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之四十三
蘇陽醒的時間相當早，正好日出, 很難說這是她多年養成的模範作息還是真的睡夠了。其他人不知道她的決定, 姑且将殺人現場收拾幹淨, 屍體也處理掉了。
衆人在篝火旁糾結了會兒要不要幫賽麗亞, 當然，糾結的人主要是李德斯和嫉惡如仇的偵察兵斯樓特, 非人族不關心人族的內部事宜, 平娜看淡生死，剩下幾人則是無條件遵從蘇陽。
而蘇陽呢，她倒是不糾結, 她就是覺得麻煩, 不過還沒醒來的時候就決定要出手了, 便不會猶豫。其他人以為她在考慮是否要幫忙的時候, 她已經在想要如何解決這件事了。
徹底消除提提爾鎮這一片兒的人們的信仰，恐怕很難，別說前世那種科學世界觀在這裏不頂用了, 就是單說世界觀, 這裏也是真的有神存在的，只是被驅逐多年罷了。和迷信又封建的平民講道理，那必然是講不通的事情。山神教也不會允許外來者“蠱惑”自己的信衆。
說到底，他們時間本來就不算充足，總不好留在這裏四五年吧。
在賽麗亞那邊聽了一耳朵“聖女傳奇”, 蘇陽的腹案也算打完了。衆人立刻收拾了行李, 離開這個地方。因為行動迅速, 所以剛好和過來查看神衛蹤跡的村民錯過。
他們沒有去附近的村莊，而是直接去了提提爾鎮外面的小樹林。
小地方就是這點不好，一出現生面孔便特別顯眼，進去打探消息都不方便。為免打草驚蛇，蘇陽沒有派任何人進鎮。
待在小樹林的這會兒時間，蘇陽一邊用風語魔法探查情況，一邊搓東西。偶爾還會因為風中傳來的消息皺一下眉。
約瑟海姆好奇地觀察了一會兒，沒看出她附魔的符文究竟是什麽，但總覺得這個符文有點眼熟，可能是在哪裏見到過類似的文字吧，約瑟海姆想着，先把這件小事放一邊，問了一下重點：“茵蒂克絲，你剛才說雖然不能解決問題，但能拖延問題，到底要怎麽做？總不可能是殺光山神教的人吧？”
“殺光？不，當然不是，這些人要死，但不該是死在我這個外來者手上。唔……大概我的方法會有些粗暴吧，我們不能在這裏耗太久，也就只能用點簡單的手段了。”
“這麽說，你是不打算殺人了？那你想要如何消滅山神教？不死在你這個外來者手上，死在生活于此處的平民手上？這該怎麽辦到呢？”約瑟海姆接連提問，他在提問的時候，也思考着要如何做才好。但無論約瑟海姆怎麽想，若要辦到蘇陽說的那種“山神教不死在外來者手上”，都需要很長時間才能達成。
比如假扮王都來的官員，幫助平民，彙聚民心……中間也少不了要和山神教鬥智鬥勇，還不如直接殺光他們來得快捷呢。
從賽麗亞的描述中可以知道，這裏的人們已經被山神教馴養得非常溫順，自己的妻子女兒，甚至母親，神司神衛想要就要，自己的家如同神司神衛的家，想進就進，随意搜刮。被人如此對待，卻這麽多年都沒有人反抗，連臉上露些不滿都不敢。
賽麗亞被選為人祭，往日一同生活的村民們歡喜恭賀，而她和她的父母必須笑臉相迎，明明是去送死，大家都明白的，這就是去死，但他們都表現得像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喜事。
唔，大概對沒被選上的人來說，逃過一劫，确實值得慶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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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從骨子上就被扭曲了觀點，他們仿佛是被野狼吓怕的羔羊，外面的世界無限大，可能性無限多，但他們卻害怕臆想中的狼群，甘于待在這肮髒腥臭的羊圈中，被主人随意宰割。
這樣的人，如何有膽子對山神教動手？教化個五六年都不夠改變他們吧！
蘇陽不帶笑意地扯了扯嘴角，擺出了一個只算名為“微笑”卻不是微笑的表情，“親愛的約瑟海姆老師，你太小瞧人的自私與盲目了。首先，他們是自私的；其次，他們是盲目的。只要利用好這兩點，世界都可以毀滅給你看。我覺得你應該是深有體會才對。”
約瑟海姆驀然停下了思考，聖戰最後一役的記憶浮現心頭，還有點手癢，頗有錘蘇陽一拳的沖動。
貝妮有些興奮地問道：“陽陽陽陽，我要做什麽？”
蘇陽搓東西的手一頓，略帶尴尬，她的計劃裏沒隊友什麽事，含糊回了一句：“呃……你就看着吧。”
