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棋逢 堅定不移
池嬈今晚才知道, 乘人之危這句話是真的會發生的。
她每次痛經都是來得突然又兇猛,持續的時間倒是不長, 但是一開始就會疼得她大腦都幾乎一片空白。
她自己忘了算日子,因為腦子裏一直裝着別的事情,一時間就把這些事情全部忘記了,那杯酒也真的是順手,要是知道今天是例假的時間,她自然不會這樣作死。
池嬈還暫時沒有這種自虐傾向。
也正是因為這杯酒,今天小腹的刺痛感更加明顯,池嬈很快就疼得直不起腰,只能弓着背窩在床上。
鋪在地上的毛毯傅忱斯已經幫她重新鋪上了, 現在地毯上都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她縮在床上, 就差點眼冒金星了, 迷迷糊糊之間能看到傅忱斯進進出出的, 一會兒又出去拿東西,一會兒又出去熬紅糖水端進來。
照顧人也是真的有一套。
手機上閃過很多條消息, 但是池嬈都沒什麽精神看,只是一條條地全部摁掉。
平時都會很快處理的事情, 這會兒就開始自暴自棄了, 痛經也算是一種病, 人一旦生病身體和心理防線都會變得不堪一擊。
換做是平常的時候,池嬈都非常自律,但是只要一來例假,就會變得軟弱。
甚至有時候會想。
世界毀滅吧——
大概是因為傅忱斯的悉心照顧, 沒過上太久池嬈就感覺好了許多,雖然還是隐隐作痛,但至少不是痛得她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
很少見的, 傅忱斯沒怎麽跟她說話,就默默地做着事情。
他在她床邊的椅子上坐着,手上翻着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的書,池嬈定神看了好一會兒都沒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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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側躺着,感覺到自己小腹處暖暖的,是剛才傅忱斯充好電給她塞進來的很小的暖手袋,放在肚子上溫度剛剛好。
池嬈這麽安靜地看着他,也沒說話,過了許久以後,傅忱斯在翻頁的空隙中看到她,懶洋洋地掀起眼皮,睨着她。
“看什麽。”傅忱斯彎了一下唇,“看我好看?”
池嬈:……
有時候真想把傅忱斯這張嘴撕下來啊。
其實要是不會說話,嘴巴是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的。
怎麽會有人這麽自戀?
而且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竟然還挺自然,就像是只是陳述一件很平凡的事情。
完全不會讓人覺得他是在誇自己長得好看。
池嬈疲憊地動了動唇,今天也是懶得反駁他:“随便你怎麽。”
沒什麽力氣跟他争鬥,平時的話她早就給傅忱斯怼回去了,今天實在是沒有這個精氣神。
合着這男人就趁着她人虛弱可勁兒地欺壓她。
傅忱斯笑了一聲,把手上的書放下,起身走過來替她理了一下被子,又把人裹緊了一點,手卡在她的胳肢窩的時候,池嬈竟然覺得有點癢。
池嬈的表情一下沒崩住,有些想笑但身體又不舒服,她輕聲說了句:“癢…”
人本來就虛弱,這會兒說話有氣無力的聽着有點撒嬌的意味。
傅忱斯斂着眸,睫毛微微顫了一下,低垂着眼睛看過去,池嬈的臉色已經比剛才好上了許多但也算不上特別好,透着一股病态柔弱的美感。
平時的池嬈像一棵樹,紮根得很深,再怎麽大的風吹和雨淋都不會讓她倒下,即便是站在風雨裏也不會有任何搖晃,枝葉飄落也只是她留給世界的舞蹈。
但是今天的池嬈像極了一朵脆弱的,生長在溫室裏的花。
搖搖欲墜,需要人去精心呵護。
傅忱斯忽然一聲無奈地輕笑,池嬈聽到以後,擡眼問他:“又笑什麽?”
