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人間理想） 沒有人不愛奮……
閣樓外種着兩棵郁唯祎叫不上名的古樹, 幾近連理的枝葉繁茂參天，男人話落，恰逢一陣風揚，幾縷低垂的綠葉就伴着遠處飄來的濃郁桂香拂過她手, 仿佛戀人溫.柔的撫.摸。
郁唯祎在這句話裏再次無聲無息地紅了眼, 巨大的思念充溢着她, 是世界上最柔.軟也最有力的軟肋, 滴水穿石地消融着她一直以來故作高姿的金剛外殼。
“我很想你, ”不待她承認，男人再次開口，低沉暗.啞的嗓音是穿透距離的濃情, “雖然昨天剛見過面, 可你還沒走, 我就開始想你了。”
水霧沾濕了郁唯祎的面頰，教她一顆心徹底軟成繞指柔，她重重地“嗯”了一聲：“我知道，我也想你, 很想很想。”舊時光整理
更露骨的撒.嬌沒她想象中的那麽難以開口, 甚至在她說出來的一瞬極其自然又水到渠成，從文字變成語言的表達更有力量，也教她更分明地看清自己所謂的矜持其實是阻礙倆人感情升溫的無形鈍器。
她愛他, 比她在心裏默讀無數遍的還要愛, 和自己愛的人勇敢表達一切, 有何羞恥呢？
蔣熠似有若無地嘆了聲氣：“祎祎，你這樣說，知不知道對我來說就是折磨？”
郁唯祎不解地“嗯？”了一聲。
蔣熠身子陷入座椅，擡手止住準備彙報工作的下屬, 看眼密密麻麻的工作安排，輕嘆：“真想現在就去找你，不想上班。”
郁唯祎笑了起來，安撫他：“很快，下周就能見面，王海婚禮前我這邊應該就能結束，到時候我直接回新沙，你在那邊等着我。”
“不要。”蔣少爺不由分說拒絕了姑娘提出的省錢省時間的方案，非要繞一大圈先去津州接她再一同回新沙參加婚禮，輕叩桌面的手示意助理把他下周五和周末的工作都提前。
郁唯祎笑着答應，挂斷電話，看着距離見面還有一個星期的日歷表，歸心似箭。
屏幕上有幾條新微信。
【蛋卷兒】：［圖片］。
【蛋卷兒】：胖大海還能要點臉嘛，赤.裸裸地打着你倆的旗號上位，就差把“我想紅”仨字刻臉上了。
【蛋卷兒】：啧啧，上學時就渴望成為人群焦點，這下可算是如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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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裏是那條曾在郁唯祎眼前一閃而過的彩色彈幕，頭像眼熟，一張圓潤得恍若pro max鴕鳥蛋的大胖臉，主動認領了棒打唯熠的“罪名”，還公開了自己微博賬號邀請唯熠粉關注他，說到時候會直播自己婚禮，蔣熠和郁唯祎都會在場。
【蛋卷兒】：這孫子現在真是人精兒，就這麽半天功夫，微博粉絲都漲了好幾千。
【蛋卷兒】：卧槽他竟然還發了婚禮日期地點，有人問他能不能到現場看，他說随個紅包就能進去，歡迎大家踴躍參加！
【蛋卷兒】：我他媽的，這辦的哪兒是婚禮，分明是你倆的粉絲見面會，這紅包不就是掏錢買門票［鄙視］。
【蛋卷兒】：我已經能預料到那天他收紅包收得手軟，而且陶醉得不得了，丫當年在海底撈過生日就能看出他有多想紅，艹，出走半生歸來仍在做癡心妄想的夢。
郁唯祎一時哭笑不得。
回完文丹樂，找出一直被她屏蔽的高中群，想私聊制止王海，指尖忽地一頓。
許久沒動靜的班級群因着王海剛發的電子請柬和微博截屏，叽叽喳喳地熱鬧起來，折疊了數條未讀微信。
【班長】：？？？王海怎麽這麽多粉絲？買粉了？
【五三】：他買個屁！熠哥和校花前段時間不是參加了一檔綜藝嗎？現在是小網紅，這孫子就仗着自己是網紅同學也想當網紅，臭不要臉地薅人家粉絲的羊毛。
【王小胖兒】：嘿嘿嘿嘿熠哥粉絲多，我就随便薅一點點。
【五三】：［白眼］連自己同學都不放過，還沒我這賣房子的有底線，我起碼不朝自己人下手。
【王小胖兒】：我這也沒朝自己人下手啊，這不是薅的人家粉絲嘛，再說了她們自願的，而且我說了包多少随意，人家包一塊錢我也讓進，來的都是客。
【五三】：呵呵，說得真好聽，那我也包一塊錢。
