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貓就是能為所欲為

第1章

陳小安回到餘煥懷裏才感覺自己重新活過來了。

幾個小時前他終于找到了這裏，之後就被一群女孩子堵住了。他想逃卻逃不掉——為了找到餘煥，他的靈氣儲備已經耗盡，體能也已到了極限。如今他就是一只任人魚肉的可憐小貓咪。這群女孩子饑渴得跟八百年沒見過貓似的，起初她們還顧忌着他身上髒兮兮的，只圍着他拍照，後來這些人還是沒能抵禦住誘惑，有人說了句“撸完貓記得洗手就好了”，于是陳小安的悲劇開始了。

她們對着他又是嗷嗷叫又是上下其手的，陳小安幾乎懷疑自己的毛都要被她們撸沒了。最後有個女孩把臉湊到他旁邊想要來一張自拍，讓他看鏡頭，陳小安有些不高興，把臉別到另一邊去。

好在她們都有正事幹，沒過多久這些人就散了。好無情的女孩們，撸完貓連一條小魚幹都不給，陳小安很沮喪。他勉強站起來，身子搖搖欲墜的，他靠着最後一點毅力，向着餘煥的方向走。

餘煥很好找，陳小安聞着餘煥身上特有的靈氣就能找到。陳小安看到餘煥在一間屋子裏，很多人圍着他，即便陳小安對人類世界裏的種種還不太了解，但也知道餘煥應該是在做正事。他忍住馬上跳到餘煥身上的沖動，蹲在門後。大家都在看餘煥，沒有人注意到他。

“卡——”

剛才還躺在病床上閉着眼無聲淌淚的餘煥随着導演的這一聲坐了起來。導演沖他比了個ok的手勢，道：“連續十幾條都是一次過的，其他演員多向你們煥爺學學啊。”

餘煥的臉因為帶着病號妝，看上去略顯蒼白，不過他此時已從戲裏抽離出來，眼神也恢複了光彩。他笑說：“哪裏，我只是想着拍得順一點，進度快一點，說不定我能多拿點假期？”

導演一邊看監視器裏剛才拍下的片段，一邊分心擡起頭來揶揄餘煥：“多拿點假期想幹嘛？回去陪女朋友？”

“哪有女朋友，”餘煥從布景裏的病床上下來，化妝師招呼他過去做下一場的造型，化妝間在棚內另一個方向，和陳小安在的位置剛好呈一條對角線，于是一人一貓完美錯過。餘煥走過去，回頭沖導演道，“前陣子撿了只貓仔，倒是挺想它的，要是有空了想回去看看它。”

陳小安遠遠聽到餘煥提到他，耳朵就豎起來了。

餘煥說想他了，餘煥不是故意要丢掉他的！

大家都當餘煥是說笑，誰知他坐到化妝臺前，當真翻開了手機相冊給化妝師看：“這就是我家的貓。”

餘煥點開了一個小視頻，視頻裏的貓窩在餘煥懷裏熟睡，餘煥捏了捏它梅花形狀的肉墊，它似是有所知覺，動了動耳朵，圓圓的臉在餘煥衣服上蹭了蹭，但并沒有醒過來。

化妝師是個小姑娘，咋咋呼呼地湊到手機屏幕前，發出了“啊啊啊”的叫喚聲：“好可愛的小貓咪！叫什麽名字呀？是什麽品種？”

“沒名字，就叫貓。”餘煥說，“品種不清楚。”

這只貓通體毛發接近雪白，其中又有些淡得曝光稍微強一些就看不見的紋路，近似于虎斑。在場的人有些說是英短銀漸層，有些又說銀漸層也沒有這麽白的，又有人說可能只是普通的小白貓。

旁邊一名現場助理也湊過來，看了餘煥手機屏幕裏的貓之後道：“這貓長得和剛剛我們在外頭遇到的那只好像啊！”

說着這助理就往外跑，嘴裏還念叨着：“不知道那只貓還在不在，我去把它抱進來給你們看看。”

餘煥并沒有太将小助理的話放在心上，人有長得像的，貓也有長得像的，這不奇怪。

沒過多久小助理抱着陳小安進來了，陳小安被助理抱着時蔫蔫巴巴的，靠近餘煥時突然精神了不少，離餘煥還有一段距離，他就伸出前爪，似乎是想抓抓餘煥，但在旁人看來就是在亂撲騰。

餘煥從化妝鏡裏看到貓了，他稍稍瞪大了眼：“……小貓仔？”

陳小安剛才在門口猛吸了一頓餘煥身上的靈氣，現在狀态已經好些了，他掙脫開助理，靈巧地躍上餘煥的大腿。助理想攔已經來不及，一臉懊惱，并試圖把貓從餘煥身上抓下來：“不好意思煥爺，我一時沒注意就讓它跳你身上去了……把你戲服都弄髒了……”

陳小安身上确實沾了不少贓污，它在餘煥懷裏找好了自己的位置，擡起小花臉看餘煥，碧色的眼瞳像兩汪清澈的湖水。

“這好像真的是我家的貓。”餘煥轉了轉身，避開助理想把貓抱下來的動作，又搔了搔陳小安毛茸茸的下巴，小貓發出愉悅的呼嚕聲。

旁邊一衆人也驚了：“真的假的？”

