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反擊) “那行,你讓我也在你……
郁唯祎把小魚安頓好時,一同上她車的還有蔣熠。
她用一分鐘的時間消化掉他那句些許暧.昧的話居然還有着蹭車的雙重含義後,客氣地請他下車:“你把地點告訴我就行。”
蔣熠已經堂而皇之地占了她的駕駛位。
手指搭在方向盤,修長的骨節微微曲着,偏頭看她:“你是自己上車還是我把你綁上車?”
郁唯祎:“......”
她哪個都不想選。
“我上車你下來——”
“你覺得你現在的狀态适合上路?”蔣熠不由分說打斷她,看她的眸光不容置喙。
郁唯祎:“......”
郁唯祎的車子幹淨,沒那麽多小女生喜歡的裝飾品,只有車前方放着一個可愛的動物擺件,看上去有些年頭,郁唯祎上車後,看到蔣熠往那裏瞥了一眼,手指一緊,等他離開視線才放松坐姿。
車子穩穩駛離別墅,告別他們這趟旅程的第一座城市,卻沒有去高速,而是進入市區。
郁唯祎看着蔣熠把車子停在一家超市門口,拿着手機下車,須臾,折返回來的男人手裏多了一個購物袋。
毛毯,熱水袋,暖宮腰帶,蔣熠每拿出一樣郁唯祎就跟着社死一次,尴尬扶額:這下好了,鏡頭前的所有網友都知道她來大姨媽而且有痛經的毛病了......
“車上有攝像頭。”郁唯祎“垂死”掙紮。
蔣熠輕描淡寫地“哦”了一聲,把熱乎乎的熱水袋放她手裏,這才擡眼,對鏡頭客氣吩咐道:“麻煩剪掉。”
郁唯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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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的表情僵了僵。
事已至此,除了多對後期同事加一句“謝謝”,好像也別無他法。
白色的suv朝着高速路口駛去,落日西垂,暖黃的色彩穿過擋風玻璃,在男人身上鋪滿膠片質地的柔光。
郁唯祎頭靠着頸枕,身上被毯子快捂出了汗,動了動,結果還沒把自己從蠶寶寶的狀态裏解救出來,蔣熠看她一眼:“別亂動,好好躺着。”
郁唯祎看到他眼睛裏難得一見的執拗。
要到嘴邊的“我已經好了”咽了回去。
然後,抱着暖乎乎的熱水袋,嘴角藏在長發下揚起了細小的弧度。
......
“你手怎麽了?”理綜考試結束,倆人在金榜園碰到,蔣熠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傷。
郁唯祎輕描淡寫回:“不小心劃破了。”
蔣熠盯着她裹成蘿蔔的手指,黑眸沉沉:“怎麽劃的?”
郁唯祎低頭吹着雲吞,含糊其辭:“小刀放文具袋裏忘了收,找東西時劃到了。”
蔣熠定定看着她,目光落在郁唯祎說話時不曾與他對視的眼,深黑的雙眸看不出情緒,沒再說話。
幾天後,成績公布。
“卧槽,校花你怎麽退步了三名?!”王海不僅是郁唯祎的顏粉,還是她的“事業”粉,操心她的成績比自己的都上心,看到成績表上郁唯祎的排名下滑,痛心疾首地沖到她面前,一通不亞于班主任的諄諄教導,弱弱地看蔣熠,“熠哥,該不會是你天天打游戲影響人學習了吧?!”
蔣熠打字的手一頓,擡起眼,先是看了眼郁唯祎,而後收起手機,嘴角揚着抹冷笑:“我影響還是你影響心裏沒點13數?”
王海一噎:“......我就下課時過來,一天所有課間加起來還抵不上你當同桌的兩節課,怎麽會怪我嘛。”
蔣熠有一瞬詞窮。
若無其事地把手機又往書包裏推了推:“我沒玩手機時也沒見你少過來,五十步笑百步。”
王海小聲哼哼:“那也是你占一百我占五十,沒你多——”
“不怪他。”郁唯祎突然打斷,抽出一份試題,人已經低頭埋進題海,“是我自己的問題,以後不會了。”
王海走後,郁唯祎專注地繼續做題,隐約感覺到蔣熠好像在看她,扭過頭,沖他笑笑:“真的沒事兒。”
蔣熠手裏轉着根筆,勻速又流暢地在指尖翻飛,映得眸光幢幢:“你考理綜時是不是遲到了?”
郁唯祎一怔。
那天在醫務室包紮完,回考場時已經開考十五分鐘,這點缺失的時間本來不會對她造成什麽影響,但因為手指不敢太用力,做題速度大幅變慢。
最後交卷時,還有半道物理大題沒做。
郁唯祎沉默幾秒:“我去醫務室了。”
她看着對此毫不意外的蔣熠,輕聲問:“你怎麽知道的?”
