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無言 詭異的出行記錄
南玉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 起床後神清氣爽,溜達到院子裏正好撞見一臉菜色的祖師爺。
“咦,你臉色好差。”
南玉彎腰看着蹲在地上喂貓的鐘靈焰, 指着他眼底兩片淡淡的陰影問:“熬夜了?又打什麽游戲了?”
鐘靈焰一腦門官司的掀起眼皮看了南玉一眼, 懶得理人, 起身一聲不吭的調頭就走, 像個驕傲的小公舉。
南玉對祖師爺比六月的天變得還快的帥臉早就習以為常,笑着溜達進廚房裏給自己熱了片面包, 施甜甜突然一個電話打來, 聲音緊張到有點不像她了。
“我今早一到單位查了一下邢旭妍的身份證號……你猜怎麽着……”
南玉咬着面包片問:“能查到她買票的記錄嗎?”
施甜甜:“這事現在不重要了。”
南玉茫然的問:“那什麽重要?”
施甜甜:“她行蹤太詭異了。”
南玉一頭霧水的問:“怎麽詭異了?
施甜甜飛快念起邢旭妍以往的出行和開房記錄,越念南玉越是一頭霧水。
“光是去年就坐了十幾趟飛機, 去年她媽媽病重, 她不是一直守在家裏嗎?
“還有住過的酒店……
施甜甜繼續念道:“萬豪,希爾頓, 悅榕莊……這哪是她能消費得起的?”
這事顯然超出了南玉的理解範圍,她茫然的問道:“是不是你搞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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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出錯。”
施甜甜斬釘截鐵的說:“剛開始我也以為是自己輸錯身份證號碼了,後來我又仔仔細細重新輸入了好幾次, 肯定沒問題, 就是她的身份證號。”
南玉:“可她去年肯定不可能坐那麽多趟飛機, 你看看有沒有明顯不可能的日期。”
施甜甜:“有,三月二十五號那天我生日, 跟咱們關系不錯的幾個同學一起小聚來着,她那天也去了。”
南玉:“會不會有人冒用了她的身份證呢?”
施甜甜:“好像也只有這種可能了,那這事就有點吓人了,不是一次兩次,是好多年。”
南玉也覺得這情況好像不是小事。
施甜甜:“大概有六年,旭妍的身份證被人用了整整六年。”
南玉:“那最近一次的記錄是什麽時候?”
施甜甜:“昨天, 薊平到長吉的火車,是個普快列車,這條記錄應該是旭妍本人的。”
南玉喃喃說道:“她去長吉了……那有她認識的人嗎?”
施甜甜:“我也不清楚,你說她最近怎麽這麽奇怪啊,跟精神不正常一樣。”
南玉:“那有辦法找到她嗎?”
施甜甜:“如果她在賓館辦理了入住登記,我就能查到。”
南玉:“那你留意着點吧,我覺得這事處處透着怪,她一個人不聲不響的跑那麽遠,還斷了和我們的聯系,可千萬別被人騙了。”
施甜甜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呢,怎麽這麽讓人操心。”
南玉從收到邢旭妍那條信息起就時不時給她撥個電話過去,可惜一直是關機,微信也再也沒回過,日子一天天過去,施甜甜那邊也再查不到邢旭妍的任何出行和酒店入住登記,恨不得去刑偵大隊讨教點抓捕在逃犯的技術手段。
這天晚上南玉準備明天的花糕材料時把冰箱裏最後一點黃油用完了,她看了看時間,離巷子口超市打烊還有半個小時。
她連忙脫下圍裙拎了外套跑到超市買了明早要用的黃油,路過冷櫃時又買了鐘靈焰和小八小九愛吃的幾種冰淇淋,收銀員已經開始準備下班了,笑着問南玉:“你男朋友沒來啊?”
