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懸絲傀儡 牽在王青越脖子上的線動了動……
晚上六點半, 南玉和鐘靈焰如約到了王清越家。
“好久不見了嫂子。”
南玉把生日蛋糕和下午給岩岩買的樂高遞給了王清越的老婆孫明麗,一邊換鞋一邊伸着脖子看向客廳:“岩岩呢?”
“買這麽多東西幹嘛。”
孫明麗笑着接過蛋糕和禮物,下巴朝次卧的方向點了點, “寫作業呢。”
她目光突然落在鐘靈焰身上, 一臉差異的說:“老王回來時候提到你弟弟長的一表人才, 可我還是沒想到這麽帥。”
鐘靈焰淡淡朝孫明麗點了點頭, 目光卻犀利地在她身上審視了一番。
南玉換好鞋走進客廳,看了眼岩岩卧室緊閉的房門:“今天生日還這麽用功啊。”
孫明麗一臉驕傲的無奈:“沒辦法, 就是愛學習, 從書桌前轟都轟不走。”
南玉笑着贊嘆:“岩岩學習這麽讓人省心,嫂子你們太有福氣了。”
孫明麗笑得一臉春風得意:“誰說不是呢, 我在網上經常看到家長因為輔導作業崩潰的段子, 我們家就不存在這個問題,岩岩整天太沉迷學習了, 我都希望他能抽出點時間放松一下,別整天除了習題就是名著,唉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南玉被濃郁的凡爾賽味兒撲了一臉, 笑着打趣道:“嫂子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她打量了一眼客廳, 發現這家變化還挺大的, 好像是兩年前吧,有一會回王青越喝得找不着北, 那天施甜甜開車沒喝酒,她就和施甜甜一起把王清越送回了家。
當時孫明麗一臉怨氣的開門放人進來,客廳裏亂得像豬窩,沙發上堆滿換下來的衣服襪子,南玉借用了一下衛生間,看到好幾天沒洗的馬桶之後還是決定忍着回家再上廁所……
現在的家裏窗明幾淨, 廚房裏飄出來炒菜的香味,很有點溫馨舒适的感覺。
南玉突然發現孫明麗整個人的精神氣也變了,從前每次見面時,孫明麗都不修邊幅,臉上時時帶着絲怨婦的刻薄和煩躁,年紀輕輕就像個黃臉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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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她雖然還是從前普普通通的尋常五官,但是皮膚保養得當,頭發也打理得順滑漂亮,穿着一件絲質小背心外搭一件紅色羊絨開衫,整個人由內而外散發着春風得意的氣質。
廚房裏抽油煙機發出嗡嗡的轟鳴,王清越好一會兒才聽到客廳裏說話的聲音,他舉着鏟子探出頭來,笑着跟南玉和鐘靈焰打招呼:“來了,再等等啊,還差兩個菜。”
細線吊着他的胳膊和脖子,遠遠看去就像個靈活的大木偶。
南玉眼皮跳了跳,朝他生硬的笑了一下,“別着急,慢慢做。”
她回過頭指了指岩岩的卧室,商量着問道:“我能進去看看岩岩嗎?”