蔣熠沒回,低頭看眼手機,懶懶起身,示意她跟他出去。
郁唯祎跟在蔣熠身後,走到樓梯,看到一眼熟的漂亮姑娘,正百無聊賴地對着手機自拍,看到她,笑着和她揮揮手:“你是郁唯祎對吧?你這名字真繞,喊你祎祎可以嗎?我叫文丹樂,大家都喊我蛋卷兒或丹姐,考試前咱倆在門口碰到過。”
郁唯祎記起來,微微颔首。
“蔣草,借你同桌十分鐘。”文丹樂說完,自來熟地挽上郁唯祎,手指背在身後和蔣熠比了個ok,“咱倆那天還見了一次面,你有印象不?”
郁唯祎搖搖頭。
“就我回教室拿東西,你剛好從裏面出來,天呀吓死我了,你當時流的血把紙都染紅了,你手好點了嗎?......”
倆人聲音漸漸遠去,蔣熠靠着護欄,長身依舊懶痞痞地站着,風從外灌進他校服衣袖,獵獵作響,他垂下眼睑,看着樓下逐漸變小的兩條身影。
郁唯祎看向文丹樂,表情詫異。
“祎祎,你不會以為你手被劃破是意外吧?我們是學習不好可不是腦子不好,誰沒事兒幹會把沒合上的小刀直接放桌上,那不是給自己找虐嗎?”文丹樂指着縮在角落裏的一團人影,鄙夷地翻個白眼,走上前,踢踢她,“喬喬,你說犯這種蠢的人,是不是給自己找虐?嗯?是不是?”
一直低着頭的姑娘被文丹樂拽住頭發,被迫仰臉,郁唯祎這才認出是之前在小巷找過她麻煩的大姐大。
大姐大此刻威風全無,不等文丹樂說完就拼命點頭,淚水漣漣地和郁唯祎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們就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就對不起三個字呀?那成,你讓我也‘不小心’地在你手上劃一刀,然後給你說聲對不起。”文丹樂不為所動,慢悠悠地從兜裏掏出一修眉刀,鋒利刀片對準她,勉為其難的樣子,“哎呀,出來得着急,忘帶美工刀了,就用這個湊合一下吧,喬喬你放心,我保證動作慢一點,像修眉那麽精心,給你整一個韓式大平眉那樣的傷口。”
喬喬的臉“唰”一下變得慘白:“蛋——丹姐!我們後天聯考!你、你不能這麽做!你弄傷我手我還怎麽畫畫啊?!”
“你踏馬知道你還得靠右手畫畫,怎麽不想想你弄傷別人手時別人也在考試?!”文丹樂氣笑了,用力揪住她頭發,手指靈活地轉着修眉刀,“你既然這麽害怕影響你聯考,那我在你臉上劃一下?嗯?我這次輕一點,争取讓你不破相。”
喬喬感覺到貼着臉皮的寒氣,真的吓哭了,求救地看着郁唯祎,語無倫次:“我、我求求你,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和你搶蔣熠了,求求你......”
郁唯祎緊緊擰着眉,聞聲避開她視線,拽住文丹樂。
文丹樂扭過頭,小聲說:“祎祎,你放心,我有分寸。”
見郁唯祎依舊沒動,她松開手,跟她走到一旁,“真的就這樣放過她?太便宜她了吧?你放心,我就在她手上劃個小口子,不會影響她考試的。”
郁唯祎眸光沉靜:“如果我們這樣做了,和她有什麽區別?”
文丹樂看着面前清冷秀氣的姑娘,許久,輕輕一聳肩,把修眉刀放回兜裏:“行吧,聽你的,只要她以後不再找你麻煩就行。”
放喬喬離開之前,文丹樂兇巴巴地威脅:“回去寫五千字檢讨給我,不準上網抄不準找人代寫,要一筆一畫自己手寫然後親自交到我手裏,聽見沒?”
喬喬哭喪着臉點頭,飛速逃開以前都是她給人噩夢、現在卻成為她噩夢的小樹林。
回教室的路上,郁唯祎和文丹樂真誠道謝,姑娘豪爽地揮揮手:“保護美女人人有責啦,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吧?”
郁唯祎笑着點頭:“我請你吃飯。” *
文丹樂也沒矯情,爽快應下:“那我喊上蔣少爺,要不是他——”
她忽地頓住,看到郁唯祎疑惑地偏過頭,改口:“要不是他和你是同桌,我想行俠仗義還無處發揮嘞。”
說完,又适時轉移話題,“咱們下周再吃怎麽樣?我後天有考試。”
郁唯祎點頭,和文丹樂在走廊裏分開,回去後,想和蔣熠說下剛才的事,座位上卻已經沒了人。
美術聯考結束後的第二天,郁唯祎和在新學校交的第一個女孩朋友一起吃了頓晚餐,在小吃街的一家燒烤店。
冬天吃燒烤有多酸爽,那天晚上回去後的郁唯祎就有多遭罪,許是太久沒吃重油重鹽的食物,腸胃不适應,郁唯祎半夜突然鬧起了肚子,上吐下瀉地住在衛生間,折騰了小半宿。
早讀時,郁唯祎明顯還沒恢複精神。
蔣熠沒聽到和往常一樣清脆的朗讀聲,扭過頭,看到郁唯祎蔫蔫地半趴在桌子上,一只手很慢地翻着書,一只手捂着肚子:“怎麽了?”
