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往事
“差不多吧。”蔣煜霖盯着兩人遠去的背影,不想再回答身旁不止地詢問。心裏卻嘀咕着——阿原你可争口氣吧,這下哥們兒也愛莫能助了。
看着兩人的身影逐漸在細雨中消失,他有種老父親的即視感。
細雨斜進傘裏,将夏日的炎熱驅散不少。
樓原一只手将醉醺醺的季鋅牢牢地護在懷裏,一只手穩穩地打着雨傘。手心觸感溫熱柔軟,好似隐隐發燙,燙得他心猿意馬。
雨偶爾飄進來落在他臉上,打濕了他的睫毛,還有他火熱的心髒。
在一片夜色中,來往的車輛濺起一陣陣水花,在空中搖曳起一個幅度後又落下,在水灘裏形成一個圈暈開。那泛起漣漪的水灘裏倒映着這個城市的五光十色以及雨中那把黑色的、陳舊的雨傘,以及傘下緊緊貼合在一起的兩人。
好在懷裏的人夠安分,樓原等了一會兒,招手攔了輛出租,報了個地址。
兩人坐在後座,他親密地攬住她的肩膀,漫長的路程,滾燙的目光赤。裸裸地落在她臉上。
不同以往,今天她臉上化了淡妝,五官端正秀氣,應該是喝了些酒的緣故,紅唇水潤,泛着瑩瑩的光澤,引人淺嘗。
車內彌漫一股淡淡的酒氣,仿佛在暈眩他的神經。
季鋅在他懷裏難耐地動了動,找了個舒服的位置。
他的目光徹底粘在了她的臉上,撕不下來。
在這狹小的空間內,感受着那股悸動的癢,他心裏的念想像是蜘蛛的網交織,蔓延,籠罩。
明明這份感情早就嘗試着放下,但是在無數個夜裏,他的腦海裏卻總是浮現出當時那蕩起的裙擺,一蕩一蕩,這麽多年在他心裏持續作亂。
後來,樓原總是能從別人嘴裏聽到有關于季鋅的一切,他放不下,心裏像是有一團黑色的煙霧,一點一點的侵蝕他。
他控制不住翻湧而出的複雜情感,細長的手指輕輕地撫弄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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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的人此刻就在懷裏,他不是聖人,樓原漆黑的眼染上紅絲,那從小的教養禮數早就被他丢到了九霄雲外,此刻他只想要親親她,他想知道這張紅潤的嘴唇是什麽味道的。
是草莓?還是櫻桃?
他先前的克制一掃而空,緩緩地低頭,顯露出一道完美的下颌線…
雨勢漸大,雨滴敲打在車窗上,啪啪作響,遮蓋掉後座衣料摩擦的輕微響聲。
司機偶然從後視鏡看見這一幕,淡然掠過視線,回過神專心的開着車,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這種小情侶熱戀期他見多了,好多都是他開車開着開着,他們就在後面旁若無人地親了起來。
直到季鋅迷迷糊糊地喘不過氣奮力推開他。
樓原擦了擦唇邊的水漬,嘴裏還殘留着她嘴裏的味道,絲絲帶着酒味的甜。
他餍足地舔了舔嘴唇,不同于平時斯文模樣的欲。
蔣煜霖說得對,感情是要靠自己争取的,而事實證明有些人嘗到了争取的甜頭就會一發不可收拾,比如他。
樓原将季鋅送到了家門口,見她耷拉着腦袋一副乖乖的模樣,他眸色暗了幾分,暗惱,她這個樣子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樓原伸手在她包裏掏出鑰匙,打開門,和他上次來沒有什麽區別,家具還是少得可憐,忽略掉那些玩偶,簡單得不像個女孩子的家。
除去到小區樓下的時候她吐了一遭,整個晚上她一直都很乖,樓原将不省人事的季鋅放在了床上,猶豫了一會兒,想到她這樣睡肯定會不舒服,他找到卸妝巾,替她擦臉。
季鋅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裙子的領本來就低,在一路的動作間露出點點春光,樓原一手撐在她腰側的床上,一手輕柔地在她臉上移動。
他低着頭,不敢往下瞧。
濃密的睫毛克制地垂下,這個距離很近,近到能看到她臉上細小的絨毛,她皮膚很好,像剝殼的雞蛋,白皙細膩。在車上時摸着的觸感也很好,像是一塊上好的絲綢,讓人愛不釋手。
可一片雪白中,唇上的一點紅有種意外的勾人。
樓原感受着自己的心如擂鼓,咚咚跳動,臉上卻不動聲色,像是神明的聖潔。仿佛那個在車上狠狠親吻她的人不是他,但是只要仔細瞧就能發現他眸中的一絲絲春色。
他擦拭的動作越來越緩慢,從上往下,手指落在她的唇角,細細摩挲。她呼出的熱氣噴灑在他的手指上,有點燙。
許久。
樓原斂了斂淩亂的眸光,拿過一旁的被子輕柔地替她蓋上。
可一雙手突然伸過來攬住他的脖子,一股力量将他往下拉。薄薄的嘴唇磕在她的牙齒上,微微痛,破了皮,一股鐵鏽的味道逐漸在嘴裏蔓延。
他愣住,被這突發狀況吓到,像是提了線的木偶,被她拉着。
像是品嘗甜甜的冰淇淋,她柔軟的舌尖試探地在他唇上舔了舔,然後深入舔。舐。
樓原一臉惶然,卻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他無法反抗,不想反抗。
…
匿日清晨,當陽光灑落在潔白的床單上,季鋅坐起來,揉了揉疼痛的頭。止不住皺眉,她這是昨天被爆頭了嗎?怎麽那麽痛…
她呆坐在床上,屋子裏靜悄悄的,還能聽到外面來往的人聲。
盯着床單她仔細回想了一下昨天發生的事情,記憶卻卡在了某一處,自出了包間後就什麽也不記得了。
嗓子像是火燒,又幹又渴,她到客廳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她知道自己喝酒後的尿性,反正想不起來,索性也不再想了。
昨天都是認識的人,也不會出什麽事情,更何況還有班長看着大家。
只是唇瓣剛碰到水她就嘶了一聲。
怎麽那麽痛?
