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露餡
炎炎夏日，屋內開着空調，兩人在廚房忙碌個不停。
條件有限，季鋅洗了手從櫥櫃裏拿出火鍋底料和幹辣椒起火在鍋裏炒香，然後加水，香味立馬爆開。
整個屋子裏都彌漫着一股紅油底料的香味，她滿足地籲了口氣。太久沒有聞到那麽香的味道了，這下感覺整個靈魂都舒坦了。
不過她置身在這味道中思來想去總感覺還差點什麽。
她在原地守着電鍋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在一雙深邃目光的注視下。她忽然踮腳從某個塑料袋裏抓了一大把花椒直接丢了進去，見她動作，樓原洗菜的手僵了一下，她卻渾然不覺，依舊忙上忙下。
因為室內空調溫度開得較低的緣故，她穿了件外套，幹起活來不太方便，她往上撸了撸衣袖，露出纖細的手臂，準備将鍋端出去。
“我來吧。”樓原回過神來，走到她面前，接過她手裏的插頭。猝不及防的觸碰到她的手，一陣酥麻在心底漾開。
見他輕飄飄地就将鍋端了出去放在了桌上，插電擺好，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顯然經常做，是個極具生活自理能力的人，和現在大多數連飯都不會做的人來說較之不同。
可能是常穿長袖的緣故，他之前進屋脫了外套，洗菜的時候将衣袖撸了上去，露出線條流暢的手臂，膚色偏白。
她本想和他說說請他幫忙的事情，見他幫着她忙上忙下，她又不好意思了。
明明說好請他吃飯是報恩，吃着吃着又請人家幫忙會不會顯得目的不純啊？估計脾氣差點的都能直接摔筷子走人了，還是等下次再說吧，就把今天當做單純的報答他照顧她生意的恩情，想到這裏她的心裏輕快不少，幫忙的事情往後推推暫且不提。
兩人忙碌了半天，終于将食材通通準備好擺上桌，她心情一路飙升至頂點。
炎炎夏日在空調下吃着火鍋，這舒坦勁簡直不擺了。
樓原也算是她在他鄉遇到的唯一一個讓她有親近感的人，沒想到兩個人不知不覺都已經熟稔到這個地步了。
她不是一個自來熟的人，這種感覺就很奇妙，他給她的感覺很舒服，和他在一起她不需要顧慮太多，因為他總是帶着恰到好處的溫柔，她腦海裏不由得想起了易珊說的話。
他不會喜歡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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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木讷地搖了搖頭，自知之明這東西她還是有的。她長得不算多麽的出衆，頂多耐看，從小到大戀愛都沒有談過，她甚至都說不清楚喜歡到底是種什麽樣的感覺，只是對于樓原，他帶給她的感覺太順理成章了，雖然他的話不多，但總能讓她在那溫聲細語中差點迷失了自我。
不知不覺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發起了呆。
不僅她在發呆，樓原站在桌前也微微發怔，他原本一鼓作氣從公司回來是想對她坦白的，想徹底和她說清楚。只是沒想到現在被一頓飯一打岔，他的思緒又混亂了，竟不知該如何說起了。
又生起了不少擔憂，坦白之後呢？要是她對他沒那個感覺，他能克制的住自己那顆砰砰的心髒嗎？
一個屋檐下，兩個人各自懷揣着心事，手上的動作卻不停歇。
“你等會兒一定要嘗嘗這個牛肉，超市最後一盤了，這大概是我最近運氣最好的一次了。”收拾好情緒，季鋅将肉類丢進鍋裏，撲騰撲騰的冒着熱氣，待到覺得煮的差不多了，她給他夾了一大塊牛肉放進他碗裏，“這個火鍋底料是我家常備的一種，我爸每次炒得賊香，也不知道他有什麽秘訣，不過我沒有繼承到我爸的手藝，今天就委屈你了。”
