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醜醜 生下來就這麽難,可活下去其實也……
南玉第二天早上醒來時鐘靈焰已經回去了, 在她床頭放了只用符紙折的小豬,惟妙惟肖的,南玉看着小豬樂了半天。
南玉簡單吃了口早飯, 正想給施甜甜打電話問問丁昊的情況, 施甜甜卻先把電話打了過來, 央南玉這幾天幫忙去醫院照顧一下丁昊, 她忙着案子的事抽不開身。
南玉爽快的答應了下來,看施甜甜說話匆匆忙忙的, 也就沒好問別的。
南玉回房間拿上包剛剛走出門, 就見對面房間的鐘靈焰也走了出來。
“去哪?”
鐘靈焰漫不經心的問。
南玉:“施甜甜讓我去醫院照看一下丁昊,她這幾天太忙了。”
鐘靈焰:“……我也去。”
南玉一臉正經地點點頭, 心裏笑道:“還挺粘人。”
鐘靈焰:“……”
他朝南玉攤開掌心, 裏面躺着顆亮亮的玻璃珠。
南玉覺得這玻璃珠有點眼熟,不像小孩玩的那種彈珠, 她好奇地問:“這是什麽?”
鐘靈焰把彈珠放進兜裏,“昨晚去你房間時李義民給我的,說是從關被綁那個女孩的房間裏撿到的。”
南玉好奇的問:“這玻璃球有什麽特別嗎?”
鐘靈焰:“這不是玻璃球, 這是人的生魂。”
南玉吓了一跳:“生魂?”
Advertisement
鐘靈焰點點頭:“昨晚你說丁昊可能和那兩個小孩失魂的事有關, 碰巧李義民又從丁昊身邊撿到一顆生魂, 這麽看丁昊和這件事應該有些關系,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小八小九從卧室窗戶伸着脖子看南玉和鐘靈焰走出院子, 小八突然回頭神秘兮兮的說:“他倆有事,他倆絕對有事。”
小九:“……你怎麽看出來的?”
小八:“直覺,直覺你懂嗎?”
小九茫然地搖搖頭。
小八一臉得意地說:“我早就看出我哥喜歡小南姐了。”
南玉和鐘靈焰到了醫院,碰巧施甜甜和她的同事小劉也在派出所,施甜甜正和市局刑偵隊的一個女警給被綁架的女孩做詢問筆錄,躺在女孩隔壁的丁昊受了重傷依然昏迷不醒。
小劉正守在病房門口, 看到南玉來了,臉上的倦色瞬間消失,笑着朝南玉走了過來,誰知腳底下不知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一個重心不穩,當着南玉的面摔了個形象盡失的大馬趴。
小劉紅着臉爬起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鐘靈焰兩手抄着兜,慢條斯理跟上了南玉,嘴角掀起一絲不甚厚道的笑意。
南玉看小劉窘得連手都沒地方放似的,連忙若無其事的跟小劉打了聲招呼,問施甜甜是不是也來了。
小劉紅着臉點點頭,指了指一旁的病房說:“正在裏面給被綁架的女孩做筆錄。”
南玉問:“那丁昊呢?”
小劉又指了指隔壁的病房,“他還沒醒。”
南玉隔着門上的玻璃小窗望向病房裏面,見少年正靜靜躺在病床上,臉腫得看不出原本清秀的相貌,大概是因為太疼了,眉頭時不時皺一下,睡得很不安穩。
南玉突然有些茫然的想,“自己從前怎麽沒有覺得,長大成人是件這麽難的事……”
“他傷的很重嗎?”
南玉擔心的問。
小劉:“頭部被扳手打的那一下傷得很重,肋骨被踹斷了好幾根,其他地方不算太重。”
南玉忍不住小心的問:“他……和綁架有關系嗎?”
小劉壓低聲音對南玉說:“有點複雜,他應該是嫌犯之一,但後來看到同夥要侵犯那個女孩就不幹了,拼死護住了那女孩……”
南玉鼻子驟然一酸,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
小劉見她有點難過,忙岔開話題問道:“小南姐,昨晚你是怎麽知道孫倩怡被藏在那個地方的?師姐讓我們去那裏找人的時候我們都不信,沒想到真在那。”
南玉沒辦法把昨晚那支浩浩蕩蕩的搜救隊介紹給小劉,只好高深莫測的朝他笑了笑說:“保密。”
小劉看南玉的眼神簡直發着光,光線不小心刺到了一邊冷眼旁觀的鐘靈焰,他突然清了清嗓子,十分沒眼力價的打斷了兩個人,“可以進去看看他嗎?”