孫明麗笑着朝她揮手:“去,去,客氣什麽,岩岩可喜歡你和他施阿姨了,放學聽說你要來,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南玉朝鐘靈焰淡淡使了個顏色便朝岩岩卧室走去,鐘靈焰跟在她身後,兩人在卧室門前站定,南玉強壓着心裏隐隐的不安,擡手輕輕敲了敲房門。
“進來。”
房間裏傳出岩岩稚嫩的聲音。
南玉推開門,笑眯眯地說了一句:“小帥哥生日快樂啊。”
待看清書桌前背對她坐着的小男孩時,南玉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整個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正對卧室房門的是一個滿滿當當的書架,書架下面是一張書桌,一個瘦小的男孩正趴在書桌上埋頭寫作業,五條筆直的線吊在小男孩手腕腳腕和脖子上,和他爸爸身上的吊線如出一轍。
房間裏幹淨整潔,一盞臺燈溫暖的光籠罩着男孩,可詭異的空氣卻好像自魔法的詛咒中來,充斥着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讓人不寒而栗。
盡管已經有心理準備,南玉還是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腿有點軟,好在身後有鐘靈焰的氣息,讓她不由安心了許多。
她向身後望去,看到鐘靈焰朝她輕輕點了點頭。
南玉定了定心神,朝岩岩身旁走去。
這時岩岩才慢半拍地回過頭來,南玉發現他稚嫩的小臉上透着難以掩飾的疲倦,目光卻帶着一絲詭異的亢奮。
“姐姐你來了。”
岩岩一開口,清脆的小嗓音差點讓南玉忍不住立刻動手扯開他脖子上吊着的線。
可她還是忍住了,她還沒弄明白是怎麽回事,她不敢貿然做什麽。
南玉心情沉重的朝岩岩笑了笑,“今天生日,先不學了,出來玩好不好?”
岩岩戀戀不舍的看了眼自己寫了一半的卷子,小眉頭為難的皺了起來,一看就是心裏糾結的不行。
南玉索性拿走岩岩手裏的筆,“聽阿姨的,吃完飯再學。”
岩岩只好點點頭,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南玉放在桌上的筆。
南玉指了指滿滿當當的書架問道:“這些書你都看過了嗎?”
岩岩點點頭,“我除了學習就喜歡看書,我媽媽說多讀書好,現在高考題都不從教材上出,只有博覽群書才能答好語文卷子。”
南玉:“你才上小學就已經想着高考了啊?”
岩岩驕傲地說:“我已經跳到四年級了,明年我要讀初中,媽媽想讓我當神童,我準備初中讀一年就考高中。”
南玉看着岩岩鼻梁上厚厚的眼鏡片,心疼的說:“這麽着急幹嘛,平時該玩也要玩的。”
岩岩驚訝地擡起小臉看着南玉,不以為然地說:“姐姐,一寸光陰一寸金,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我現在不好好學習,長大之後就要像我爸爸一樣成為一個沒用的人,我不要像我爸爸一樣,我要成功。”
南玉看着岩岩複讀機似的說着心靈雞湯,振振有詞說着“成功”,可他短短的人生閱歷足以讓他對成功有自己的認知和定義嗎?
別說是岩岩,南玉覺得自己活到這個歲數,也沒想明白什麽算成功的人生啊。
她搖搖頭,認真地對岩岩說:“我覺得你爸爸很好啊,他性格好,善良,熱心腸,還很顧家……”
沒等南玉說完,岩岩就面帶鄙夷地說:“男人不能沒出息,我長大以後一定不能像爸爸那樣。”
南玉無言以對,不明白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認知,她和岩岩目光對峙,恍然間覺得孩子的眼神和他媽媽挺像的,有種成年人的自以為是在裏面。
南玉目光轉向鐘靈焰,她有點慌,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鐘靈焰看完岩岩的一舉一動,淡淡對南玉說:“出去等吧。”
南玉拉着岩岩,“走,陪阿姨去客廳玩會兒。”
岩岩搖搖頭,重新抓起筆,“我把這面卷子寫完再出來。”
南玉只好跟着鐘靈焰回了客廳,兩個人坐在沙發上,南玉看了眼布置餐桌的孫明麗,微微傾斜身子湊到鐘靈焰耳邊小聲問:“是傀儡術嗎?”
鐘靈焰微微發怔,耳邊溫熱的呼吸讓他面頰有點發熱。
南玉:“是嗎?”
鐘靈焰點點頭。
南玉:“那怎麽辦?會不會是他老婆幹的?”
