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護士的話讓張嬸懵了,什麽叫不見了,昨晚走的時候,太太不是還好好地躺在床上睡覺嗎?
“她會去哪裏?”她脫口地問。
“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不好好待醫院亂跑什麽啊?”值班期間不見了病人,護士惱火得很。
張嬸被她這麽一吼,再聯想護士昨天生硬的态度,脾氣也上來了。“人是在醫院不見的,我不問你問誰?”
不等護士搶白,她脖子一仰,大聲說:“你別跟我橫橫,她可是沈氏集團主席的未婚妻,我們家先生每年都給你們醫院捐很多錢,要是不把人趕緊找回來,等他來有得你們好看。”
一聽白之音的身份,護士長忙出來打圓場,“你也別急,我們已經派人在找了,就是想問問你,看看她有沒有提過會去哪裏?”
“沒提過。”昨天太太一直在睡覺,壓根沒跟她講過幾句話。
看她提供不了有用信息,鑒于白之音的身份,護士長只好向院長做了彙報。院長一聽是沈牧梵的未婚妻,一面加派人手去找,一面親自給沈牧梵打電話。
沈牧梵昨晚在happy hour灌了一夜的酒,宿醉的後果是頭疼欲裂,院長來電話時,被吵醒的他眉頭擰得能擠出水來。
“誰?”
單單一個字已讓院長感受到他的火氣。虛咽了口口水,院長自報家門,“沈先生你好,我是瑪麗安醫院的院長,鄒銘。”
瑪麗安?這不是她住的醫院嗎?這女人又搞什麽名堂?
煩躁地翻了個身,他把手臂壓在脹痛的額頭上,語調生硬地問,“有什麽事?”
正如張嬸所說,沈氏每年都會向醫院捐款,鄒銘跟他雖談不上朋友,但也見過很多次面,印象中沈牧梵是非常紳士有禮的人,這樣直愣愣的問話,讓鄒銘很是驚訝。而且,按理他應該知道未婚妻在瑪麗安,自己已報了家門,他怎麽還一副很不耐煩的語氣,莫非那個家屬是瞎扯,只為了虛張聲勢?那個病人根本不是什麽未婚妻。
鄒銘越想越覺得可能,不是妄自菲薄,沈氏主席的未婚妻怎麽會來他們這種公立醫院,就算情急之下送來,也絕對不會住普通房,老早打電話要求換貴賓房了。
鑒于沈牧梵映射出的怒氣,鄒銘決定不再招人煩,話鋒一轉,笑着說,“我們下個月有一個關注白血病兒童的慈善晚會,希望邀請您能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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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事情無關白之音,沈牧梵居然有一絲失落。他按了按眉心,語氣有幾分緩和,“你跟我助理聯系吧,如果時間允許,我會來。”
“好、好。”鄒銘笑盈盈地應道,“那就不打擾您了,再聯系。”
沈牧梵嗯了聲,切斷電話。再拖來被子蒙住臉,想繼續睡回籠覺,可十幾分鐘後他忽然煩躁地扯開被子,抱住頭深深吸了兩口氣,拿手機按下一個的號碼。
**
另一邊,張嬸正被院方的态度氣得七竅生煙。他們居然懷疑她撒謊,不相信太太是沈牧梵的未婚妻。
“我們家太太就是沈牧梵的未婚妻。”她憤憤地強調。
剛才被她吼過的護士輕蔑一笑,對一旁的同事說,“這人還真是好笑,非要冒充有錢人,昨天還跟我講什麽換病房,要是真有錢,直接換私立醫院好了。”
張嬸被氣得說不出話,撫了半天胸口才勻過來氣。“我不跟你們争,不管她是誰太太,現在人在醫院丢了,你們就要負責找。”
“她這是擅自離院。”護士指着一旁的監控錄像,上面明确顯示白之音是走出醫院的,時間是淩晨4點。
張嬸也知道太太是自己離開,可就是見不慣院方的态度,正想跟他們争論,兜裏的電話突然響了。她掏出一看,立馬興奮笑開,可接起來剛叫了句先生就被對方打斷。
“你在哪兒?”沈牧梵的聲音透着不悅。
不過,此刻張嬸顧不上他的态度,自顧自說,“先生,太太不見了。”
不見了?沈牧梵胸中一凜,冷聲問道,“她不是在醫院嗎?什麽叫不見了?”
張嬸憤憤地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末了嘟囔道,“醫院的人還說我撒謊,說太太不是你的未婚妻。”
沈牧梵不理會她委屈的控訴,直接問道,“你說監控錄像顯示她是自己走出醫院的”
“他們是這麽說的。”張嬸頓了頓補充道,“說是四點多就走了,我覺着不太可能,這半夜三更的,太太出去幹嘛?”