小劉猛的擡起頭,好像剛剛注意到南玉身邊還跟着個大活人,他目光有點複雜的打量了鐘靈焰兩眼,發現這人橫看豎看都挑不出什麽毛病,于是心情也跟着有點複雜起來,不冷不熱的朝鐘靈焰點了點頭。
鐘靈焰推開門,難得紳士的女士優先了一回,南玉跟小劉點點頭然後走進了病房,鐘靈焰跟着南玉走了進去,毫不客氣的把亦步亦趨的小警察拍在了門外。
兩個人在病床前站了一會兒,南玉擡頭問鐘靈焰:“看出什麽來沒有?”
鐘靈焰愣了愣,一頭霧水的問道:“看什麽?”
南玉:“……你不是要進來看看丁昊嗎?你是不是會攝神取念什麽的?”
鐘靈焰:“……不會。”
南玉:“那你進來幹嗎?”
鐘靈焰溜達到椅子前坐了下來,漫不經心的說:“外面太吵了。”
南玉無語的白了他一眼,搬了把椅子在丁昊床邊坐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房門被人輕輕推開,施甜甜一臉疲倦的走了進來。
南玉朝施甜甜招招手,施甜甜走過來一屁股坐在床邊,長長吐了口氣。
南玉問施甜甜:“方便跟我透露案情嗎?”
施甜甜點點頭,“跟你不見外,我們還想給你送一面錦旗呢,就是不知道錦旗上該寫什麽,總不能寫你神通廣大法力無邊吧。”
南玉笑了,偷偷看了鐘靈焰一眼,神通廣大法力無邊的是對面那位正在旁若無人玩手機的帥哥,自己純屬欺世盜名。
施甜甜看了看睡相十分辛苦的丁昊,忍不住動手幫他調整了一下快要擠到一邊的枕頭,然後輕聲對南玉說:“不然我當他監護人吧?”
南玉聽了這話倒是不覺得意外,只是問了一句:“你爸媽同意嗎?”
施甜甜按着發漲的太陽穴輕聲說,“我媽不樂意,我爸倒是沒什麽意見,他是個老刑警,活久見的事多了去了,比我媽想得開。”
南玉想起秦帥,又問施甜甜:“那秦帥呢?你倆還鬧別扭嗎?”
施甜甜臉色有點不好看,疲倦的笑了笑,“随緣吧,我太累了,沒有力氣跟他吵了。”
南玉于心不忍的看着施甜甜,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提到秦帥,施甜甜眼裏的疲憊竟好似比連軸加班還要濃重了些。
南玉不知不覺看了丁昊好一會兒,少年比剛才睡得安穩了些,眉頭卻依然輕輕蹙着,高高的鼻梁上橫過一道結了血痂的傷口,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留疤。
她忍不住擔憂的問:“如果……我是說如果,他以後依然是個問題少年,逃學打架考試不及格,你動不動就被老師請去訓話,對他一切善意的教導他都不買賬。如果你不管怎麽努力,他成人以後還是長偏了,不管是對社會還是對你都成了負擔,你能承受這個結果嗎?畢竟你可以發自內心的希望他活成一個健健康康的人樣,也全力以赴的幫助他了,可長成一個什麽樣的人,最後還是看他自己願意走什麽樣的路,你應該明白把一個不相幹的人納入自己的人生軌跡,這裏面的風險有多大,你做好承擔這些風險的準備了嗎?”
施甜甜沉默了好久,久到南玉懷疑她是不是坐着睡着了。
久到躺在床上努力維持睡顏的少年,幾不可察的滾動了一下鋒利的喉結。
南玉輕輕推了推她,施甜甜才小聲的嘆了口氣,喃喃道說:“我不知道,我什麽也沒想好,到現在我還沒放棄幫他找到他媽媽的希望,可如果就是找不到呢?”
南玉只覺得頭一圈圈大了起來,無奈的看着病床上的少年,自己也沒了主意。
她突然轉過頭問施甜甜:“剛才就想問你,那小姑娘真的是被丁昊綁架了嗎?”