鐘靈焰:“還不确定,今晚再看看。”
晚飯過後兩個人呆了一小會兒就告辭離開了,走到單元樓下,南玉不知不覺輕輕呼出一口氣,這才察覺到自己剛才有多緊張。
說來也奇怪,明明是那麽溫馨輕松的場景,整個房子裏的氛圍卻詭異而壓抑,王青越和岩岩臉上空洞的笑讓南玉現在一想還有點不寒而栗。
南玉看了看外面暗下來的天色,轉頭問鐘靈焰:“那現在該怎麽辦,我們都出來了還怎麽看啊?”
鐘靈焰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還有點早,我們在附近轉轉吧,等差不多快睡覺的時候再來。”
兩人漫步走到小區外面,看到不遠處有家冰淇淋店便一起走進了去。
剛準備點單,南玉手機響了,是個陌生的電話號碼打來的。
南玉接起電話,聽到王然的聲音,“喂,是我。”
南玉微微有點詫異,“什麽事啊王然?”
王然:“沒事……就是想問問你晚上有空沒,有空的話出來待會兒。”
南玉:“我在外面呢,今晚沒空。”
王然:“那好吧,明天呢?明天晚上一起吃飯吧。”
南玉:“看情況吧,現在不确定明天能不能把事情辦完。”
王然:“你自己在外面嗎?有人陪嗎?晚上出門要注意安全。”
南玉偷偷看了鐘靈焰一眼,說:“有人一起的。”
王然:“那好吧,明天再打電話給你,今天辦完事早點回去。”
南玉:“嗯,那先挂了。”
南玉的手機有點擴音,王然的聲音一字不落的落在了對面鐘靈焰的耳朵裏。
南玉放下手機,擡頭問鐘靈焰:“想吃點什麽?”
卻發現鐘靈焰一言不發的看着窗外,俊朗的側臉上仿佛寫着“誰也別來煩老子”。
南玉懶得理他,擡起胳膊朝店員招了招手,“點單。”
店員走過來遞給南玉一張店裏的活動單子,并且熱心腸的向他們推薦:“帥哥美女點這款情侶套餐很合适,有草莓和巧克力兩種口味的冰淇淋,還有重乳酪芝士和黑森林兩種蛋糕,一杯紅石榴果汁,一杯巧克力冰沙,還贈送一對玩偶,比單點合适很多。”
南玉本來就想點草莓和巧克力兩種口味,被店員這麽一說反倒不好意思點了,她飛快的偷瞄了鐘靈焰一眼,見他依然面無表情的看着窗外,一副拒絕交流的樣子。
南玉朝笑着對服務生說了謝謝,知情知趣的沒要情侶套餐。
不知為什麽,南玉覺得鐘靈焰的臉更臭了。
“真難伺候……”
南玉心煩的想。
兩個人各自看着手機吃冰淇淋,全程再無交流,鐘靈焰很快吃完一份巧克力雙球,擡手又叫了店員過來。
“先生點單嗎?”
小姑娘有點害羞的看着鐘靈焰。
鐘靈焰點點頭,開口點單:“草莓冰淇淋,巧克力冰淇淋,重乳酪芝士蛋糕,黑森林蛋糕,一杯紅石榴果汁,一杯巧克力冰沙。”
南玉:“……”
她茫然地看了鐘靈焰一眼,不知道這位祖宗又是哪根筋不舒服了。
小姑娘腼腆地笑了笑:“您要情侶套餐是吧,不用麻煩重複一遍的。”
鐘靈焰不置可否。
南玉朝小店員擺擺手:“我不用加了,點單份就可以。”
店員為難的說:“單份就不能按情侶套餐的費用算了。”
鐘靈焰突然開了口:“雙份。”
小姑娘有點懵:“那就是點情侶套餐了?”