南玉厚着老臉笑了笑,沒有糾正收銀員小妹妹的主觀臆斷。
付完錢,南玉拎着購物袋走進夜色裏,巷子口到破廟有一段沒路燈,黑漆漆的看不清腳下的路。
她吹着斷斷續續的口哨壯膽,走了幾步後突然停下來向後看了一眼。
遠處夜市燈火闌珊,照不到這條寂靜的小巷。
南玉沒來由覺得背上竄起一層涼意,她狐疑的看了眼身後空無一人的巷子,然後裹緊外套加快了腳步。
“咯咯咯……”
微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南玉猛然停下腳步,再次回頭看向身後。
那個聲音不是笑聲,而像是從嗓子裏用盡全力掙扯出來的聲響,沙啞而低微,力不從心而又掙紮不屈的感覺。
“誰……”
南玉背靠着磚牆,一顆心揪到了嗓子眼裏。
“咯咯……”
聲音從不遠處的黑暗中傳來。
南玉手伸進褲兜,攥了攥自己畫的護身符,默默給自己撞了撞膽。
“出來……”
她學着鐘靈焰的淡定,語氣帶上一絲肅殺。
“咯咯……”
南玉再也繃不住了,嗷一嗓子尖叫,撒丫子往廟門口跑去。
短短一小段路,南玉卻覺得有十萬八千裏那麽遠,跑得心髒都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擡頭一看怎麽還沒到啊。
指尖突然傳來一絲冰涼的觸感,南玉猛地打了個寒顫,低頭一看腿上挂着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南玉跟踩了蟑螂似的抓狂亂跳一氣,那團東西卻頑強的扒着她的褲腿,怎麽甩都甩不下來。
“鐘靈焰……”
南玉飙淚喊出了鐘靈焰的名字。
“咯咯……咯咯咯……”
南玉被那聲音吓得頭皮都炸了,不管不顧的拖着腿上的黑影朝廟門口繼續狂奔而去。
黑暗中突然出現一道高高的身影,三兩步奔到她身邊,手臂一伸将她攬向身後,另一只手臂順勢擡起,從掌心翻湧出一團黑霧朝那黑影劈去。
廟門大開,院子裏的燈光鋪灑一地,千鈞一發間南玉看到黑影上一雙十分熟悉的眼睛,在燒焦扭曲的一團黑東西上直直望着她,眼睛裏閃着一絲哀傷濕潤的光。
“不要……”
南玉下意識的伸手去擋鐘靈焰掌心的黑氣,鐘靈焰見狀連忙不管不顧的收回掌心的黑氣,差點因為反噬吐出一口老血。
“不想活了。”
耳邊傳來鐘靈焰惱火的聲音,南玉耳根一熱,不分場合不分時機不分好賴話的花癡了一秒。
下一秒她便言歸正傳,借着鐘靈焰給她壯膽,蹲下來和那團黑影視線齊平。
借着院子裏的燈光,南玉總算在這團黑影上辨認出些許似人的模樣,仔細看過之後才發現,黑影佝偻成一團,幾乎遍體鱗傷,血污在蒼老的皮膚上結了一層又一層厚厚的痂,遮住了這人原本的面目。
南玉漸漸認出了那雙凄凄盯着她的眼睛,還有那件覆滿血跡的棗紅色外衣。
“阿姨……”
她遲疑着小聲叫道。
那雙蒼老的眼睛突然淚如雨下,在已經辨不出五官的猙獰面孔上沖出兩道深深的溝渠。
“是你嗎?阿姨?”
南玉認得這雙眼睛,也認得她身上棗紅色的外衣,是旭妍媽媽的。
對方嗓子裏又發出咯咯的怪響,雖然聲音小得可憐,南玉卻好似從中聽到了聲嘶力竭的叫喊。
“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誰把你變成這樣的?”
南玉心疼的伸出手,卻不知道該落在哪裏,旭妍媽媽的亡魂不知在哪弄得遍體鱗傷,連一塊完整的皮膚都沒有了。
旭妍媽媽什麽都說不出來,嗓子裏只能發出咯咯的怪響,急得全身都在哆嗦。
南玉心裏難受得要命,擡頭問鐘靈焰:“你能幫幫她嗎?她是我同學的媽媽,前陣子才剛剛過世的。”
鐘靈焰低頭看了眼瑟瑟發抖的鬼魂,輕輕皺了皺眉頭。
“它似乎是被符咒所傷……”
南玉心中突然騰起一絲莫名的焦慮,她想到了自己畫的那個鬼退符。
“是不是鬼退符?”
她突然擡頭問道。
鐘靈焰不太确定,只略略吃驚的問:“你會畫鬼退符?”
南玉點點頭:“我在旭妍家住的第二晚看到家裏有不幹淨的東西,被我送她的護身符擋在了卧室門外,我原本想第二天叫你來看看的,可旭妍不同意,回來以後我就從外公的書上找了個貌似更厲害的符咒,照着畫下來給了她。”
鐘靈焰沉吟不語,有些好奇南玉畫的鬼退符究竟管不管用。
南玉焦急的問他:“你能想辦法治一下阿姨這一身傷嗎?”
鐘靈焰俯下身仔細看了看鬼魂身上的傷,淡聲說道:“試試吧。”
南玉連忙問:“怎麽試?”
“你等一下。”
鐘靈焰去廚房端了一大碗水出來遞給南玉,“你用手沾上水往她身上灑,邊灑邊念願她好起來的話就可以。”
南玉将信将疑的問:“這樣就行嗎?”
鐘靈焰點點頭,俊朗的側顏在燈下輪廓更顯挺拔,“她所需不過悲憫而已,越純粹越治愈。”
南玉:“你來是不是效果會更好?”
鐘靈焰清俊的臉上浮起一絲捉摸不透的冷笑,“我心中無慈悲,醫不好她。”
南玉只好将信将疑的用手指沾了沾水,朝旭妍媽媽的亡魂上灑了幾滴,然後輕聲說道:“阿姨,希望你的傷能好些。”
水珠落在亡魂身上,好像天降甘露一般,旭妍媽媽身上的血痂瞬間少了很多。
南玉驚奇的看了鐘靈焰一眼,鐘靈焰也若有所思的在看她,南玉連忙收回視線,做正經事的時候腦子裏還是正經點好。
南玉一邊沾水灑向亡魂,一邊念叨着希望旭妍媽媽好起來的話,碗裏的水很快下去一半,旭妍媽媽身上的傷口和血跡也漸漸消失,露出了她本來的樣子,連佝偻的背也稍稍挺直了些。
“九……九塔……”
她嗓子裏不再發出咯咯的聲音,吐字漸漸清楚了些,嘴裏反複說着兩個字。
“救……救她……”
南玉終于聽明白旭妍媽媽的話,心裏不禁咯噔一下。
這些日子缭繞在心中那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憂慮此刻終于有了佐證,她急忙問道:“救誰?旭妍嗎?”
