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冷戰
周淮大步走過去,将躲在周子俊身後的寧盼毫不溫柔地一把拉出,向車子走去。寧盼跟不上他的腳步,礙于他的怒火,也不敢叫他走慢點,好幾步險些摔倒。
“小叔叔!”周子俊欲言又止,喊了一聲。
周淮聽到之後腳步一頓,回過頭寒着臉道:“以後盼盼的事情你少管,否則後果自負。”
周子俊沒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周淮帶走寧盼。
車子裏的氣氛壓抑到一種地步了。寧盼從車後視鏡中,看到站在後面的周子俊越離越遠。她倔強地不肯開口說一句話,盡管周淮身上風雨欲來的低氣壓實在讓人害怕。
寧盼不明白了,明明是他改自己志願,有錯在先,自己只是和子俊哥哥一起散散心,有什麽錯?他憑什麽像自己做了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那麽生氣?
冷靜下來之後,周淮也後悔發了那麽大火。但他是真的着急,那種感覺,像千萬只螞蟻在啃噬着心髒。他一秒鐘都不想思考,只希望快點把寧盼找出來。她一個小姑娘,任性起來想不開怎麽辦?或者是在外面游蕩,手無縛雞之力,天色暗下後被人欺負了什麽辦?
這樣滿腹愁思、想東想西、擔驚受怕的一下午,周淮之前從未體驗過。
當他翻遍了整個城市,看到寧盼躲在周子俊身後,怒火再也壓抑不住。他清晰地看見了寧盼眼裏的疏離和恐懼,大概在小丫頭心中,周子俊那個毛頭小子,遠比自己靠得住吧。
他不允許這樣!
是他将寧盼從寧家接出,是他幫寧盼擺脫周家,是他給了寧盼安寧穩定的生活。周淮習慣了在寧盼的生命中扮演天神一樣的角色,每次在她最絕望的時候,将她帶離困境,給她希望。慢慢地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寧盼唯一的依靠。
寧盼只能是他掌心的小姑娘,容不得他人肖想與染指。
如此強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深刻地存在于周淮的骨子裏,他自己也許并未發現,但已經暴露在他對寧盼的行為中了。一開始他對寧盼感興趣,像獵人對可愛的獵物一樣。他設了圈套,自己卻先掉下去,不可自拔。
寧盼堅決覺得自己沒有錯,在這件事情之後幾乎沒有搭理過周淮。
起床,刷牙洗臉,換衣服,專心致志地啃着三明治,完全無視坐在對面的周淮。白天他要去公司工作,寧盼就蹲在家裏磨時間。
兩人誰也不肯先低頭,家中被緊張的狀态籠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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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盼,你到底想怎麽樣?”周淮攔住洗完澡準備回房的寧盼,問道。
寧盼道:“舅舅,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現在我不想怎樣,只想睡覺,拜托讓開。”
“你!”周淮被噎得沒話說,小丫頭越長越大,也越來越不守控制。
寧盼挑了挑眉,“還有,舅舅,我現在只穿着一件睡衣,你這樣盯着我看不合适吧?”
這種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周淮無奈,只能放她進房了。
直到開學前兩天,王嫂看不下了,“盼盼小姐要住校吧?有些日用品可以挑一挑了呢,還有衣服也要多買幾套,唉,也不知道學校食堂怎麽樣,小姐會不會吃不慣……”她唠叨着這些瑣碎小事,試圖緩和周先生和小姐之間的緊張關系。
“日用品我會叫李遠準備好放在車後備箱裏,後天老王送你學校。”周淮低頭看報紙,一副不經意的樣子說。
寧盼不鹹不淡地應一聲,“哦。”
這陣子周淮聽到寧盼說的最多的字,就是“哦”了。寧盼一副無所謂、你愛咋地就咋地的模樣,周淮拿她沒辦法。也許讓她去住校,兩人分開一段日子會比較好。
入學的日子很快來到,寧盼住的是四人寝室。她到得比較晚,其它三個床鋪都被挑走了。寧盼也不挑剔,自己一個人收拾好東西。
三個室友都在自玩自的,過了好長時間才有人說第一句話,“你們好,我是邵筱雨,是嘉興人。”話題一開,其他兩人才活躍起來。
邵筱雨是寝室裏最漂亮的,一頭波浪大卷,臉上化着精致的妝容,看起來根本不像大一學生。另外兩個都是普通的小女生,看向邵筱雨時,多多少少流露出一些羨慕的成分。
一段時間的生活之後,幾人熟絡起來。大多數時間,四個人相處地挺融洽的。但邵筱雨有晚歸的習慣,每天都是大半夜才回來,然後卸妝,洗澡再上床。她絲毫不覺得自己在深夜發出那麽大聲音會影響別人,另外兩個室友雖有些抱怨,但也沒好意思當面說。
寧盼語氣溫和地跟她提了一句,“筱雨,我們三個睡得都比較早,你以後能不能早點回來,不然聲音那麽大,我們都睡不好。”
“你們自己睡眠質量憑什麽怪到我頭上!”邵筱雨剛和男朋友吵架,暴躁地回了一句。
好言好語得到這樣的回複,任是寧盼脾氣再好,也忍不住有點惱怒了,“你天天大半夜回來影響室友休息,你還有理了?”