【王小胖兒】：滾，你結婚時老子給你随了一千，你丫包一塊錢良心過得去嗎？！
【五三】：我良心被你吃了［旺柴］，你也知道現在包一塊錢拿不出手啊，那熠哥和校花的粉絲咋可能只包一塊錢，肯定以為自己随得越多就能離自己偶像越近啊，你丫就是想割她們的韭菜還又當又立，飯圈那套都被你學會了［鄙視］。
【王小胖兒】：冤枉！我真沒想靠她們賺錢，我就是想給自己吸點粉讓自己婚禮更熱鬧，一輩子就這麽一次當主角的機會，我這不就想當得輝煌點［委屈］。
【蔣熠】：删了。
平地一聲驚雷，忽然冒出的最新一條微信不僅止住了郁唯祎動作，也炸得班級群一陣沸騰。
【王小胖兒】：卧槽槽槽熠哥你什麽時候又進了群？！
【五三】：熠哥！你什麽時候買房！和校花快結婚了吧？西覃東浦都有我同事啊，你相中哪個小區和我說！保證中介費最低！
【馮川】：時間真快，上次見熠哥還是在青檀鎮，約着一起回來喝酒，沒想到這麽快就能實現了。
【體委】：一夜夢回高中，熠哥回來一起打球啊，最近和一群05後的小屁孩打球，艹把老子虐的，非不信我們當年橫掃新沙無敵，我這就去下戰書，讓他們看看我一中永遠的神有多厲害！
【班長】：咳，那啥，熠哥之前退群沒多久我就把他重新拉了進來，只不過一直沒說話給了你們他沒在群裏的假象。
【王小胖兒】：......熠哥我錯了，剛才那些話你就當我放了個屁，我現在就去删博。
【蔣熠】：嗯。
過了一分鐘，王海删掉那條給紅包就能參加他婚禮的微博，又弱弱地問，【熠哥，我之前還在微博裏承諾粉絲過一萬就發你和小仙女的高中照片，也要删嗎？】
【蔣熠】：什麽照片。
【王小胖兒】：就，你打籃球的照片，還有我拍的小仙女［捂臉］。
【蔣熠】：？
【蔣熠】：［冷笑］删了。
【蔣熠】：微博删了，照片發我，原圖清空，再偷拍，哦你沒有偷拍的機會了。
【王小胖兒】：......好的熠哥......
一句殺傷力不大、侮辱性極強的“沒有偷拍的機會”，徹底粉碎了王海從上學時一直偷偷惦念到現在的想吃天鵝肉的幻想，哭喪着臉把珍藏多年的偷拍照傳給蔣熠後，一聲悲鳴，“嗚嗚嗚爺青結！”
然後被老婆一根擀面杖敲得回到現實。
哪個人青春年少時沒有偷偷暗戀的男神女神呢，年少的喜歡是怦然心動，是克制不住又百轉千回，是藏在心裏怕人看穿又怕那人不知道的酸澀，一場看似不動聲色卻只有自己知曉內心狼藉的暗戀，一場鼓足所有勇氣揪着青春尾巴的告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被拒絕後假裝潇灑地離開，背地裏卻哭成狗痛苦得以為自己失去了全世界，然後，在知道那個曾驚豔自己青春時光的人徹底不會屬于自己時，畫上了青春的終止符。
郁唯祎和蔣熠是無數曾與他們同學過的少年少女心裏的人間理想，但只有他們彼此，才是對方的現實所得，獨一，無二。［注］
秋分過後的這一個星期格外漫長，飄零的落葉将地面染成金色，也将倆人瘋長的思念注入每晚聊到發燙的手機，這是倆人複合後分開時間最長的一個星期，也是之前兵荒馬亂的鬧劇逐漸塵埃落定的一個星期，圈子裏新人來舊人走，被錘得再無翻身之日的周奇俊灰溜溜地被迫退圈，靠賣房和處理奢侈品賠了大筆違約金，首次進軍大熒幕的《諸神》劇組也毫不猶豫地換掉了他，現在靠着一小部分不離不棄的死忠腦殘粉當了網紅，日子自然比不得在圈裏時光鮮，但比起普通人大概還是要好得多；被爆出和周奇俊在節目裏打野戰的柳卿卿推了好些個通告，宅在家不敢露面，裝死抵賴的如意算盤打得響，就是不知道等風頭過去，還有多少網友記得她；至于被網友扒出來洩露惡剪素材的王美麗，雖不致遭受網暴，但在業內徹底臭了名聲，再無公司敢錄用她，只好轉行做了其他。
整場風波最大卻幾近隐形的受害者——陳可潔，在發了那條吃屎的微博後現身接受記者采訪，宣布和周奇俊分手并表示自己接下來會好好演戲，憔悴面容引得網友争先憐愛，倒一時間忘記抨擊她隐瞞戀愛的事實，算是因禍得福；而這場鬧劇最大的受益者莫過于《分旅》節目組，本就出圈的節目熱度再次高漲，索性趁機将第二季提上日程，并找了一對國民度高又不要片酬的明星短期旅行，替補接下來周奇俊和柳卿卿被剪掉的鏡頭。
