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瑣事
不顧樓原在場，陳蘭芳毫不客氣地使喚季鋅去切個果盤，可當她回頭對上樓原時又立馬換上一副笑吟吟的面容。
從進屋開始，她對樓原簡直殷勤到了極點。
經過簡單的對話，她心裏越來越滿意，落在他身上的那都是實打實的看準女婿的贊賞目光。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她親兒子嘞。
反之收到母親眼刀子的季鋅這才反應過來坐了半天水都沒倒上一杯，她讪讪地起身。
想着樓原幫自己解決了這麽大一個麻煩，現在還得幫忙應付自己格外難纏的媽媽，可真是難為他了。
季鋅一點脾氣都沒有，麻溜地倒了水，然後從冰箱拿了水果去清洗，專挑最貴的。
嘩嘩的水聲也擋不住客廳傳來的沉緩的說話聲，季鋅豎着耳朵聽着，時不時就側頭将目光好奇地投向外邊的兩人身上。
只見樓原雙手放在膝蓋上，規規矩矩地坐着，露出手上性感的青筋，表面看上去還算平常，和平日奇異，但仔細看就能發現他竟有些不易察覺的緊張。
後來，不知道她媽說了什麽，他這才放松了一些，配合着她扯扯嘴角小幅度地笑起來。
季鋅驚奇地發現他嘴角有個不易察覺的小窩。
再然後，季鋅猝不及防和一雙漆黑的眸子對上，他不知為什麽突然朝她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應該是聊到她了吧？
她避之不及，目光生猛地撞了上去。
觸上他的眼神，季鋅不受控制地臉紅了一下，逃也似地挪回視線。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他今天的眼神裏總是帶着幾分莫名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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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不通那份歡喜來自何處。
又控制不住不停地去想，季鋅轉過頭。
只短暫的一眼。
證明不是她的錯覺，他眼裏全是實打實的驚喜光芒，将他密不透風地包裹着。
出于一種不知名的情緒，季鋅不敢再回頭，只是呆呆地看着水槽裏激蕩的水花，她用沾了水的手拍了拍微燙的臉頰。
躲什麽呢？
揮走心頭那股莫名的情緒，她麻溜地将水果洗淨、削皮、切塊、裝盤。
…
見他倆當着自己的面這樣眉來眼去，陳蘭芳打趣了幾句。
季鋅沒再抽神往客廳打望了。
不一會兒，視線裏突然出現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樓原站在她左手邊，自然而然地接過她正準備清洗的水果刀，熟練地洗幹淨，再擦幹放回刀架上。
手裏驟然一空，季鋅吓一跳，詫異地轉過頭，來不及拒絕道：“我自己可以的。”
樓原只是笑笑不說話，已經快速收拾好了一切。
“你怎麽進來了？”說完她朝外探了探頭，心裏一緊。
陳蘭芳已經不在了。
哪去了？
不會聊露餡了吧？氣走了？剛剛也沒聽見什麽動靜啊…
“我媽呢？”季鋅慌忙問道。
“阿姨先去換衣服了，說是等會兒和我們一起出去轉轉，看一下附近的環境。”樓原嗓音明朗，有股奇異的、安撫人心的作用。“她很關心你。”
“嗯。”畢竟是親媽，不關心她關心誰？
看來他倆剛剛聊得還挺愉快。
季鋅松了口氣，沒注意到他話裏的“我們”。
她突然有些後悔了，早知道就不為了躲避相親撒謊了，她現在總擔心撒下的這個謊要用多少個新的謊言去圓，想想就頭疼。
不過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總比她媽知道了請她吃竹筍炒肉強。
随之又想到她在樓下時都沒和他商量就自作主張地讓她假冒了她的男朋友，也沒管他願不願意，要是他有女朋友怎麽辦？他女朋友要是介意又該怎麽辦？
季鋅抱歉地低下頭，聲音弱弱的：“不好意思啊，未經你允許就…”
“沒關系的，能幫到你我也很高興。”像是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麽，樓原打斷她。
他眼神真摯，像是真的不在意。
“要是你女朋友介意怎麽辦…”季鋅斟酌着開口。
“我沒有女朋友。”他語氣淡淡。
“啊…哦…啊？這樣啊。”
雖然他都這麽說了，但季鋅還是不好意思，好像每次都是她因為各種事情麻煩他。
她總得為他做點什麽…
想到這裏，她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口，“你放心，我這人有恩必報，你以後要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那抱一下吧。”
“啊？”季鋅懷疑自己聽錯了，搓了搓手臂上受驚而冒起的雞皮疙瘩。
“沒什麽，開個玩笑，見你一直皺着眉頭，活躍一下氣氛。”樓原原本想要摸一摸她的腦袋，待想到什麽，又不動神色地收了回去。
“我就說嘛…”季鋅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擡手順了口氣。他這話一冒出來，她差點更緊張了…
“對了，你和我媽剛剛聊什麽啊？我看你笑得那麽開心。”
問完她就有些後悔了，她這話可不就暴露了她一直偷偷看他們了？
