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貓就是能為所欲為

第3章

陳小安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半個小時後他有些累了，随意坐到一家已經打烊的店鋪門口，這邊是郊區，九點多十點街上就沒什麽人了，路燈昏暗得像恐怖片布景。有一只三花貓閑閑地蹲坐到他旁邊：“這麽漂亮的男孩子大晚上坐在這裏很危險哦。”

陳小安嘆了口氣：“謝謝你。”

三花貓倒退幾步：“你聽得懂我說話啊？！”

“三花女士，我也是貓啊！”陳小安抓了抓自己在逃亡中已經被夜風吹幹的頭發，“可我變不回去了！”

三花貓圍着陳小安繞了一圈，發出驚嘆：“你是妖怪啊？我們族好像已經好多年沒有新的貓修出人形了，你好厲害啊。”

陳小安聽到三花貓這麽誇他，摸了摸鼻子，他記不得自己是什麽時候修成妖怪的了，事實上他受了傷之後就有一部分記憶缺失了，現在活得也是懵懵懂懂的。

三花貓又問他：“你是因為剛變成妖怪所以沒辦法自如地切換形态嗎？”

陳小安給三花女士解釋了起來。說他剛才遇到一個除妖師，除妖師追着他跑，還在他身上打了幾道符，他就變不回貓的樣子了。他試了好幾次，但渾身的靈力運作了一通後又被打散，像沖天的焰火沒能點燃什麽，就這麽炸開然後消失。

陳小安其實還想和這位新結識的三花朋友抱怨一下餘煥的，餘煥怎麽找了個除妖師來？！可是想想餘煥也不知道他是妖怪，應該也不知道那人是除妖師。

除妖師會離開嗎？除妖師要是一直待在餘煥身邊，那陳小安就很難回去。陳小安還是想回去餘煥身邊的，餘煥身上有不知哪來的濃郁靈氣，能源源不斷地給陳小安充電。

可就算除妖師走了，陳小安變不回貓形也白搭，據陳小安這段時間的觀察，餘煥雖然會和各種各樣的人類接觸，但沒有哪個人類是能長時間待在餘煥旁邊的。按照陳小安對人類社會倫理的那麽點了解，他要是以人形直接撲到餘煥身上蹭，絕對會被當變态抓走的……

變成人好沒用啊我要做貓啊啊啊！陳小安抓狂。

“除妖師？”三花貓像聽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它在石階上跳來跳去，對陳小安道，“這個詞我聽我奶奶說過吶——奶奶說是奶奶的奶奶告訴她的，說很久以前人類之中有除妖師這個職業，專門對付妖怪的。”

陳小安有點不明白三花貓的意思：“很久以前有？現在沒了嗎？”

“沒啦。”大概才兩歲的三花貓故意用一種很滄桑的語氣道，“時代變了吶，妖怪和人早就和平共處了。現在的除妖師傳人都去妖怪協會工作了，你遇到的那個應該就是妖怪協會的幹部，不是想殺掉你啦，只是想抓你去上戶口——你沒有戶口吧？”

陳小安：“沒有……吧。”

三花貓又說：“你好奇怪诶，你是在山裏面修煉的嗎？怎麽什麽都不知道啊。”

陳小安：“……”我失憶了啊！

陳小安從自己和三花女士的交流中隐約判斷出自己應該是活了很多年，但細想他又想不出什麽來，他的記憶像被火燒過，一片焦黑，只有零星幾棵草木仍舊頑強生長。

三花貓是只見多識廣的博學貓，滔滔不絕地給陳小安科普起了妖怪協會的事。說如今在人類的地盤混跡的妖怪都要去妖怪協會登記，如果有心在人類社會發展的，還能獲得協會的扶持。三花說現在搞互聯網賺得盆滿缽滿那個大佬其實是只貔貅，又說新晉影後其實就是小白蛇，最近她去娛樂圈發展主要是因為許仙的第n次轉世去參加選秀節目出道了……

陳小安記憶裏的人和妖還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互不相擾的狀态，要是互相接觸了，不暴露身份還好，暴露了那就會打得死去活來。沒想到現在是這麽種情況。陳小安在心裏感慨了一番，又道：“哦……影後我知道，和我們家主人拍過戲呢，居然是小白蛇啊。”

三花貓震驚：“你有主人的啊？！家貓也能修煉成精嗎？”

陳小安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正想讓三花貓再給他講講別的事，路盡頭拐角處突然有車燈穿透一路上的漆黑，車開了過來，停在了陳小安坐的地方。

車門打開，季一然從車裏下來：“你這小東西可真能跑。”

陳小安見到季一然還是本能地起雞皮疙瘩，但他想到三花剛才說的，又把那點懼意壓下去了。他站起來，用人類的禮節向季一然伸出手：“那個，你好……”

季一然：“跑啊！怎麽不跑了！”

陳小安：“……”

陳小安尴尴尬尬的，不知道要不要收回手，季一然終于不繃着臉了，和他握了手，還拍了拍他的腦袋：“上車吧。”

三花貓蹿過來，對着季一然喵喵叫。季一然問陳小安：“這家夥在說什麽？給翻譯下。”

陳小安還是有點點怵季一然，硬着頭皮說：“三花女士問你家還缺貓嗎，她說自己長得還挺可愛的，飯量也很小。”

季一然：“我工作很忙的啊。”

三花貓繼續喵喵喵。陳小安同聲傳譯：“她說沒關系，她自己會照顧自己，就是不想流浪了。”

