瞬間麻木了，這種真心被人扔在地上踐踏的感覺實在是不好受。
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見人都将垃圾提走了季鋅還悶悶不樂地戳着草稿本，易珊無語。不至于吧，不就是聽人說徐沸來過教室嗎？
她火氣居然這麽大，看都不看直接就将桌肚裏的東西扔進了垃圾桶，實在是無情。
也不知徐沸都做了什麽，居然将一個沒脾氣的人惹成了這樣。
…
提前訂好的包間。
“你把這垃圾撿來幹嘛啊？”看見樓原小心翼翼地擦去禮盒表面的髒污，班上的某個女生按耐不住湊過來，主動挑起話題。
樓原一直心不在焉地低着頭沒有說話，像是根本就沒有聽清她在說什麽。
見他反應，女生明白他應該是對她沒有興趣，這才讪讪地離開。
聚會一直到很晚才結束，主人公樓原卻早早地就沒了影。
…
後來，當他想起曾經那個猶豫不決，膽小怯懦的自己，樓原總是忍不住惋惜遺憾。
他們原本可以早一點在一起的。
不過也正是因為有遺憾，才顯得重逢無比有意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