鐘靈焰賭氣似的閉了嘴。
南玉不知為什麽心頭突然竄起一股火,擡起頭笑眯眯的對小姑娘說:“雙份,就按他說的,不買套餐,單點就可以。”
小姑娘:“那算下來要多花一百二十塊來呢。”
南玉眉心跳了跳,當了這麽多年錢串子,今天還是第一次上趕着當冤大頭,她心煩的點頭說:“好。”
小店員好奇的目光在南玉和鐘靈焰身上來來回回走了幾遭,然後恍然大悟的抱單子走開了。
原來是一對鬧別扭的小情侶,唉,鬧別扭都鬧得這麽賞心悅目。
鐘靈焰賭氣似的一言不發吃完了兩人份的套餐,南玉今天也沒往常那麽好脾氣,心頭莫名火大,鐘靈焰不說話她也便不說話,兩個人就這麽氣氛古怪的熬了兩個多小時。
眼看快十點了,南玉到底還是先開了口:“還去不去看?”
鐘靈焰生硬的回了一個字:“去。”
兩人買了單,各自沉默着走回王青越家樓下,南玉直到現在還搞不明白等這麽晚到底要看什麽,她淡聲問道:“到底要看什麽?”
鐘靈焰淡淡說道:“懸絲傀儡。”
說着不緊不慢地走進樓道裏。
“那怎麽看啊?”
南玉連忙跟了進去。
兩個人坐電梯回到王青越家門前,鐘靈焰站在門口半晌沒有動靜,南玉忍不住小聲問道:“你在做什麽?”
鐘靈焰朝她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繼續凝神聽房子裏的動靜,就這樣等了一個多小時,就在南玉耐心快要耗盡時,鐘靈焰終于拿出了抄在褲兜裏的手。
一股黑氣從他指尖冒出,順着鎖眼鑽了進去,南玉緊張得不由屏息凝神,只聽一聲很輕的咔噠聲,門鎖便打開了。
南玉:“……”
祖師爺這溜門撬鎖的手藝很娴熟啊。
鐘靈焰慢慢拉開門,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他朝南玉揚了揚下巴,示意南玉先進去。
兩個人在門廳輕手輕腳拖了鞋,鐘靈焰指了指主卧的方向,南玉會意地點點頭,跟着鐘靈焰蹑手蹑腳走到了主卧門前。
鐘靈焰随手在次卧門鎖上封了一道黑氣,防止次卧的房門突然打開,接着輕輕把主卧房門推開了一條縫隙。
南玉好奇地踮着腳往裏看,鐘靈焰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默不作聲地閃身讓南玉站在了自己前面。
視線一下子沒了遮攔,透過一道窄窄的門縫,房間裏詭異的一幕突然撞進眼裏,吓得南玉心頭一驚,本能地就想出聲,鐘靈焰從身後環過手臂,輕輕捂住了她的嘴。
“別出聲。”
低沉的聲線在南玉耳邊輕輕響起,南玉突然覺得頭皮一陣酥麻,全身上下的神經元集體荷爾蒙毒瘾發作。
她呆呆戳在鐘靈焰身前,脊背若有若無貼在他胸前,手腳幾乎失去了知覺,臉頰也瞬間燙得沒藥救。
鐘靈焰似乎感覺到虛虛環在懷裏的人體溫似乎直線飙了上去,冷了一晚上的臉不由自主變得柔和了下來。
兩人保持着這樣一言難盡的姿勢,一起看着房間裏詭異的場景。
王青越睡得鼾聲大起,可整個人卻姿勢詭異的坐在床邊,頭斜斜垂着,眼皮半睜不睜,露出裏面一雙直直翻上去的白眼,舌頭長長地垂在外面,像極了恐怖電影裏的吊死鬼。
孫明麗正背對房門站在他面前,手裏拿着一副十字形交叉木架,王青越身上的線一根根就連在這副木架上。
昏黃的床頭燈将兩個人身材走形的影子斜斜投射在牆上,孫明麗嗓子裏漸漸哼起一段纏綿悱恻的曲子,唱詞好像是閩南那一帶的,南玉一個字都聽不明白,只覺得這樣的腔調唱詞配上眼前的場景着實讓人不寒而栗。
随着孫明麗的哼唱,王青越的鼾聲漸漸止住,孫明麗轉了轉手裏的木架子,牽在王青越脖子上的線動了動,王青越垂在肩上的頭便慢慢直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