兩人坐在對立面，在熱騰騰的蒸汽中，他的面容看的不真切，因此她沒有看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莫名情緒。
樓原看着火紅的鍋底，連空氣中都沖刺着麻辣的味道，汗珠順着他的額頭滑下來，流成一條線。也不知道這吃下去之後他一會兒還有沒有命回家。
他心裏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總感覺今天要在這裏翻車，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吃辣，卻騙了她那麽久，僞裝成很喜歡吃辣的樣子，一步一步的朝她靠近。
總之，他當時就不該一時頭熱為了當前的利益答應她來吃火鍋，這下是騎虎難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待到牛肉冷卻了一些之後，沒那麽辣了他才放進嘴裏慢慢咀嚼。
“咦，怎麽把飲料忘了，你先吃，我去冰箱拿點飲料。”總覺得差點什麽的季鋅放下筷子，一拍腦門突然想到飲料沒拿。她站起身，朝客廳走去，在冰箱前猶豫了許久，也不知道他喜歡喝什麽，不過吃火鍋和花生奶挺配的，她拿了好幾瓶花生奶。
趁着她去拿飲料的空檔，樓原飛速奔去廚房倒了半碗醋，在她回來之前坐好。
“對了，你一般吃火鍋都喜歡吃什麽啊？”她回來坐下，樓原順手接過她拿的飲料放在桌上，飯桌上過于安靜，她随便找了個話題。
樓原想了一下，其實對于他來說，吃火鍋這件事放在以前根本不可能存在，他也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跟人好好坐着一起吃火鍋，他抿了抿麻麻的嘴唇，“都行，我不挑。”
“哦，我喜歡吃牛肉、毛肚、蝦丸、鴨腸、藕片、肥牛…好多好多，好像火鍋裏燙的就沒什麽什麽我不能吃的，我從小吃火鍋長大的，哈哈哈。”她吃的很開心，細數的也很開心，完全忘記她之前還說她是吃辣椒長大的。
說話間，她又夾了一塊鳳爪，再次吃到一個鳳爪後她才後知後覺發現他好像都沒怎麽吃。他雖然全程都有動筷，但他動作慢條斯理，比起她的風卷殘雲實在是不值得一提。
鳳爪這東西一盤本就不多，她一個人就吃了好多，面前的骨頭堆成一個小山包。
季鋅讪讪地放下筷子，用紙巾擦了擦嘴，這味道确實得勁，又麻又辣。她喝了一大口飲料，目光落在他臉上，看他動筷的次數越來越少，“怎麽，不合口味嗎？”
他看起來臉色不太好，似乎在極力忍耐着什麽。額角的汗珠越來越多，順着流下來打濕了他的鬓發。
“沒事。”他的手在胃部按了按，大概是他這幾天工作太忙了，吃飯不太規律，突然吃到這麽辛辣的東西，哪怕都蘸了醋還是有些辣，他的腸胃一時有點承受不住。
看他臉色發白，不太舒服的樣子，季鋅關掉電鍋電源，幾步走到他面前蹲下來，眼裏盡是擔憂，“要不我還是送你去醫院看看吧，你臉色看上去不太好。”
胃部一陣絞痛，像即來的風雨，一陣又一陣襲來，樓原沒有多餘的力氣拒絕，腦子也被疼痛席卷，逐漸不清醒，像是要暈過去。
他任由她攙扶着他，此刻完全拒絕不了。
季鋅被他吓壞了，最後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送去了醫院。
“他這是腸胃炎發作了，還有點過敏，休息下吃點藥，平時多注意一點。還有，過敏雖然問題不大，但是嚴重的話也是會危及生命的，你好好看着他吧，要是有情況的話再随時叫我。”
“好的，謝謝醫生。”
送走醫生後，季鋅走到病床前，樓原還沒醒，緊緊地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像一塊密閉的簾。
他睡着的時候整個人看上去過于無害，不過醒着的時候這性子怎麽就那麽執拗呢？