“切……陽陽你有什麽事，總不喊我去做……莫莉就算了，連用到賽特的時候都比我多！這不公平！”貝妮不高興地扯着蘇陽的衣袖不放手。
“好吧好吧，等會兒看情況，也許有你可以上場的時機。”蘇陽無奈妥協道。
說實在的，蘇陽至今為止要幹什麽大事，還真沒考慮過其他人，統治領地需要人手，但該怎麽統治，這些都是她一人獨自策劃決定的，完善了整個框架之後，她将自己的下屬們放了進去，讓他們像勤勞的小蜜蜂一般辛勤工作，似乎摩杜納的運轉沒他們不行。
可實際上，早在蘇陽的計劃之中，就算下屬們全員叛亂，把他們處理掉之後，摩杜納也不用擔心停止運轉。她的備案裏永遠存在着自己可以單幹的選項。
這回的計劃也就是她臨時想出來的，在她看來相當粗糙的拖延策略，格局很小，自然也用不上她的隊友們。
搓完小道具，蘇陽又開始搓大招，身邊的衆人沒有絲毫準備，就被她身上逸散出來的魔力壓得呼吸一沉。倒不是說有什麽傷害吧，這種感覺大概像是自己手上只拿着步♂槍當武器，隊友卻突然開起了高達近距離站在一邊，高達巨大的身軀帶來了視覺上的震撼，還順便遮掉了陽光。
蘇陽的龐大魔力給人的震撼只是從視覺變成了感知，雖然肉眼看不到，但皮膚能感受到——好像身邊站了一個無關善惡的龐然大物，就算心裏明白沒有危害，下意識還是會覺得恐懼——太巨大了，且不可逾越。
大家心裏都知道蘇陽很強，對她的力量階級有個底，但不等于能像此刻般切實感受到，畢竟蘇陽一向挺低調的，她比起用些聲勢浩大的魔法，更喜歡用沒什麽聲息卻高效率的魔法，這很難讓人有什麽威壓感。
李德斯直接癱軟在地，大張着嘴，整個人都呆滞了。賽麗亞則是跪了下來，她仿佛看見神跡般雙手合十，根本不敢直視蘇陽，只是縮着身體畏懼又虔誠地祈禱着。
“陽陽好像又變強了……”貝妮低聲嘟囔了一句。她見識過蘇陽聲勢浩大的魔法，就在之前平叛那會兒，和叛軍的魔法師打得不可開交，那時候貝妮完全插不上手，只能在低空看着，飛得高一點都不行，因為高空充斥着暴虐的魔力，可能會撕裂她……那是超階魔法師們的主場。
現在，她雖然自滿自己成長了不少，卻仍然不覺得能在蘇陽要做的事情裏插上手，感覺有些挫敗。
感知到姐姐的低落，貝爾無聲地拉了拉她的手。
貝妮打起精神，悄聲笑道：“沒事的，我們兩個好好努力，總有一天能追上陽陽的步伐。”
“嗯！”貝爾看着姐姐，堅定地點了點頭。
天空中的雷雲飛速彙聚，沒一會兒，就覆蓋了提提爾全域，雷雲之下都是蘇陽的視野。她能看到人們因這異樣的雷雲，瑟瑟發抖地躲進了屋裏，甚至有人趕往神殿，祈求山神庇護。
随手落下幾道雷，無一例外都劈在了山神教的神殿中，仿若驅趕一般，将那些向山神祈禱的平民趕出神殿。
蘇陽一邊搓着這極大魔法，一邊還在用風語魔法聽消息。感覺光劈神殿還不夠，又接連幾道巨雷落在了環繞提提爾鎮的村莊之中，當然，她有好好控制住沒劈到人。
醞釀得差不多了之後，空中出現了一個超巨大的女性身影，成為了這個猶如黑夜的天空中，唯一的光明。
“陸乃……”約瑟海姆愣愣地望着天，哪怕因為那個身影太過巨大，下面的人根本看不到全臉，他仍然第一時間發現那是誰的影像。随即反應過來，這是蘇陽的手筆。
蘇陽和天空中的那個女性同時開口了，不過站在她身邊的人卻聽不到她嘴裏發出的聲音，音源來自天上的女性之口，清澈無比，又充滿悲憫，并不嘶聲力竭，卻可以讓雷雲之下的每一個人都清楚聽到。
“可悲又脆弱的人們啊……為了自身的幸福，為了所愛之人的幸福，為了平靜無憂的生活……數十年如一日地供奉着虛假的神明，看着自己的家人、朋友、愛人不斷犧牲，欺騙着自己這一切都是必須的、是值得的、是為了他人的偉大……”
“然而，你們有過哪怕一天、一刻，又或者一秒，思考過這些犧牲都是毫無意義的嗎？”
“你們拼命勞作，期盼着一點點的收獲，但這些由你們努力得來的東西，有多少是留在你們手上的？”
“在如此之久的時光中，付出了如此之多的犧牲之後，你們的生活改變了嗎？”
“你們真的幸福嗎？”
“你們可曾後悔過？”
一聲嘆息，重重地劃過每個人的耳旁，劃過他們破碎的心靈。
“真是……愚昧又無知啊……你們自身的軟弱，殘害了多少無辜，光只是活着，你們便充滿了罪孽。反正都是要死的，與其這麽毫無目的地為渎神者貢獻完所有力氣，然後悲涼地死去，還不如由我，在此刻，賜予你們平靜的死亡吧。”
“至少讓你們……不要再制造更多的罪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