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兩個人各自想自己的事,殿內一時靜的很。
這還是頭一次若水跟着容煜一起見外臣。上一次安陽侯出事,他也不過只是在門外站了一站,喊過一嗓子。
眼下進到這亮堂又寬敞的殿內,他心下有幾分激動。
這便是阿四每日做的事麽,果然人與人是不同的。
折蘭派人在徐府那麽一鬧,也不能全然說是件壞事。
要送走這麽大一尊佛,內府上下高興得不得了。
清瀾殿,內府總管林琅從門外經過。
原本走過去的人,在看到門外倚在宮燈上的內侍後,又退了回來。
“喲,這不是四總管麽?”聲音從腦袋頂上傳來。
阿四擡頭看了看,直了身子道:“有什麽事,讓林總管親自出來。”
林琅一向在內府中不愛出門,便是容煜也知道這個緣故,很少召見。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少受風吹日曬的,明明人已經四十有五,可看起來并不像這個年紀。
林琅聽見阿四問這個,嘆了一聲,道:“這不是陛下找麽。”
“也是,宮裏頭除了陛下還有誰使喚的動您呢。”阿四收回目光仍舊靠在宮燈上,道,“那您快着些吧,在這兒跟我說話,待會兒陛下該等急了。”
林琅聞言不由挑了挑眉:“瞧四總管這一臉的不高興,怎麽……失寵了?”
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阿四聽見這個直接蹙眉道:“你這詞兒用的不好。”
Advertisement
林琅看着他道:“好不好的都是這個意思,宮裏頭誰不是仗着陛下的恩寵活着呢。從前您是陛下跟前兒的紅人,如今不得聖心不照樣來守門麽。”
“也,仿佛是這個理兒。”
林琅說的沒錯,內裏的他瞧不出來,從面上看事實就是如此。
林琅低低笑了笑,湊近幾分道:“聽我一句勸,只揣摩陛下的心思還不夠。”
“林總管的意思是……”阿四擡頭瞧着他。
林琅搖了搖頭,道:“瞧着挺機靈的一個人,怎麽還沒想明白,當然是還得揣摩陛下眼跟前兒的那位。”
“小殿下?”
林琅點了點頭,道:“有時候聖心難測,你不防往好測的那方面想想。這小殿下我瞧着不一般,能住在宣華殿,就是正兒八經的主子,你把他伺候好了,凡事定會順一些。”
阿四聽林琅這麽說,自己心下也在思量。
細想起來,也不無道理。
他是容煜殿裏的人,故而大半的心思皆放在容煜身上。便是有時去偏殿走走,也不過是替容煜捎個話,送個東西。
江逸白受容煜寵愛,在宣華殿一住就是那麽些年,他居然到現在都不怎麽了解這個人。
林琅看阿四直來直去的腦子,終于開始往彎彎繞繞裏想,心底下總算有些欣慰。
“得,這門四總管接着守,我就先走了。”
林琅嘆了口氣,從清瀾殿門口過去。
春日裏風都是暖的。
容煜站在城樓上,俯視着下頭的景色,登高遠望,總是讓人覺得心下開闊。
江逸白站在容煜身側,與他看着同樣的景色,卻是不一樣的心境。
江山如畫,此處是容煜的天下。
眸中隐隐閃過細微的光。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
“陛下……”
是林琅的聲音,容煜聽見後,轉身道了一句:“免禮。”
“請小殿下的安。”林琅打了聲招呼,江逸白聞言輕輕點了點頭算做是回應。
林琅這才站直了身子,道:“宮外的驿站、使館皆空着,除此之外離皇城三十多裏地的地方也有咱們內府的人在,陛下看看哪個合适?”
容煜想了想,道:“就三十裏外的吧,對外就說其他地方滿了。”
“是……”林琅應了一聲又道,“折蘭使者一行人是明日出宮,陛下可前去?”
容煜聞言笑了笑道:“朕就不去了,明安殿還有些折子。”
“是,奴才會着人辦好這件事。”林琅說罷,即刻轉身退下了城樓。
江逸白聽見剛才兩人的對話,問容煜道:“舊的使者出去,新的使者便住進來,不知是哪國的使者,居然被陛下打發到了三十裏外的偏遠之處。”
容煜聞言,看了他一眼,道:“西雲。”
“西雲?”江逸白的眸子滞了一滞,道,“難怪……”
西雲不比黎國,能住進三十裏外已經很不錯了。
容煜見他神色中略有落寞,又道:“人已經過了南嶺,朕派人查清楚了,來的人不過十個,沒帶什麽金貴東西,依舊是……當年送你的那幾位。”
此話一出口,江逸白便明白了。那十個人是戚太後手下的人,當年來燕國借兵借着水土不服,可是好些天沒露過面,也難怪容煜不待見他們。
容煜待使者一向親和,今次如此怠慢,想來也還有其他用意。
“你猜猜他們是來做什麽的?容煜問他。
江逸白不曾思量,淺淺勾了勾唇,無奈道:“若是臣沒有猜錯,是來接人的。臣在戚太後眼中,如同一件東西,有價值時便送出去,沒有價值後便接回來,再找個人取而代之。”
“她确實是這個意思……”容煜說到此處頓了一頓,看着江逸白,“可朕不是這個意思,你不是一件東西,也不該自稱為臣,你該是西雲的王。”
“王……”
江逸白在聽到這個字時,忽覺封了許久的血脈又重新流淌起來。
容煜希望他成為西雲的王。既然容煜希望,他便一定會。
“多謝陛下。”
謝他這句話,更謝容煜這個人。
十分平靜的神情。
江逸白的眸子清澈到一定境界,看似無有欲望,實則全是野心。
他不是容煜,少年該有的伶俐與意氣在身上是看不到的。這些原本該有的,大多藏在了深潭似的眸中。
小時候有多倔強的人,長大之後在旁人眼中便有多溫順。
西雲的太子是個瘦弱的病秧子,唯有這一點,從始至終沒有變過。
城樓上的人輕輕咳了幾聲。
容煜将袖中的帕子遞給他,道:“春日裏燥的很,今兒又風大,該是早些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