“真的。”餘煥指了指貓前爪上的編織紅繩，上面有一顆刻着餘煥名字的小珠子。餘煥又擡起貓的小爪子看看，原本粉嫩的肉墊大約是因為踩了泥，也變得灰撲撲的。

餘煥又好笑又心疼，對着貓仔說：“怎麽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還不是為了找你。”陳小安仰着臉如是回答，聲音委委屈屈的，“你可別再丢下我了。”

不過其他人就只能聽到一聲“喵嗚”聲。

這一路可真是太慘了。陳小安某天睡醒就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籠子裏，前面蹲着一個人拿着逗貓棒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的。同一個籠子裏還有一只黑貓，兇得要死，對着他龇牙咧嘴的。

陳小安對眼前的狀況有點懵，他問黑貓：“請問我怎麽會在這裏？”

黑貓沒好氣道：“你的鏟屎官不要你了，把你丢到這裏來了呗，煩他媽死了。我告訴你，老子可是這一帶遠近聞名的打架王，不過既然你來我家了，只要安安分分當我小弟，我自然會罩着你，否則……”

陳小安環顧四周，發現這裏除了他倆，還有好多其他的貓貓狗狗，甚至還有倉鼠兔子之類的動物。他聽黑貓這麽一說，自動把這裏腦補成一個被遺棄寵物回收中心。他碧藍色眼瞳似乎漫上了一層霧氣，黑貓愣住了，語無倫次地改口：“诶，我随便說說的，小漂亮你不要哭啊……”

陳小安自然不是被黑貓吓到的，他只是受到了巨大的打擊，那句“你的鏟屎官不要你了”自黑貓說出口時就開始在他腦子裏循環播放，讓他不禁悲從中來。

傷心過後陳小安又開始想餘煥可能是有什麽苦衷，他之前跟着餘煥看電影，發現人類總有很多苦衷。

陳小安說：“我要去找我家主人。”

黑貓對陳小安居然管鏟屎官叫主人這件事表示了極大的震驚，之後又對陳小安那麽依賴鏟屎官表示雙倍的震驚。

陳小安居然在黑貓這張黑得看不清楚五官的臉上看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黑貓問：“你知道他在哪嗎你就找？”

陳小安說：“知道。”他能通過靈氣的味道判定餘煥的方向，這股氣息現在很淡，幾乎聞不到，餘煥應該是離他很遠很遠，但他好歹是個成精的小妖怪，找個人應該是不在話下。

事實證明陳小安高估了自己，那天他在黑貓兄弟的幫助下成功逃出這個地方，之後就循着靈氣的方向還是尋找餘煥的蹤影。人們總以為妖怪會法術就能輕而易舉瞬間移動，其實陳小安做不到。一開始他是想變成人形來行動的，他知道人類如果想長途旅行，只要坐上車，一會兒就能到達目的地。他之前被餘煥帶出去打過針，當時餘煥說自己的車送去保養了，就叫了輛的士。陳小安現在也像模像樣地招了一輛的士。

司機問他去哪兒，陳小安也不知道餘煥在的那個地方具體叫什麽，就說：“你按着我說的走就可以了。”

結果陳小安一下說往南，一下說往西，司機開了好久也不知道要去哪。司機問：“小弟弟，你逗我玩吶？”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那個地方叫什麽，但我知道方向。”陳小安搖頭，“我要去找一個人。”

司機想了想，又問：“你有錢不？”

陳小安臉紅了：“我沒有……”

司機掉了個頭，不按陳小安說的奇怪路線開了，而是徑直開到了最近的一個派出所，把陳小安交到民警同志手裏，并說：“這孩子好像是個精神不好的，可能是偷偷跑出來的，你們快給聯系聯系他家人，他家裏人說不定都要急瘋了。”

陳小安：“……”

陳小安被幾個民警問來問去的，有些問題他勉強能答上，有些他憋半天也說不上話，最後他趁着民警去給他拿東西吃的間隙，找了個角落變成貓跑了。

變人真的很麻煩，還費靈力，陳小安幹脆就用原身繼續他的尋人之旅。

一路上他經歷了在鬧市過馬路引起交通混亂，在城中村的巷子裏被狗追打翻了若幹個垃圾桶，以及在路邊休息時差點被莫名其妙的小孩抱回家等事件，也真實地翻了山越了嶺甚至淌了河，終于在半個多月後來到了餘煥所在的這個影視城。

陳小安覺得自己可真辛苦，又在餘煥身上蹭了蹭，仿佛在邀功。

化妝師問：“煥爺是把貓咪帶到片場來了嗎？”

“不……我把它寄養在寵物店了。”餘煥回答完，眉頭微皺，“都不在一個市，怎麽過來的……”

“這貓怕不是成精了……”

餘煥有些不悅，寵物店每天都會按時給他發貓仔的視頻，貓又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但他的情緒沒有在衆人面前表現出來，他也跟着開玩笑，對着貓仔說：“你是不是成精了，嗯？”

陳小安沒回答這個問題，他太累了，剛才還能勉強撐着，現在在舒适的環境裏他總算放下了渾身戒備，疲憊後知後覺地湧上來，他在餘煥懷裏窩成一團，意識逐漸模糊。

餘煥見貓仔睡着，壓低了聲音轉過去問助理：“下一場什麽時候拍？”

助理看了下流程：“其實本來是安排在下午的，不過煥爺您效率高，導演說提前拍了。”

餘煥說：“那跟導演說聲抱歉，還是等下午再拍吧。”

助理還挺疑惑，她跟着餘煥也有一段時間了，還沒見過餘煥主動将工作推後。餘煥指了指懷中的小貓仔：“這不是家屬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