他看着她,下意識地總想去捏一下池嬈的臉,不知道怎麽的,今天覺得手感格外好。
池嬈嘀咕了一句:“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欸。”
“是啊。”傅忱斯也不否認,“我是很奇怪。”
一個很喜歡你的怪人而已。
傅忱斯伸手探進被子裏,說:“我試試溫度。”
他本意是想看看熱水袋的溫度還合不合适,用不用重新再充個電,池嬈卻突然掙紮了一下,耳根微紅。
“試什麽溫度啊——”池嬈忽然跟他急眼,“你摸什麽…”
傅忱斯:……
這姑娘生病真是腦子都不太好使了,怎麽今天笨笨的,好像智商都變低了。
“我只是…”傅忱斯一邊說着一邊繼續往裏面探。
在池嬈的掙紮下,他本來很有把握直接摸到熱水袋的,這會兒卻偏了位置。
指尖觸到一塊柔軟的地方,但是更平時比起來,因為墊上了一層其他的東西變得更硬了一些,兩個人都是同時一愣。
池嬈一時間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伸出腿踹了傅忱斯一腳。
好巧不巧的,一腳就踹到了關鍵部位,傅忱斯吃痛皺眉,往後退了兩步,随後緩緩蹲下。
池嬈又有點懵了。
空氣就這麽沉默了幾秒,她才緩緩開口:“……你還行嗎?”
“行不行你下次試試。”傅忱斯的舌尖抵着後槽牙,說話含糊不清的,“你個小沒良心的。”
池嬈:?
“我這麽照顧你,你讓我,斷、子、絕、孫啊?”傅忱斯擡頭看她。
“……”
池嬈都不知道自己哪兒來得力氣給他狠狠的那一腳,更不知道今天的自己為什麽行為這麽反常。
本來按照她的性格大概就是安靜地接受這份好意。
而且她又不是沒跟傅忱斯做過,別說這樣不小心碰到了,他那雙手哪兒沒碰過,又什麽沒做過。
什麽親密的事情都做了。
這會兒因為這點小事反應這麽大确實挺奇怪的。
“又不是我叫你來的。”池嬈繼續嘴硬,“那你現在走。”
她翻身抽開床頭櫃的抽屜拿出錢包,作勢要給傅忱斯一張卡的樣子,池嬈揚了揚下巴:“醫藥費賠你,這一腳死不了的。”
傅忱斯不搭理她,起身又坐回凳子上,就靠在那邊兒看着她。
男人靠在椅背上,筆直修長的雙腿随意地搭着,腿也不收攏,就那樣懶懶散散地放着,過了一小會兒。
傅忱斯淡淡地掀了掀眼皮:“不走。”
池嬈:……
“要是真的壞了你負責就行。”傅忱斯眯了一下眼。
池嬈讷讷地給他來了一句:“……那要是不能用了怎麽辦?”
傅忱斯打了個哈欠,自己倒是沒放在心上,他說:“那我用手不一樣能讓你爽麽。”
池嬈:……
不想跟傅忱斯說話了。
她翻身裹緊被子,背對着傅忱斯,只能聽到他那邊紙張唰拉的聲音,大概又在翻手上那本書。
這會兒精神稍微好點了,她才看清楚,那不是什麽書,是她自己放在床頭的劇本。
《逃》的劇本。
池嬈從枕頭下面摸了手機出來,很多亂七八糟的消息。
正巧,最近基本上都在說《逃》有關的事情,現在還沒完全定下來,池嬈知道自己心裏還是無法完全放下這一部電影。
本來是沒有那麽在意的,但是上次在傅忱斯家認真看了劇本以後,忽然覺得這真的是一部很不錯的電影。
她半張臉埋在被子裏,嗡聲嗡氣的。
“傅忱斯,問你個事啊。”她緩緩開口,但是沒轉身,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聽到。
随後,耳邊一陣窸窣的響聲。
男人散漫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低低地嗯了一聲,問:“什麽事?”