她還想說什麽,電話突然被切斷。聽着話筒裏嘟嘟的聲音,張嬸一臉茫然,長久才嘆息,“這到底是怎麽了?”
沈牧梵挂了電話,直接撥通李可號碼,“跟着她的人撤了嗎?”
不用問,李可也知道這個“她”是誰,只是沒想到老板居然又過問起她的下落來。要知道昨天下屬向他彙報那位進醫院的事,沒等說完就被厲聲打斷, “我不想聽她的消息。”
李可不知道兩人鬧什麽矛盾,但從老板的臉色和火氣看,着實氣得不輕,可越這樣,越能說明那位的影響力和在老板心中的地位。
這不,才一個晚上,之前還嚴詞喝令說不想過問的人又打探起她的消息來。
哎,一物降一物,能讓黑白兩道聞風喪膽的人陰晴不定的人,估計也只有那位。
感慨歸感慨,李可的回答沒半點怠慢,“沒有,我們的人一直暗中保護太太。”
“保護到她從醫院出去你們都不知道?”沈牧梵反問。
當然知道,可你老人家不是不肯聽嗎。李可暗叫委屈,低聲彙報,“太太是4點多從醫院離開的,去了尖沙咀附近的一座公寓,房主是太太的朋友,叫連曦,但他并不住那裏。”
頓了頓,他斟酌着補充,“另外,太太是走路回去的。”
沈牧梵咬着牙,手指緊成拳。走回去?瑪麗安到尖沙咀開車也要半小時,她倒是能耐,竟然走三四個小時。
話筒裏倏地一片死寂,即使沒看見,李可也能描繪出沈牧梵的表情,一定是鐵青着臉,眉頭緊皺。
仿佛靜了一古,李可才聽到他從齒縫裏逼出的狠話,“她愛走,随她。”
沒有再見,電話啪地挂斷。李可握着手機,眼底的驚訝久久不能散去。話說,老板這态度是賭氣嗎?行為完全像極了自己還在念中學的表弟,好幼稚,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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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沙咀,杏林公寓內。
連曦端着一碗白粥走進卧室,坐在床邊,對床上的人說,“之音,起來吃點東西吧。”
白之音搖了搖頭,“我不餓。”
“不餓也要吃一點,你早上都暈倒了。”連曦把粥放在床頭櫃上,伸手把她扶起來,語氣嚴肅地說,“你記不記得以前說過,無論遇到什麽困難,都不會折磨自己?”
白之音抱着腿,木然地埋在膝蓋裏,腦海裏像經歷一番地震般的天塌地陷,什麽都毀滅了,徒留一片廢墟。
她木然的神情讓連曦心疼地嘆口氣,想起早上的情形。
早晨,他鍛煉回來正在浴室沖澡,房間裏的手機乍然作響,一個陌生的號碼,起初他以為是無聊的營銷電話,哪知對方執着地連打了三次,他無奈接起來,彼端傳來一記微弱女音。“連曦,你能不能來一趟杏林公寓,我沒有鑰匙,進不去。”
她的聲音虛弱無力,宛若游絲,他愣了一會兒才遲疑地問:“之音?是你嗎?”
她低低嗯了聲,“我在樓下的便利店門口等你。”
連曦沒敢多問,胡亂擦了把臉後抓起鑰匙就往外跑。這個時間她一個人在外面,肯定出了事。
一路飛車,他趕到尖沙咀,車子剛轉進街口就看見便利店門口蹲着一個人,她穿着粉紅色的衣服,像是醫院的病號服,單薄得像風中凋落的樹葉。心口一突,他猛地踩下油門,車子箭一般滑到便利店門口。
聽到刺耳的剎車聲,白之音擡起頭,讷讷地望着朝自己大步走來的男人,像是用盡全部力氣才說出一句,“你來了?”