郁唯祎依舊像退隐江湖的黃衫女，潛心拍攝自己的第一個紀錄片，同時遙控指揮着團隊制作的其他節目，近乎兩個星期的時間足夠勤奮上進的郁唯祎學會一點點雕刻技巧，每天跟在老人旁邊安靜拍攝時，她就拿着一塊幹淨剔透的白玉，一點點雕着逐漸露出輪廓的某個圖形。
王海婚禮前一天，津州拍攝暫告一段落，郁唯祎收拾東西和同事去機場，沒和他一起回西覃，而是等着飛來找她的蔣熠。
國慶将至的節日氣氛将城市渲染得熱鬧，又恰逢周五，機場人來人往的喧嚣，自從上次出現被人認出來的尴尬場面，郁唯祎現在多少有了點自己好像走紅的自覺，戴着口罩，守着出站口一邊等蔣熠，一邊刷着剛剛上線的新一期節目。
依然是熟悉的兩個可愛小人，坐着小船在大海上航行，星星點點的光迎着深海，映出他們被風吹起的同色系衣衫，小船在沙灘上停下，他們下船，不遠處是一個挂滿星星的小帳篷，風鈴搖曳。
螢火蟲似的繁星在他們頭頂漂浮，有一顆落在小男孩的肩膀上，揪着他和被他牽着手的小女孩，一同飄至夜空，星光是他們的浮力，大海是他們的背景，直到他們一同落在月亮上，伸出手一起接住那朵三色六瓣的花。
幾乎是同一瞬，最後一瓣藍色脫離，輕輕碎碎地變成一行可愛的字——「Day5，我的眼睛裏有星辰，因為裝滿了你」。
【啊啊啊又是和後期瘋狂表白的一天！求這個動畫繼續做下去！卡通版的唯熠太萌太想rua了！】
【盲猜一下這個帳篷後面有用！上一期的經驗告訴我後期都是取材于唯熠現實，我想要的野營（bushi）會實現嗎？［興奮］】
【嗚嗚嗚被虐了一個星期的我來了，祎祎快給蔣草開門，他來找你啦！】
屏幕裏，昏黃的光氤氲着男人眉目，把洗完澡回卧室的她堵在門口，本就沒關嚴實的房門随之往裏一滑，吱吱呀呀的摩擦給夜色升了溫，旖.旎又輕绻的暧.昧。
他“乖巧”地微垂着眸道歉：“我錯了。”
“哪兒錯了？”
“......哪兒都錯了。”
【哈哈哈對不起我真的又心疼又想笑，蔣草分明一副“啊這題網上沒教過我怎麽答啊算了反正全都認錯總歸沒錯”的樣子，笑死我了！】
【蔣草其實內心并不覺得自己有錯吧，我也覺得他沒做錯，這事兒擱哪個男人身上不生氣啊，自己喜歡的人被撩騷，還是當着他的面，說實話當時如果不是祎祎攔着蔣草早都動手了，他一個狂得當年連教導主任都沒怕過的男孩子，居然現在面對人渣都沒法當場教訓，他心裏肯定很委屈很委屈［抓狂］。】
【然而就是這麽委屈的蔣草卻還是先低頭和祎祎道了歉，嗚嗚嗚我真的好羨慕祎祎，想魂穿祎祎替她愛蔣草［流淚］。】
【沒人不愛奮不顧身為自己出手的少年，尤其這人還是那麽驕傲的一個男孩子。】
【他知道有鏡頭，也知道拍下來會被那人的粉絲罵，可他還是這樣做了，只是因為自己喜歡的女孩受了委屈。】
【我真的是越來越愛這個男人，從顏粉到真愛粉，說實話我一點都不奇怪他動手，也不奇怪他不在乎網友對他的看法，自身夠強大夠驕傲的人怎麽可能會在乎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可看到他明明不覺自己有錯而且也很委屈時，還心心念念地惦記着祎祎的心情，我突然就好想哭，好想讓祎祎給他一個擁抱，說他沒做錯。】
【哎，我打臉了，上一期我還說蔣草這種傲嬌男鐵定不會道歉，今天就教我意識到原來性子再傲的男生面對自己喜歡的人，哪怕是低到塵埃裏也會先低頭，嗚嗚嗚......】
郁唯祎第一次清楚意識到自己有多殘忍，殘忍到她當時怎麽就讓理智占據了情感的上風，愛一個人不就是理智全無，只剩下心動的本能嗎？
她好想穿回去給當時的蔣熠一個擁抱，告訴他他沒做錯——那些可能會發生的誤解謾罵網暴又怎樣，有她陪他一起承擔。
可是，無法逆轉時光的郁唯祎，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壓下心裏深深的懊惱和自責，将歷久彌新後熾.烈的愛毫無保留地給到一會兒即将見面的戀人。
她忍不住擡頭，翹首以待地盯着出站口，仿佛回到大一等待蔣熠回國的那天，因着越臨近越瘋長的思念度秒如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