“你覺得《逃》怎麽樣?”池嬈放在被子裏的手收緊了一下。
她很少有這樣的時刻。
大多數時候,池嬈知道自己都是堅定的,做一件事絕對不會後悔,也會一直朝着自己的目标去前進。
這兩天有時候冷靜下來,她腦子裏有一道聲音在說,不要被仇恨和報複蒙蔽了雙眼。
池嬈,清醒一點,去想想你到底想要什麽。
因為這個問題沒有答案,所以她好像在陷入這個循環裏。
一直逃避問題是不行的,她想要解決,想要去知道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不過要是她自己就能想明白,現在也不會問傅忱斯的意思了。
本來早就想問問身邊的朋友,看能不能給自己一點啓發。
想了一圈,溫暖最近好像狀态也不怎麽好,她不想自己再去給人增加負擔,至于蘇安,也不是能夠聊這些的對象。
在自己朋友圈子裏搜了那麽久,沒想到最後竟然發現這件事跟傅忱斯說是最合适的。
大概确實是因為生病,心理防線脆弱,連一些平時不會說的話今天都說了。
“這是個很好的劇本。”傅忱斯說,“我平時眼光還挺高的,也覺得不錯,所以才那麽多人想競争。”
“其實我要是想要,大概現在也可以馬上确定下來吧。”池嬈輕聲說着,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裏有幾分惋惜和不甘心。
傅忱斯看着她的背影,一米七的個子這會兒蜷縮在被子裏也是小小的一團。
“所以呢,為什麽不接?”傅忱斯直接問出這個問題。
池嬈又往被子裏縮了一下。
為什麽不接。
“不會真的是因為我們關系不好吧?”傅忱斯笑了聲,玩笑似的,“我倒不認為你們真的傻到這個地步。”
池嬈是個聰明人,蘇野也是。
畢竟現在綜藝都一起上了,說什麽不可能一起拍電影就是說給別人看的,利益面前,有的恩怨情仇或許是應該放一放的。
池嬈沒接話,其實算是默認。
她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其實池嬈不是很擅長應付這樣的事情,她本來一向是直接利落的,跟人玩心機有些遜色。
随後池嬈感覺到自己的床往下陷了一下,傅忱斯在她身側坐着,湊得近,聲音變得更清晰了。
“那我先問你個事兒,你回答了我再回答你。”傅忱斯說。
池嬈閉了下眼,“那你問吧。”
“你現在這麽猶豫我知道是跟陳輕有關,但是到底是什麽事情,你是什麽打算?”傅忱斯問,“這你得跟我說一下,畢竟,我們倆也算是盟友不是麽。”
池嬈應了一聲。
“你連事情是怎麽回事都不告訴我,我要怎麽幫你啊?”
房間裏窗簾拉着,這會兒天色已經很黑了,傅忱斯的聲音在這漆黑中像是魅惑和引誘,讓她說出那個秘密。
池嬈思考了好一會兒。
是啊,她既然已經找傅忱斯幫忙了,好像不跟他說就有點奇怪了,要是之後發生了什麽認知上的分歧把事情搞砸了怎麽辦?
終于,池嬈轉過身來,正對着他,緩緩開口。
“《逃》是我的籌碼。”
像是賭約,因為必須作為籌碼,所以現在她不能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不能自己喜歡就馬上确定。
這是她的計劃之一。
傅忱斯安靜地聽完她的計劃,眉頭微微蹙起,他不是一個很愛皺眉的人,這會兒聽了池嬈的說法以後也覺得不對勁。
“所以,你只是想要幫齊希洗清冤屈,讓陳輕得到該有的懲罰是嗎?”傅忱斯的指尖在床上輕輕點了幾下。
“是。”池嬈說,“我知道陳輕很想要這個資源,她聯合你的時候應該也是這麽說的吧,我在等她暴露。”
“不過你這麽做很危險。”傅忱斯垂眸看着她,試圖從池嬈的眼裏看到些什麽。
只要她開口。
只要她開口提要求,他都會照做。
池嬈低垂着眼,輕輕咬着下唇,她輕聲說:“我知道。”
她的腦袋還有半截在被子裏。
“不管是什麽東西,被當作籌碼的話就只會是一個無情的商品,無情的東西是無法控制的。”
“因為這不是什麽能被我這樣作的事情,要是一個細節沒有把握好,只會什麽都沒有。”
就像她和傅忱斯現在的關系。
他們都把情.事當作籌碼,別人都是先戀愛一步步來,他們倆直接就上了。
作為代價。
他們倆之間的關系就是無情的,無法控制的,不能去思考是否有愛情存在。
池嬈是個聰明的人,她怎麽會不知道這些事情呢。
只是做不了選擇。
她無法放棄這個籌碼。
畢竟自己來這個圈子闖蕩完全是因為齊希,她必須去解決這個事情,如果現在這個機會錯過了,以後就很難說了。
池嬈不想留下這個遺憾。
傅忱斯看着她數秒,突然伸手,指尖輕輕地摩挲了一下她的唇,而後傾身吻下來,用濕潤的舌尖舔了舔她的唇瓣。
依舊是,姨媽期這種事情的反應就很猛烈。
被傅忱斯這麽輕輕吻了一下池嬈都覺得自己哪裏有些不對勁,差點就想去勾他的腰了。
她還在想着剛才的事情,忽然鑽入一句有些讓人迷糊的話,傅忱斯的聲音喑啞。
他說。
“除非對方堅定不移地選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