季鋅快步踱步到鏡子前,囫囵地瞧了瞧。
興許是嘴唇太幹了,撕裂了。
也不知道她昨天怎麽回來的,大多人都喝得爛醉如泥,不過最後班長倒是看上去還算清醒,興許是他送的。
季鋅也沒有過多地糾結昨晚到底怎麽回來的,同學聚會已過去,她開始擔心她媽那天說的過來瞧瞧她的男朋友。這件事就像一把架在她頭上的刀,随時都有可能落下來。
她冒牌男友現今都還沒着落,實在不行的話也只能去找個演員了。
大不了再被她媽媽念叨念叨…
季鋅嘆氣…
樓原躺在床上,睜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嘴角情不自禁翹起,他自她家回來後就一直這樣了,魂不守舍。
昨晚一夜未睡,腦子裏像是一堆漿糊,還有那個熾熱的吻,像是一團火,燒得他都不正常了,無法正常思考也無法入睡。
他不知滿足,想要更多。
天色大亮,樓原起床洗漱好,打算去超市買點東西。
卻突然聽見響起的門鈴聲。
“昨天什麽情況?”樓原剛打開門蔣煜霖就大剌剌地走了進來,眼睛亮晶晶的,興致勃勃,閃爍着八卦的光芒。
“…”
“說說呗。”蔣煜霖完全不見外,從果盤裏拿了個橘子剝開,邊吃邊等待着樓原的回答。
“沒什麽。”樓原捏了捏鼻梁,靠在沙發上,不打算給他講昨天發生的事情,雖然除了兩個吻什麽也沒發生。
“切,你當我那麽好糊弄啊?”蔣煜霖學着他的動作靠在沙發上,目光不經意從他嘴上挪過,嘴都破了還說什麽都沒發生,當他十七八歲清純小夥啊,看來昨天挺激 烈的啊。
“我說你對她怎麽就那麽固執呢,喜歡就喜歡呗,還藏着掖着,藏那麽深,要不是以前在你錢包裏看見她的照片,誰會想到你喜歡她啊。”見他不想回答,蔣煜霖突然提到往事,他第一次知道樓原喜歡季鋅還是無意中在他皮夾裏看到一張她的照片。
照片邊角不勻,也有些陳舊了,微微泛黃,不知道他從什麽地方裁下來的。
誰能想到啊,像樓原那種要錢有錢,要顏有顏,要身材有身材的人怎麽會看上季鋅。當然她自己肯定也沒想到,以至于現在都還被蒙在鼓裏,昨夜有沒有被吃幹抹淨也說不準。
樓原不是很想和不着調的蔣煜霖談論這個話題,但這麽多年總得找個發洩口。
“我第一次見她是在我母親去世那年。”他低低地開口,這是他第一次像別人闡述心事,說起那不可提及的悲痛和他那份小心翼翼的喜歡。
一個很狗血很悲傷的故事。
第一次見她是在他母親下葬後沒幾天,悲痛來得突然,他一直都過渾渾噩噩的,無法相信最愛的母親突然就沒了,以至于一連好一長一段時間他學也沒去上。
可那天,家族突然湊在了一起,他目光就那樣撞到了桌上母慈子孝的場面,他情緒爆發的突然,再也坐不住。
他出去漫無目的地走了一圈,卻走到了學校門口,準備回來時,那天天氣突變,突然下起了雨。
他一個人呆呆地走着,也沒打算躲,這天氣仿佛都在為他悲恸。他伸出手,雨滴一顆又一顆落在他的手心,最終彙聚成一片厚厚的雨幕,他渾身濕透,狼狽不堪,可心裏總算好受了一點。
可是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将一把黑色的雨傘塞進他的手裏,她自己卻淋着跑開,多麽老套的情節啊,卻成了年少盛放在他心上的一抹亮色。
人就是這樣的生物,擺在你面前無數精致的商品與自己相配的你不愛,獨愛那份突然出現的那個奇特,并允許它成為特殊。
因為她來的太巧了,喜歡這件事是要看時間的,就好像你看這燈,你白天看它,沒什麽特別,你晚上的時候再看,整個世界都明亮。人生際遇也是這樣,需要找到合适的時間…
他也曾無數次想要将心中炙熱的情感一股腦兒地和盤托出,卻又無數次畏懼退縮。
人類渺小脆弱,哪能抵住強大的欲。望和誘。惑,他如今冒着巨大的風險,靠近她親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