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謝謝他這麽給機會
虞歡向來藝高人膽大, ‘輸’在她的人生字典裏是個早就被删得沒蹤影的字眼。
假如虞正豐真的是撞死江雪的真兇,那她必定大義滅親,送他吃一輩子牢飯!
不過在此之前……
虞歡心思流轉, 愈發直愣的瞳眸盯着尹承宴,餘光下,是他對自己安撫的溫柔舉止。
下意識地, 她将手從他溫熱的掌心裏抽離!
“再說吧。”虞歡環起雙臂, 身體後仰靠進椅子裏,沒有回絕他的提議。
當然,也沒接受。
尹承宴胸口一窒, 後面的話都不用說了。
當虞歡意識到虞正豐自身所帶的危險性之後, 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才不會給他帶來麻煩,而非依賴他、向他求助。
就心塞……
三年前他強勢的老父親插手進來,導致虞歡連個解釋都沒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國,跟他斷得幹脆徹底。
這姑娘行動力極強, 打定主意就去做,做了絕不後悔。
哪怕真悔了,她也會自個兒悶着消化。
寧可倔死也不回頭。
尹承宴等了她三年, 小心翼翼在她周圍拉網布局, 還不敢太強勢。
就連上次鷺城賽車場, 樓梯間裏居高臨下的給她下最後通牒,也是看準了她在當時限定的情景裏舍不得自己, 沒給她整理情緒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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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等她回過味來,他只有涼透的份……
眼下形勢複雜,對梁美薇提起訴訟是勢在必行,虞正豐這個隐患更不能忽視。
好死不死, 剛尹承宴還說了一句‘不打算繼續壓着江雪的案子’。
這就意味着,不久後媒體會開始大肆報道這樁懸案。
不管虞正豐是不是肇事司機,肯定會受新聞的影響……
看來要快點解決這個麻煩了。
同一時間,虞歡和尹承宴想到了一起。
遺憾兩人都不想将對方牽扯其中。
夏宇、何又欣旁聽了一會兒,繼續記事本小劇場——
經過之前的基礎大盤科普,夏宇有了全新的自我認知,虛心求教道:【你看得懂嗎,現在什麽情況?歡姐到底有沒有和不可說在一起?】
互相喜歡就結婚啊!猜來猜去幾個意思?
這種近距離追更新的體驗就整得他難受,極度難受!
何又欣故作神秘:【需要一點催化劑。】
夏宇實力演繹鋼鐵直男:【催化劑?那簡單啊,飛機降落我就去買,多少才夠?】
何又欣沒想到他還能這麽接……
看他的眼神逐漸嫌棄,懶得解釋了。
飛機聽從控制臺的指令在南城國際機場降落,平穩駛入9號停機棚。
這天的南城,消沉悶熱。
淺灰色的雲擠在城市上空,将天空壓得很低。
似在醞釀一場暴雨。
虞歡和尹承宴也在醞釀着,各懷心思走下舷梯,來接機的沈彧先帶來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虞正豐在澳/門賭場玩脫了,那套房子已經抵押出去,還欠了十輩子都還不完的巨債。
“本來賭場那邊把他扣下,準備打電話讓他的親屬去贖人,他自稱是虞小姐的生父,還報上尹先生的名字,說服對方讓他回來籌錢,承諾能夠一次性還清所有的債務。除了他之外,賭場派來兩名打手,一個……類似賬房先生的人,姓朱,四十多歲,行事沉穩,知道我是您的秘書,對我也十分客氣。”
沈彧在下午一點接到虞正豐的求救電話,只能謹慎對待。
他把人安排在郊區一套樣板房裏,好吃好喝的招呼着。
沒報警,沒驚動任何人,就等尹承宴回來處理。
沈彧名校畢業,這麽些年走南闖北,商場巨鱷見得多,跟這種游走在灰/色地帶的人打交道還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算是全新的人生體驗了……
“姓朱的明确表示不想惹麻煩,拿到錢就走。如果拿不到的話,虞正豐他們還帶回去。”沈彧簡單說明情況,等一個指示。
要是虞正豐被這幫人帶回去,缺條胳膊斷條腿都是輕的,能不能活命得另說。
尹承宴還站在舷梯的最後一階上,回身看虞歡。
虞歡扶着扶手慢悠悠的走下來,眉心微微隆起,看表情卻是在忍笑,耐人尋味地:“說起來很不厚道,我跟他實在沒有父女感情可言,就……謝謝他這麽給機會?”