施甜甜點點頭,“丁昊不是主謀,但也是參與者,這個女孩平時就和他有很大的過節,多次讓杜小鵬那幾個孩子找丁昊的麻煩。我們昨晚在拘禁女孩的摩托車修理店抓到了四個嫌犯,其中一個是丁昊。”
“我們破門而入時他已經被打昏了,另一個沒怎麽受傷,可也昏迷不醒了,剩下那兩個被我們分開審到天亮,兩個人都不滿十八周歲,沒費什麽麻煩就交代了個抵、底掉。”
“據那兩個人說,他們說之所以會對這個女生下手,是因為知道這個女生家裏很有錢,原因是去年聖誕節這個女生在夜總訂了一個豪華KTV包間請同學們唱歌,一晚上酒水飲料消費簡直吓人,女孩那會兒就被幾個小混混給盯上了。”
“那天丁昊正好在夜總會幫人看場子,被包間裏的同學群毆了一頓,據嫌疑人回憶,女孩拿出幾沓人民幣放在桌上,誰上去踢丁昊一腳就獎勵誰一百塊,後來丁昊砸碎啤酒瓶子劃傷了好幾個人……”
“這事我好像有印象,那會兒丁昊還被送到我們派出所了,現場的同學都指認他故意傷人,我們也不知道其中的內情,還批評教育了他一頓,他爸來領他回家的時候又打了他一頓……算了不提了。”
施甜甜平複了一下情緒才繼續說道:“聖誕節鬧了那麽大一場,幾個小混混知道了丁昊和那女孩是同班同學,慢慢從丁昊嘴裏套出很多關于那女孩的信息,摸清了她的家庭住址和晚上回家的路線,三天前那女孩生日,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又包下夜總會同一間KTV和同學們一起慶生,那天丁昊也被三個嫌犯叫去看場子,三個人先是撺掇丁昊把那女孩綁了出出氣,結果丁昊沒理他們這一茬,三個人就離開了夜總會,藏身在女孩家別墅附近,等她散場之後就把人綁了。”
“三個嫌犯有兩個已滿十六歲,一個剛滿十八歲,他們起初是想利用丁昊未成年人的身份撺掇他當主犯,就算最後事發也能逃避一些法律制裁,無奈丁昊沒按他們打算好的劇本走。”
“後來丁昊知道了女孩被綁的事實,聽那兩個嫌犯說他原本是不聞不問的态度,後來聽說每人能分到至少十萬塊錢就心動了,連夜去了拘禁女孩的摩托車修理店,他們兩個人一組輪流看着女孩,另外兩個人負責望風和與女孩家人聯系索要贖金。”
“在被我們抓獲前,那兩個在外面望風的嫌犯聽到房子裏有駭人的叫聲,以為出了什麽狀況就一起跑過去看,結果剛進去一小會兒警察就來了,他們也不知道房間裏的兩個同夥發生了什麽事,我們從被綁架的女孩那裏了解到是其中一個嫌犯想要侵犯她,另一個從來不吭聲的嫌犯不同意,兩個人就打起來了。”
“她聽到重物打擊頭部的悶響,保護她的那個人似乎被打倒在地,又被人重重踢了好幾下,然後那個想要侵犯她的人就開始撕她衣服,但是後來那個人好像看到什麽吓人的東西,突然撕心裂肺的大叫一聲滾到了床下。”
“我們根據女孩的描述,又結合丁昊身上的傷,初步推斷保護她的那個嫌犯就是丁昊,至于另外一個嫌犯究竟發生了什麽,只能等他醒來以後才能知道了。”
正說話間,小劉推門走了進來,神色茫然的對施甜甜說:“師姐,另外一個嫌犯醒了,可是……他和李曉磊宋林蔚那兩個孩子一樣癡呆了……”
一直戴着耳機打游戲的祖師爺突然摘下耳機擡頭問道,“上次我們三個一起去丁昊家的時候,他父親是不是提到過丁昊撿了一只狗回家?”
南玉和施甜甜同時點了點頭。
鐘靈焰又問道:“你們見過那只狗嗎?是不是很醜?”
南玉和施甜甜同時詫異的問:“你怎麽知道?”
