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XXVII
◎同一個被窩睡不出兩種人◎
“屠廷,我素來與你無恩無怨,你為何……”
謝璧自顧嘆息。
“當年之事,想必我也盡了綿薄之力,可惜沒能保全你,這些年時常覺得無比缺憾,”謝璧居功自傲般地再度帶着屠廷去回憶,“可比起你冷血無情的父親,我自認為并沒有比他更糟。”
“所以呢?”
屠廷居高臨下的發問。
魔界九五至尊的氣場頓時全開。
那一雙方才未擡起眼皮的眸子,仿佛直視着謝璧內心的深淵。
他感覺到這種可怕而又強大的氣場,而且是不可控的,謝璧知道他此時再說什麽都是無意義的了。很顯然,屠廷大致不會配合自己的安排,只會讓接下來的場面一發不可收拾。
“屠廷,我是好心。”
“可謝叔,我也是好心,我對你感恩戴德,這不——才把你手下造出來的金錦鯉一手奉上。”
不,他怎麽可以這麽直白。
一旦魔尊真的承認,并且把這條魚送給他本人,那麽,修仙界幾乎所有人都可以判定他和魔域的關系不清不楚了,自己非但沒有處理掉大麻煩,反而引火燒身。
謝璧知道屠廷辦事毫無章法,以往只覺得他成長過程中沒有人教導,現在看來他也太無法無天了。
早知如此,他就應該在那個雪夜無聲無息地處理掉屠廷。
不過,老謀深算的狐貍怎麽可能輕易會替自己攬下罪責,他苦笑道,“我本也是想借魔尊之手找出挑撥離間的真兇,沒想到卻被賢侄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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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賢侄提醒了我,那我回去必定徹查清楚。”
“不過,送禮一事……”
“收。”
起初還只是一般的命令。
很快,那張無情無義的眼珠黑白分明,血色滲透進瞳孔的四周,成為眼部的底色。
“你得收。”
這一聲令人無法拒絕,壓得謝璧喘不過氣來,讓他一度難以維系他的假面。
不過,令謝璧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許是他常年積攢的聲譽和名望,有關魔尊親自将金錦鯉送上的消息一度傳開以後,衆修士竟然都争先恐後地誇贊起他的德行。
他們以為,就連魔尊大人也要看他們潮幻山道玉仙尊的面子,親手将寶物奉上。
而至于魔尊是否是警告意味的強行贈予,其他人就不有所不知了。
謝璧本以為他可以沉浸在過分的贊許聲中,自在一陣子的。但他很快發覺屠廷直視他的那一雙幽暗眼眸。無論當他從事任何一件事,哪怕只是談笑風生地喝一盞茶,也無法從頭腦中徹底抹去。
謝璧早知另一個殘忍的事實——
這群人之所以這麽捧着他,是因為他們都對魔尊贈送來的那條金錦鯉信以為真,非要等他親手處理了那條魚才肯安心。
真是蠢不可及。
要是養條魚就能成仙,那雲家自己的人又怎麽可能會葬身在火海呢,不應該早就去天上成仙了。
謝璧驚覺于這群人的智商感人。
可是,謝璧對身份名譽的在乎長期以來占據着他的心。
他最最看不起這群人,但他的處事為人又不得不做給這一群人看。
于是,謝璧在接受到屠廷贈予那條敷衍的甚至沒來得及塗抹修飾的死魚之後,自己還不得不動一些手腳。
謝璧得将那條魚變為根本就不存在金錦鯉。
又必須笑如春風地站在修仙世俗的最中央,一手托舉起他覺得腥氣的假魚,一邊在衆人面前粉飾太平道,“今日,我将為諸君殺死這一條金錦鯉,從今往後,就再也沒了這些歪門邪道,大家一起齊心修煉,争取早日登峰造極。”
“好!”
“果真不愧為潮幻山掌門,仙尊好氣魄!”
“潮幻山不愧為我們修仙界最大的門派!”
謝璧謙虛謹慎地一一回禮,心底卻在嘲笑這群莽夫,自己得不了道就整日害怕別人登天,難怪這麽些年修煉都沒有半分長進。
但很快,他的目光又幾分收斂,流轉到自己長大成人的兒子身上。
謝景行一身仙骨,原本是令人滿意的,可是在屠廷的對比之下,謝璧又有所擔憂。
他與徐又年師出同門,他始終是比徐又年更守規矩,更為勤勉的弟子,可半路出家的徐又年卻處處壓了他一頭,好不容易等到徐又年為了女人背師棄祖——
結果,他還有臉面自創門派。
更可怕的是,他兒子生下來就天賦異禀。
他看見的不止是不如別人兒子的自家兒子,看見更多的是常年受到欺壓和不公正待遇的……自己。
所以,在屠廷離開尋澤山一事中他沒有少出力。
為此,他并不後悔。
“景行,你為何如此看我?”
“道玉仙尊,本來我們安排湖中天銷毀假魚的一事因為我們的計劃有變,變成了我們親自來銷毀,”謝景行頓了頓,眉宇間的不耐一閃而過,道,“那湖中天一時冷清,掌門很是不快。”
“蠢不可及!”
“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和我們共榮辱麽,還想着借此機會在修仙界表現!”
“景行,你去閉關修煉吧,”謝璧面容轉而慈愛寬和了起來,“為父和你說過,外人不在的時候,你沒有必要喊我‘仙尊’的,你忙你的事,精進自己要緊,其餘門派裏的一些小事務交由你的老父親就大可放心了。”
其實,謝璧最心疼不過的就是自己兒子,他常年沒日沒夜地修煉,排除萬難,為的不就是兒子未來得道升天,高人一等麽?
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有一陣子謝景行這麽熱衷于處理幫派之間的事務。
後來,他去了一趟尋澤山,也就恍然大悟了。
原來,那裏有個徐又年精挑細選的大弟子惹人注目,那他半開玩笑似的為他讨要不就成了。
凡是他兒子想要的,他都能給他。
只要是能夠成為他兒子墊腳石的,他願意親自俯身去搬。
“父親,我還有一事未提,此次風波結束以後,我的婚約是否應該提上日程了?”
“這……”,謝璧臉上略有些為難,“婁挽意方才維護曾覆,考慮到湖中天與我們的關系,大致對我也有一些意見,或許此事,我們還需從長計議。”
“道玉仙尊,我怎敢有意見啊?”
婁挽意笑意盈盈地款款走來。
同樣是笑着的一張臉,以往只覺得客氣疏遠,而今謝璧竟然覺得後人之中婁挽意并非等閑之輩。
當然,這也是他當初看重婁挽意作自己兒媳的原因。
“挽意,你這會兒不應該在行山派那裏,替你的曾叔照料妹妹,怎會有空跑到我這裏來?”
“謝前輩,我此次着實來得是急,想要問你讨要個人,也不知道道玉仙尊肯不肯?”
“你要個人幹什麽?”
“殺了他。”
婁挽意眼尾絕情之處落入謝璧眼中,竟然有種莫名熟悉之感。
謝璧拼命地回想,這樣同樣一雙淩厲的眉眼,原來早在半天前在屠廷的魔窟,他同樣領略過。
作者有話說:
屠廷:我就說,一個被窩,睡不出兩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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