季一然猶豫了一會兒，平時遇到流浪貓狗他即便心疼也不會抱回去，畢竟那麽世界上那麽多流浪動物，他愛心泛濫也泛濫不過來，但這貓都開口求他了，他想着遇到也是緣分，就還是把小三花抱起來了：“行吧，那走吧。”

季一然花了一陣子把車開回酒店附近，進了一家24h營業的麥當勞，買了兩個套餐回來後他遞了一張紙給陳小安，一邊還不住叨叨：“你說你跑什麽呢？我又不會吃了你，再說了你跑了再去哪找餘煥這樣的冤大頭給你當鏟屎官？你們這些貓腦回路都怪怪的……還好我機智給你上了道跟蹤符，不然我活生生的業績就這麽跑了。”

陳小安接過表格，一行行地看，季一然的聲音繼續在他耳邊聒噪：“這麽久了我終于遇到還沒上戶口的小妖怪了，我容易嗎？師傅說再拉不到妖怪來登記就不讓我轉正了。”

陳小安附和了一句：“這麽辛苦啊……”

“嗐！”季一然嘆道，“互相體諒下，小妖怪，填一下吧。”

陳小安又接過季一然遞來的筆，他盯着筆端詳了半天卻不動作，季一然催道：“怎麽不填？”

“我好像不會用筆……”陳小安臉紅了，看見季一然複雜的眼神，他又補充了一句給自己挽回點尊嚴，“但我會用毛筆的！”

季一然：“那貓大爺您稍安勿躁，我去給您整套筆墨紙硯過來？順便幫您磨個墨？”

陳小安受寵若驚：“那真是太麻煩你了！”

“你想得美啊！”季一然翻了個白眼，把表格拿回來，“我幫你填吧，我問你答啊，根據你的真實情況作答，不要有所隐瞞。”

陳小安點頭，順便學季一然的樣子拿了根薯條蘸番茄醬吃。吃了一口之後陳小安瞳孔倏然放大，又抓了好幾根薯條吃得不亦樂乎——當貓的時候可沒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吃。

“你番茄醬糊了一嘴，兄弟。”季一然又問，“你有名字嗎？叫什麽？”

陳小安被說得不好意思，拿了張紙擦擦嘴，然後道：“陳小安……耳東陳，平安的安。”

季一然有些驚訝：“嚯，自己起的還是？連姓都有啊，這不像寵物名字啊。”

“應該不是我自己起的，但我也不記得了……”陳小安解釋道，“我之前受過傷，很多事不記得了。”

季一然表示理解：“餘煥說撿到你的時候你一身血，怪可憐的，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找出來是哪個憨批對你痛下毒手！”

陳小安心說季一然人也挺好的，不過說到這個他還是有些黯然，他道：“謝謝啊。”

“不說這個了，”季一然繼續問，“什麽開始修煉，又是什麽時候修煉成人形的？”

陳小安：“忘了……”

季一然：“……”

“行吧，”季一然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又問，“靈力等級？”

陳小安：“那是什麽？”

季一然舉了個例子解釋道：“就是你能用你的法力做些什麽？”

“就變人吧。”陳小安想了想，想不出來有什麽能做的事，他知道自己有法力，但沒拿這些法力去做過什麽事。

季一然在表上填了個：1級，只能化形，屬于弱小妖怪。

又東拉西扯地問了半天，季一然終于把陳小安的這張妖怪信息等級表填完了。季一然看着陳小安想吃又怕像剛才那樣糊了滿臉而放不開的樣子，笑笑：“快吃吧，別矜持了，小三花還在車裏，別讓她悶太久，她可不是妖怪。吃完變回貓，我把你送回餘煥那裏。”

陳小安吸了一口可樂，想到要回去餘煥身邊就很高興，他站起來：“那我們趕緊走吧！”

走了幾步陳小安又想起來一件事：“可我變不回去了呀。”

季一然繞到陳小安背後，把貼在他身上的化形符給揭了。這種符咒都只有他們有除妖師傳承的人才看得到，在其他人面前符咒是隐形的，因此當時季一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打出幾道符，而且之後陳小安也沒法自己把符給揭下來。季一然道：“你再試試。”

陳小安又試了一遍，靈力還是運轉了一下就“啵”一聲被打散了。他有些着急：“還是不行啊。”

“怎麽會……”季一然皺眉，他在手機裏翻出一個标題為“史上最全除妖符咒圖鑒”的pdf文檔，拉到化形符相關的頁面，邊看邊念出來，“化形符能強制讓任意妖怪化成人形，效力持續七天，符咒揭下後效力仍然生效，請謹慎使用……你媽的……”

陳小安嘴角往下耷：“……那怎麽辦啊？”

“我也想知道怎麽辦啊！”季一然快瘋了，“我剛還信誓旦旦跟你家鏟屎官說一會兒就給他把貓帶回去！”

餘煥是個如假包換的普通人類。哪怕是到了人和妖能和諧共處的現今，妖怪們也是不能随意在普通人面前暴露身份的。也就是說季一然不可能跟餘煥說這個人形的陳小安就是他的貓。

所以盡管實際上餘煥的貓沒丢，但在餘煥眼裏，這貓就是憑空消失了。

季一然沒辦法了，真誠向陳小安發問：“你有沒有兄弟姐妹？長得和你很像那種？先借來頂七天……”

陳小安：“……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