郁唯祎搖搖頭:“沒事兒,吃壞肚子了。”
蔣熠蹙眉:“你沒吃藥?”
“吃了。”家裏備的有常見藥,她按照說明吃了兩粒,這會兒除了腦袋有些暈其實已經好了很多,感覺到蔣熠一直不放心地看着她,她擡起眼,沖他笑笑,一張臉蒼白,“就是有些沒力氣,一會兒就好了。”
蔣熠用手背貼上她額頭,眉峰瞬擰:“你發燒了。”
郁唯祎渾身滾燙,呼出的鼻息也是熱的,自己不覺生病,但當男生微涼的皮膚貼上她,她本能臉一熱,也不知道是燒的還是不好意思。
觸.碰轉瞬即逝,無人來得及多想心底一閃而過的波瀾,她被蔣熠拽住手腕,“我送你去醫務室。”
男生力氣比她大,語氣也不容拒絕。
攥着她手腕的手骨節繃緊,溫度似乎穿透了衣服,郁唯祎無奈地點點頭,看到蔣熠放手,微紅着臉和他出去。
校醫給倆人開了病假條,吩咐他們去附近醫院輸液,郁唯祎在走廊裏打上點滴,醫生責怪道:“小姑娘,下次不舒服了可別再拖着,你這可燒得不輕。”
郁唯祎聽話地點點頭,仰臉看到滿滿一大瓶的注射液,咋舌:“這得輸多久?”
“一個多小時,還有一瓶。”醫生調好滴速,匆匆去忙其他病人,走之前叮囑她,“快輸完了喊護士。”
走廊很快恢複安靜,只剩下她一個。
郁唯祎後悔沒帶本書過來。
她百無聊賴地靠着牆,把羽絨服往下拉了拉,勉強墊着冰涼的椅子,蔣熠在看着醫生叮囑過她注意事項後,人沒了蹤影,應該是回了學校,冬天冷冽的寒氣混着消毒水味萦充斥着人五官,人被吹得清醒,也愈發無聊。
片刻,有護士把她帶到一張空床,沒比她大多少的護士姐姐笑着看她一眼,說:“你同學對你還挺好的。”
郁唯祎不好意思地笑笑,以為她指的是蔣熠送她來看病。
病床比長椅暖和了許多,地方也更安靜,無所事事又不想浪費時間的郁唯祎索性把這當成自習室,默背着課文。
一篇古文還沒默背結束,門從外推開。
郁唯祎以為是來輸液的其他病人,一擡頭,愣住了。
冬天稀薄的陽光穿過他長身,在地上落下淡色的影子,空氣濕冷,少年眉眼的痞氣被光模糊,鑲着一層濾鏡,沉悶冰冷的病房仿佛随着他的到來一同變得有了溫度。
郁唯祎眼底有自己都沒察覺的驚喜:“你怎麽也來了?”
“補覺。”他輕輕揚唇,把手裏的書遞給她,人倚着旁邊的床欄,語氣一如既往的散漫,“在這睡覺清淨。”
郁唯祎看到他放在自己床邊的書,一本語文一本英語,都是她平常早讀時慣常背的,眼睛一亮,和蔣熠道聲謝。
紙張輕輕翻頁,倆人一個坐着,一個站着,像平時在學校時那般和諧又互不打擾,郁唯祎靠着床頭,低聲默背的速度越來越慢,昨晚缺失的困意因着溫暖的環境和堪稱催眠神器的古文變本加厲襲來,很快,她腦袋不由自主地歪到一側,眼皮子重重合上。
......
“喵—喵——”
郁唯祎被小魚的喵聲驚醒了。
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剛才不知何時陷入了沉睡,還做了個夢——夢裏他們還在上高中,他送生病的她去醫務室。
月色穿透車窗,留下透明的色澤,天邊已經完全變暗,初升的星辰和暗紅的晚霞交織,映出兩側飛速倒退的廣告牌——「國家5A級景區,青檀鎮歡迎您」。
郁唯祎心口倏地一疼,回過頭,看到男人在夜色裏幾乎模糊的俊臉。
他姿态一如既往的懶散,就連開車時也不肯多分配點嚴肅,仿佛察覺她的目光,一雙眼輕佻地揚起,偏頭看她:“你剛說夢話了。”
郁唯祎:“???”
她怎麽不知道自己還有說夢話的毛病?
“我說了什麽?”
車子緩緩降速,男人右打方向盤,駛入下一道分岔口時,不緊不慢地開口:“你說,蔣熠是個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