邵筱雨理虧,也看出寧盼不是任人揉捏的包子,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之後另外兩個室友去跟輔導員抱怨了。但她依舊我行我素,一點都沒有改變。
在不知第幾次深夜被吵醒後,寧盼揉揉眼睛,睜眼看着天花板,連續的睡眠不足引發了頭疼。心裏做了決定,要麽換寝室,要麽搬出去住,反正不能再跟邵筱雨住一起了。
次日,正當寧盼思索着怎麽辦之時,手機響了,周淮打來的。
兩人都在賭氣,一個多月沒有聯系過。這次周淮打來,不知有什麽事情。
“如果學校住不慣的話,就搬出來,下午老王來接你。”周淮低沉的嗓音傳過來。
寧盼瞬間有些惱怒,自己都上大學了,他還盯着不放。必定還有人監視着自己,才能被他知道一舉一動。但衡量了一下兩件事孰輕孰重,她覺得跟天天睡不好更痛苦,便答應了周淮的提議。
老王下午到寝室來幫她将東西搬出去,然後開車到了離學校很近的一棟房子。
周淮買了三樓的一間單身公寓給她,再考慮到女孩子獨住的安全問題,換了扇更高級的防盜門,窗口也裝上防盜窗,再加上二十四小時的監護,應該沒什麽問題了。
寧盼和老王到的時候,周淮已經在小公寓裏了。
寧盼直接無視掉他,放自己的東西。幫着收拾完之後,老王先退出,去車內等着。
周淮再也不能忍受寧盼像對待陌生人一樣對待他,雙手按住她的肩膀,接近于低聲下氣地說:“盼盼,我錯了,以後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舅舅再也不管你了,好不好?”
“那把監視我的人都撤了。”寧盼趁機提出條件。一個獨立自由的人,天天被人盯着,肯定是不好受的。
周淮的臉黑了黑,不知寧盼如何得知他派人監視她的事情,“這個不行,其他條件你再提出。”
“不行就算了。”寧盼懶得跟他再啰嗦,掙脫他的手,轉身走開,坐到沙發上看書。無聲地下了逐客令,等着周淮自己離開。
周淮考慮了良久,才決定讓步,“撤了也行。把我的號碼設為快捷撥出,确保有什麽特殊情況能第一時間讓我知道,別自己硬撐着。”
“好。”寧盼爽快地答應,見他還看着自己,才慢慢綻開一個笑容,“那我就原諒舅舅你改了志願的事情,以後你要尊重我的意見。舅舅,我餓了,出去吃飯吧!”
周淮松了一口氣,兩人不愉快的這一頁就算揭過。
這樣子真虛僞。
寧盼在心裏唾棄着自己。她為了脫離周淮,這樣與他虛與委蛇,讓他放松對自己的掌控。
她多多少少是明白周淮對自己的心意的。那天晚上他的一句“盼盼,我愛你”,不是情人之間濃情蜜意的告白,而是昭告着舅舅對外甥女産生了不該産生的感情!盡管寧盼曾經尊敬、依賴他,甚至崇拜他,但她從未産生愛慕之心。或者說,有那麽一點點的少女情懷,都被早早扼殺在心中。
因為兩人之間隔着的,是不可切斷的血緣關系啊!
寧盼能看出周淮也在拼命地壓抑着對她的愛意,他裝作是長輩對小輩的關懷,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傷害她,一定不是舅舅的本意。所以她對周淮,恨不起來,就像她對寧中誠一樣。
但事情已經發生,你不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更不能要求時光倒退,只能更勇敢地去面對現實,往前走。決絕地離開周淮,也許是防止兩人陷得更深的唯一辦法。
周淮是個信守承諾的人,當着寧盼的面,打電話給助理,叫他撤了所有盯着小姐的人。
和寧盼的關系恢複之後,周淮趕回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周家現在處于最關鍵的時期,周磊的地位岌岌可危,只要周淮發動最後一擊,就能将他拉下當家人的位置。
周淮和他的智囊團等待了多年的時機,終于快要來臨。
幾年前,周家家族企業花費巨額大筆資金進軍科技軟件應用産業,這是當下相當有前途的産業,也是周氏家族企業轉型的重要目标。為了轉型,周磊幾乎壓進周氏的全部身家,大筆資金投入到研發中,終于要在今年年中推出第一款新型産品。
而周淮,要做的,就是在周氏産品進入市場之前,将他的個人公司研發的類似産品先一步推出,占領市場。這樣一來,周磊的全部心血,全都付之東流。
局面對周淮而言是非常有利的,他掌握了周氏企業的種種動态,而周磊對他暗中成立的個人公司,則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