“咳，就一轉頭突然就看到了。”頗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感覺的解釋。
不知道她這個問題讓他想起了什麽，樓原突然微妙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将拳頭放在嘴邊輕咳了一聲，眸間含笑。
季鋅被他這反應弄得有些莫名，她惴惴不安地擡手撚起頰邊的一縷碎發夾到耳後，暗自思忖。
陳女士不會說了什麽她不好的話吧？
“我媽不會說我壞話了吧？”她想了想，不如直接問，探了探腦袋瓜，試探地開口。
問完又想到，才第一次見面，他們應該還沒熟絡到如此吧？她媽饒是表現得再喜歡他也應該不會這麽容易就出賣掉自己的親生女兒吧？
果不其然，樓原搖了搖頭，沒打算瞞她，“沒有。”
正當季鋅準備松一口氣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阿姨就說了點你小時候的事情。”
不算壞話，頂多就是給他講了一些她的糗事。
季鋅那口氣還沒完全順下就突然哽住，憋得臉都紅了。
他這人有點壞啊…
看他笑成那樣，肯定不是什麽好事了…
季鋅一窘，緊張地解釋道：“如果我媽說了什麽，你也別往心裏去，就當笑話聽聽了…我媽這人可沒譜了，說起話來添油加醋的。”
樓原點點頭，輕易就給了她臺階下。
這個話題算是就此揭過。
草莓也泡好了，季鋅扯了張紙擦幹淨手上的水珠，想到他今天的仗義相助，她感激地從洗好的草莓裏挑了顆最大最紅的放在他手心。
小聲開口道：“謝謝你今天幫我…”怕季母一會兒就出來了，季鋅不敢說得太明顯。
她沾水後冰涼的指尖劃過他溫熱的手心，很容易就引起一把火。
“不客氣，我們現在這關系也不用這麽客氣，是吧。”樓原不動聲色地蜷縮起手指碾了碾手心，口吻一如既往的溫和，不自覺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季鋅輕晃了下腦袋，點點頭。
确實，現在他們也算是朋友了，他是她來到這個陌生城市後最好的朋友。
想到此，她愈發堅定地點了點腦袋。
不得不承認，恐怕不止是她，大概每一個接觸過他的人都應該挺喜歡和他相處的。他長相好，脾氣又好，做事也有尺寸，彬彬有禮得恰到好處，又不會讓人覺得做作，非常如沐春風的體驗，和他待一起的感覺很舒服。
得到她的肯定，樓原來不及勾起嘴角，季鋅就注意到了換好衣服後出現在客廳的陳蘭芳，她小聲提醒道：“我媽來了，我們先出去吧。”
這邊陳蘭芳見他們一起出來，眼角的褶子笑得更深了，她裝作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心裏卻樂開了花。
果然是小情侶，一刻也分開不了。
看來她家離辦喜事不遠啰…
夜晚的風吹在臉上帶着白日悶悶的熱氣，在臉上懶懶地打着卷。
季鋅和樓原帶着陳蘭芳一起将附近從裏到外從遠到近仔仔細細地逛了個遍。
這也是她來這裏這麽久後第一次如此細致地觀察這個生活的環境。
一路上都是季母挑起話題不斷，樓原和季鋅并肩走在一起，乖巧地應聲，其實多半也都是他在和她媽說話。
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晚，就這麽一會兒功夫，陳蘭芳對樓原的稱呼已經熟稔到從客氣的小樓變成了親切的小原了。
季鋅在一旁默默作鹌鹑狀不敢應聲，以她媽目前對樓原的喜愛程度，他們要是不真的有個什麽還真是不好收場。
不然迎接她的就是她媽珍藏幾十年的竹筍伺候了。
可他們實打實是假的啊！季鋅在心裏哀嚎。
這段時間為開店的事忙活不停，她一到這個時候眼睛就開始澀澀的犯困。
反之陳蘭芳卻精神十足，嘴裏吧啦講了一路，這會兒正在問樓原喜歡的菜，商量着明天要是有空的話來家裏吃飯。
樓原應了。
這個時候誰也無暇顧及到她，季鋅突然有些悶悶。
走着走着沒注意腳下，被石子拌了一下，一個趔趄。
得虧旁邊的樓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不然有夠難看的。
季鋅自己也被吓到了，撫了撫胸口，一陣慶幸，還好有樓原。
一開始還以為他只顧着和她媽說話，沒想到他居然注意到她了。
可還沒等她一口氣松完就接收到了陳蘭芳嫌棄的目光，“這麽大個人了，走路都走不穩。”
話雖是這麽說的，她還不忘囑咐樓原，“小原，你牽着她點。從小都不讓人放心。”
季鋅還沒徹底品出話裏的意思，手就被人牢牢地握住了。
她一擡頭就對上樓原笑吟吟的眼，他眼裏又像上次那樣，閃着盈盈的光，媲美她見過最美的夜空。
他的手掌寬大，觸感細膩，将她的小手圈住還留有餘地。沒一會兒，他掌心的熾熱溫度就源源不斷地包裹着她的手。
他牽好她的手後還不忘囑咐道：“小心點。”
真把她當小孩兒了。
見他倆拉扯在一起，總算有了點情侶的樣子，陳蘭芳滿意地砸砸嘴。“不錯。”
“年輕人就是要這樣，黏黏糊糊才對嘛，你們該親熱就親熱，不必在意我。”陳蘭芳非常大氣地丢下這一句話就率先走在前面去了。
非常貼心地給這對小情侶留足空間。
見她媽走了，手熱得悶汗，季鋅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掙脫開，卻被他握得更緊了。
他堅定的眼神落在兩人相交的手上，轉而又望向前路。
“走吧，別讓阿姨久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