她有些懊惱，要不是見他還睡着，她真想罵罵他，他這是怎麽回事？明明不能吃辣，逞什麽能啊。還在她這裏買了那麽多辣味，也不知道是他吃了還是送人了，上次她還帶他去吃了麻辣魚，今天這頓火鍋，也是麻辣勁頭十足，她吃着都有點上頭。
而他明明不能吃辣還一聲不吭，也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有這樣糟蹋自己的嗎？
她現在心裏一陣說不出來的難受，不管怎麽說，他今天住院都是拜她所賜，要是她不請他吃飯就沒那麽多事了，她真的是笨透了，居然看不出他不能吃辣。
他在她這裏買了那麽多辣味，問他他也說自己也吃的，她還以為他喜歡，放了一整塊火鍋底料，還加了很多幹辣椒還有花椒，那感覺，可想而知，對一個本來就對辣椒過敏的人來說，簡直就是毒藥，可他居然陪着她吃了那麽久，一聲不吭，這都是什麽人啊，不能吃辣不能說出來嗎？真的是笨死了…沒見過比他更笨的人了。
季鋅想起就一陣後怕。
他不知道她看到他整個臉都慘白的時候都急死了，擔心了半天，知道他沒事沉沉睡去她這才狠狠地松了口氣。
他醒後看她不好好教訓他一頓，真是太…不讓人省心了。
…
過了許久，樓原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空氣中沖刺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他不喜歡。
身上依舊是那熟悉的感覺，有點癢。
她應該知道他過敏了吧？其實他的過敏沒有那麽嚴重，平時只是會渾身起紅點，發癢。這次大概是空腹吃了太辣的緣故，身體一時沒抵抗了，疼得他直接沒抗住，她當時肯定吓壞了吧。
他擡頭望去尋找她的身影，見她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聽見聲響，季鋅快速擡頭，“你醒了？”
望着他的臉色比之前好了不少，她都忘了先前說要好好教訓她的話，轉身想要去給他拿點粥，他都沒怎麽吃飯，現在估計餓了。
樓原見她轉身以為她要走，伸手想要抓住她，猝不及防扯到正打着點滴的手，他疼得微微皺眉，“對不起。”
“你別亂動，還打着點滴呢。”見他動作，季鋅大步跑到他面前，拉過他的手，見針沒拔 出來才松了口氣。
她越想越生氣，這個人真的是，不知道還打着點滴嗎，就這樣亂動，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深呼吸一口氣，按耐住情緒，季鋅撇開他的手，“你別亂動，我就是去給你買點粥。”
如果她早知道一頓火鍋會把他吃到醫院裏來，早知道她就不吃了。一開始還以為自己轉運了，還為買到了最後一盒牛肉沾沾自喜，沒想到一切都是她高興的太早了，衰神就是衰神，談什麽走運啊，不倒大黴就不錯了。
見她走出去，樓原抿了抿唇，阖上眼睛。心裏一陣懊悔，早知道就不沖動了，忍一忍就不會發生這麽多事情了，這下她肯定生氣了吧，畢竟他算是騙了她。
他躺在床上，指腹用力按着被子，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這段日子走了那麽多彎路，到頭來還是走到了這一步，要是早點就說出來也不至于會搞成這樣了，弄得誰心裏都不舒坦。
從小就被誇聰明，也不知道他的智商究竟是出走到哪裏了，最近總是做一些令他自己都摸不着頭腦的事情，都控制不住。
“嘗嘗這個粥吧，又香又糯，吃了胃裏會舒坦點。”見他手裏還打着點滴，季鋅坐在床前一勺一勺的喂着他。
兩人離得很近，她都能看到他又長又密的睫毛，在他動作間微微顫動。
他這皮相生得确實是極好，讓人連生氣都氣不起來了，她本來還想着等他醒來好好教育他一頓的，這下卻是半句重話都說不出口了。
喂食過程中，樓原時不時就擡眼小心翼翼地去觀察她的表情。
靜谧萦繞在兩人之間，只聽得塑料袋被她捏得作響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