鬼魂點點頭,情急之下又說不出話來了,嗓子裏發出咯咯咯的怪響,兩只手胡亂比劃着。
南玉連忙問:“阿姨,您知道旭妍在哪嗎?”
鬼魂點點頭,她生前就因為偏癱說不出話來,此刻情急之下口齒更不清,南玉跟她廢了好半天溝通都沒弄明白邢旭妍究竟在哪,最後一人一鬼蹲在地上,旭妍媽媽一邊嗚咽一邊抖着手在地寫寫畫畫,南玉連認帶猜廢了好半天工夫才弄明白旭妍媽媽寫的一行地址。
南玉連忙給施甜甜打電話,“我知道旭妍在長吉的地址了……”
長吉是個不通航班的四線小城,南玉感覺事情緊迫分秒都耽誤不得,跟施甜甜當即就決定連夜開車過去。
施甜甜開車來接南玉,遠遠看到等在巷子口的除了南玉還有她的帥表弟。
施甜甜轉彎停車,降下車窗朝鐘靈焰風騷的飛了個媚眼:“弟弟也去啊。”
鐘靈焰雙手抄在運動褲口袋裏,運動衣帽兜遮住了大半俊朗的面孔,露出挺秀的鼻梁和唇線更顯帥氣,他沒說話,只淡淡點了下頭。
施甜甜太吃這一挂了,笑得跟個迎風搖擺的喇叭花似的:“來來,坐副駕駛。”
南玉:“……”
她感覺自己在施甜甜眼裏已經成了空氣。
鐘靈焰沒理花癡小姐姐的邀請,伸手打開汽車後門彎腰鑽進車裏,南玉在施甜甜嫌棄的目光下坐進副駕駛。
“那個……”
施甜甜環顧一圈,有點緊張又有點好奇的問:“阿姨呢……”
南玉搖搖頭,“她跟我說完那些話就不見了,大概是急着回去找旭妍吧。”
施甜甜換擋轉向,汽車在夜色下駛上大街,盡管已經聽南玉在電話裏講過一遍了,施甜甜還是好奇地把剛才發生的事又詳細問了一遍,聽南玉講到旭妍媽媽最後說出林寒那兩個字時,施甜甜和南玉一樣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阿姨沒解釋嗎?”
她好奇的問。
南玉搖搖頭:“她說話太難了,而且大概也解釋不了什麽,可以肯定的是林寒對旭妍一定很危險,否則她不會表現得那麽激動。”
施甜甜:“你說旭妍是不是和她在一起呢?”
南玉:“可能吧……可旭妍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從小到大也沒和誰結過什麽仇怨,那個叫林寒的鄰居為什麽要害她呢?”
施甜甜也茫然的搖了搖頭:“總之趕快找到她吧。”
南玉怕施甜甜夜裏開車會困,一直有一搭沒一搭和她聊着天,誰知聊着聊着自己就先睡了過去。
醒來時發現司機竟然換了人,鐘靈焰坐在駕駛座上,跟個老司機一樣漫不經心的搭着方向盤,後座上施甜甜裹着大衣睡得呼嚕都打起來了。
“你你你沒駕照吧?”
南玉緊張的摸了摸胸前的安全帶。
鐘靈焰扶着方向盤漫不經心的說:“沒有。”
“那你怎麽敢開車?”
南玉冷汗都冒出來了。
鐘靈焰淡淡說道:“你朋友有駕照,剛才不也照樣差點把車開溝裏。”
南玉無語的回頭看了眼呼呼大睡的施甜甜,只好接受了這個現實,誰讓她自己沒駕照呢。
鐘靈焰外套扔在一邊,只穿了件松松垮垮的T恤,袖子挽到手肘處,露出兩截精瘦的手臂,大男孩的氣息中又摻雜了一絲撩人心魄的禁欲氣質。
擱在平時,南玉恐怕早就一腦子黃色廢料了,好在此刻她滿腦子都是邢旭妍的事,沒心思垂涎身旁的小鮮肉。
她不時的看一眼時間,漸漸又在擔憂中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中間睡累了迷迷瞪瞪調整了一下睡姿,不知不覺裹緊了不知什麽時候蓋在身上的運動外外套。
外套上有洗衣液餘留的淡淡香味,還有祖師爺身上的氣息。
南玉淺眠中覺得很好聞,不知不覺把那件外套在臉上蹭了蹭。
鐘靈焰眼角餘光瞥到南玉的小動作,耳朵尖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