連曦疾步來到身邊,看她臉色慘白,雙唇發紫,連忙脫□上的大衣罩在她身上,然後攬着她的肩膀想扶她站起來。
蹲得太久,白之音的腳已經發麻,好不容易顫微微地勉強起來,可腿越來越軟,最後實在撐不下去,搖搖欲墜的身體跌了下去,幸好連曦眼疾手快,把她穩穩托住。
趁她昏睡的時候,連曦給妍熙打電話,這才曉得沈牧梵已知道假懷孕的事,只是沒想到,沈牧梵知道的這麽早,更想不到的是,他非但一直隐忍不說,還竭力幫之音解決白家的事,早知道他有如此胸襟,對之音的愛那麽深,自己應該勸之音早些坦白。
憑心而論,他理解沈牧梵如今的态度,換了他,說不定更生氣。只不過,看到之音憔悴的樣子,他又怪沈牧梵不夠大度,既然之前都能包容,為什麽現在要秋後算賬。
長籲口氣,他拍了拍白之音的肩膀,安慰道,“別擔心,他是真的愛你,等他氣消了,就會原諒你的。”
“不會的。”白之音搖頭,雖然她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卻不妨礙她快速思考。她在醫院待了一天,沈牧梵沒來看她,而她現在離開醫院那麽久,他卻連找她的意思都沒有,他是真的不要她了。
他的絕情仿佛一只大手将她的五髒六腑生生扯開,撕成碎片,可每一片上面都凝着她對他的愛。
是的,直到他冷漠地轉身,她才明白,對他的愛已紋進心髒,深入骨髓。
想到他們從此是路人,撕心裂肺的疼一陣陣襲來,疼得她失聲哭出來,悔恨夾雜着絕望随着眼淚宣洩出來……
連曦憐惜地把她攬進懷裏,大手一下下拍撫着她的後背,“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
那天大哭一場後,白之音壓抑的情緒得到緩解,在連曦的勸說下終于吃了點東西。可接下來的日子,她仿佛整個人都變了,常常抱着腿坐在飄窗上木木地望着窗外,靈動的眸子失去了往日光彩,像是對任何事情都失去了興趣,就連小天來看她,她也只是一遍遍摸他的頭,不說一句話。
最讓連曦擔心的是她的飲食,她總說沒胃口,每次都是好勸歹勸才勉強吃一點,食量小得連貓咪都不如。
尹妍熙怕她這樣會垮掉,提出要搬來跟她同住,卻被她拒絕了,“不用,你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候,不要為我分心,放心,我沒事。”
“沒事?”尹妍熙瞪了她一眼,“你看你都瘦成什麽樣了?還叫沒事?”
她牽了牽嘴角,卻扯不出半點笑容。索性轉移話題,“對了,收購計劃怎麽樣?現在你有多少林氏的股份了?”
“這些你不用操心,還是想想自己的事兒吧。”妍熙拉住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都大半個月了,你難道真的不想挽回他嗎?”
白之音歪頭靠在膝蓋上,“他已經不愛我了。”
“誰說的?他自己嗎?”尹妍熙沒好氣地問,“你以為愛情是什麽?收放自如,說愛就愛,說不愛就不愛?”
“他沒說,但我知道。”他根本不想見她。這些天,她嘴裏不說,心裏卻一直期盼他來找自己,哪怕是一個電話,一條短信都能讓她看到希望的曙光,然而,什麽都沒有,他說到做到,生生地割裂這段感情,終止他們的關系。
她沮喪的态度令尹妍熙既心疼又生氣,“他說不想見你,你就不會去找他啊?”
不等她開口,尹妍熙又說,“這事兒說到底還是你錯,他發發脾氣,傲嬌一點都很正常,難不成你還要他主動來說原諒你?”
見她不吭聲,妍熙嗔怪地推了推她的腦袋,“你呀,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以前他不愛你,你都肯想方設法接近她,現在他對你有感情,你反而畏手畏腳,裹足不前,枉費他對你一片真心。我要是他,這會兒八成要懷疑你壓根就不愛他,就是想利用他幫你而已。”
“不是的,一開始我是想利用他,可後面……”她頓了頓,小聲但堅定地說,“我愛他。”
“你跟我解釋有什麽用,你這些話得告訴他去啊。”尹妍熙喟嘆,“沈牧梵自始至終沒氣你騙他,他在意的是你不信任他,不願意跟他交心,不肯把最真實的自己展現在他面前。你現在這樣躲起來不去争取,只會讓他更失望,這麽下去,你倆真完了。”
“可是,我怕……”
“怕什麽。”尹妍熙厲聲打斷她的猶豫,“最壞的結果無外乎他不理你,跟現在有什麽區別?既然這樣何不搏一把?”
一番開導讓白之音消散的信心一點點拾起。是夜,她躺在床上輾轉難眠,那些他們一起時開心甜蜜的畫面如電影一幀幀滑過。妍熙說得對,他那麽愛她,自己怎麽能被幾句惡語和冷漠就吓退。
她要去争取,争取他的原諒,争取屬于自己的幸福。
仿佛在迷霧中找到了方向,白之音睡了這大半月來最安慰的一覺。
八個小時後,她睡飽醒來,給自己做了頓可口的中餐,再挑出最喜歡的衣服,化了個精致的妝容,拎着包出門。一開門,腳就踩到了掉在地上的報紙,她低頭一看,瞬時僵在原地。
——灰姑娘童話破碎,沈氏主席聯姻天容集團千金石韻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