鐘靈焰因為有外人在場不好明說,便問能不能到丁昊家看看。
施甜甜看出鐘靈焰一定是發現了什麽又不好明說,于是打發一頭霧水的小劉忙別的去了,她從丁昊褲兜裏摸出一把鑰匙遞給南玉,一臉好奇的問:“小狗有什麽問題嗎?”
鐘靈焰淡淡的說:“那不是小狗,是一只罕見的奇獸,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只寂寂。”
施甜甜:“咳……雞雞?”
鐘靈焰一頭黑線的解釋道:“……寂寂,寂寞的寂,陰間的一種奇珍異獸,雌獸會跑到陽間産崽,生下來後便會任由幼崽自身自滅,因為小時候樣貌極為醜陋,多會被人避之唯恐不及,而這種異獸偏偏需要感應到人的真心喜愛才能活下來。成年寂寂可以拘魂取魄,是無常最喜愛的寵物,可幼崽需在陽世存活十年才能覺醒陰陽兩界穿行的能力,因為成長太過艱難,能活到十歲的只是鳳毛麟角。”
施甜甜聽呆了,幹巴巴的說:“生下來就這麽難啊……”
鐘靈焰點點頭,“生下來就這麽難,可活下去其實也很簡單,只需要一點點真心的喜歡。”
施甜甜不知不覺看向丁昊,心裏的煩躁糾結忽然一股腦煙消雲散了。
也許他所需要的,也只是一點點真心的喜歡而已……
南玉聽了鐘靈焰的話,震驚程度不亞于施甜甜,她好奇的問:“你是怎麽知道小狗是寂寂的?”
鐘靈焰從兜裏掏出昨晚李義民給他的那枚酷似玻璃珠的魂魄遞給南玉,“寂寂天生擅長拘魂取魄,幼時能力尚有不足,一般做不到拘取人的魂魄,這只寂寂應該是看到丁昊被人欺負,情急之下想要撲上去咬人,卻無意中誤食人的魂魄,吐出來後便是這個樣貌。”
南玉捏起玻璃珠好奇的端詳,突然想起什麽來,連忙問施甜甜:“那天下午咱們一起在丁昊家打掃衛生時,我從沙發下面掃出一個玻璃珠,随手放進了茶幾上的罐子裏了,出門前碰到醜醜……”
南玉轉頭向鐘靈焰解釋:“醜醜就是你說的那只寂寂。”
然後接着對施甜甜說:“醜醜那時剛從外面回來,嘴裏也叼着一個玻璃球,我順手把它吐出來的玻璃珠也放進罐子裏了,你有沒有留意那兩個玻璃珠?”
施甜甜緩緩點着頭,“好像是有點印象,這麽說的話事情就對上了,你從沙發下面掃出來的那個應該是李曉磊的,後來那顆是宋林蔚的,你手上這顆是嫌犯的。”
鐘靈焰點點頭,“原本應該還有一顆是杜小鵬的,大概是因為丁昊在場,寂寂擔心他發現自己不是普通小狗,心下顧忌就沒能使出全力去傷害杜小鵬,只是像一只狗一樣咬了他。”
施甜甜恍然大悟的說:“這樣所有事都能解釋通了。”
她問鐘靈焰:“你能想辦法把這三個魂魄還給他們本人嗎?”
鐘靈焰嗯了一聲。
施甜甜叫了聲謝天謝地,連忙帶着鐘靈焰和南玉跑到嫌犯的病房,支走了剛剛進去查看情況的小劉,自己靠在門玻璃前擋住外面的視線,親眼目睹了好奇已久的小帥哥作法現場。
預想中的飒爽英姿并沒有出現,鐘靈焰只是随手在嫌犯眉心輕輕一按,指尖的玻璃珠便倏的鑽了進去。
緊接着那人便醒了,大概是夢裏入戲太深,醒了怎麽也不肯相信周圍的一切都是真的,直到兩個刑警過來做筆錄時才逐漸接受自己已經落網的現實。
三個人站在走廊上,南玉晃了晃丁昊家的鑰匙,然後問施甜甜,“我走了有人幫你照看丁昊嗎?”
施甜甜朝南玉揮揮手,“你們快去吧,我原本以為今天還要有的忙,剛才我們給孫倩怡做完筆錄後,這個案子就全部移交市局刑偵隊了,我今天可以一直在醫院呆着,那兩個小孩的事就拜托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