沈彧所說的樣板房是關家開發的樓盤,也是他主要負責的項目之一。
地方離機場不遠,明年新春正式開售,綠化只做了一半,售樓大廳也設在市區,平時就一隊十幾人的安保巡邏,挺荒的。
盡管沈彧第一次跟江湖人士打交道,但方方面面他都顧慮周全了。
他權限高,把虞正豐和那三個要債的藏這兒,安保看到也當不知道,記者和閑雜人等是決計進不來的。
樣板房在A棟三樓左,已經提前預售給隔壁的養生會所。
只有內部人員知道,會所老板在裝修的時候就把二樓盡頭房間的面牆打通了,用亞克力板做了臨時的隔斷,方便搬東西。
縱然賭場的人行事缜密,到地方先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卻也沒發現牆有問題。
沈彧建議由尹承宴出面談。
一來對方事先做過調查,知道尹承宴在南城的分量,不敢輕易冒犯。
二來也是防一手虞正豐,別讓他覺得自己一出事女兒立刻現身搭救,蹬鼻子上臉,聯合賭場的人漫天要價。
虞歡可以從養生會所那邊進去,呆在樓上就能把談話聽得一清二楚。
萬一有狀況,報警、叫安保,保镖沖下去,都趕得及。
虞歡是想,她打不能打,賭場的人千裏迢迢來這一趟只為了求財,最不想把事情鬧大的就是他們。
遂,大方讓千金之軀的尹先生打頭陣。
未幾,來到樓盤外。
尹承宴把自己的四名保镖全給了虞歡,身邊只有沈彧跟着。
等保镖們齊齊把二樓亞克力板掀開縫隙,脫掉高跟鞋的虞歡成功‘穿越’過去,輕手輕腳挪到樓梯口,樓下的黑/幫港風大片已經拉開帷幕——
姓朱的中年人很是持重,做完自我介紹,拿出一份單據請尹先生過目。
上面詳細列出虞正豐在賭場借錢的時間、地點、累積金額,以及截止今天的利息。
老朱說早就久聞尹先生大名,今天能親眼見到甚是榮幸,看在他的面子上,虞正豐的債務打九折。
尹承宴聽得一笑,拿着單據一目十行,點點頭,雲淡風輕地道:“好。”
虞正豐忙不疊插話:“看見沒?就說尹先生會幫我的!沒騙你們吧?!”
老朱沒搭理他,因為他說的不算。
虞正豐點頭哈腰的站着,又問尹承宴:“對了,怎麽沒看見囡囡?你們不是一起從帝都過來的嗎?”
沈彧冷聲:“虞小姐回片場拍戲了。”
老朱瞬間懂了,一個眼神就叫虞正豐噤聲,僵在原地瑟瑟發抖。
什麽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這就是了。
而後,老朱主動向尹承宴示好:“尹先生,我讀書少,十四歲就出來混了,運氣不錯跟了現在的老板,雖然我們合法經營賭場,但從來不賭。像虞正豐這樣的賭徒,我見得多了。我想,今天這種情況對您來說不是第一次,大抵也不會是最後一次。您和虞小姐都是體面人,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你們不方便的做的事情,可以交給我。您放心,法治社會,我懂得分寸。”
直接要命,太便宜這種爛人。
但凡他出現在虞歡周圍,剁他幾根手指,敲碎他一口牙……整治他的法子不要太多。
他還敢去澳門賭,那更好辦,見一次打一次。
尹承宴最多承擔點兒醫藥費,總比每次被當做冤大頭幫他還債強。
虞正豐完全沒想到會是這種局面,還想開口,兩名打手一左一右按住他肩膀,把他摁在凳子上老實坐好。
老朱再道:“這趟出門前,老板特地叮囑我,把賬收回來固然重要,事情也得辦漂亮了,不能讓尹先生不舒服。”
“有心了。”尹承宴放下單據,看了虞正豐一眼,好整以暇道:“你說得沒錯,就算我再有錢,也不能總沒完沒了的給他填窟窿,這次是我最後一次為虞正豐還債,鑒于他是我未婚妻的生父,有些事情我想私下和他談。這樣吧,你把帳號給沈秘書,他會先打一半的錢過去,等我和虞正豐談完了,滿意的話,再打另一半。”
老朱心領神會:“要是您不滿意,我把他帶走。”
尹承宴微笑着點了點頭,看向窗外:“時間不早了,你們大老遠跑一趟不容易,我叫了個你也認識的小兄弟來招呼,吃頓飯再走不遲。”
話到這裏,電梯門開了,謝林擎軒把玩着車鑰匙走出來,歡天喜地的沖老朱吆喝:“來南城怎麽不找我?!你看你!不厚道!”
林謝家小公子,他們賭場的常客!
是位會玩的主兒,但人克制,把場子當交際場,結實了不少大老板,談成生意無數,跟虞正豐那種要錢沒有爛命一條的賭徒有本質區別!
老朱連忙起身相迎,最是注重客戶關系。
林謝擎軒喚了尹承宴一聲‘宴哥’,別的不多嘴問,跟老朱勾肩搭背的走了。
那兩名打手則留下來,守在樓下電梯口防止虞正豐開溜,沈秘書拿着筆記本去隔壁房間操作彙款。
轉眼間,冷清的客廳裏,還剩兩人。
未來岳父和準女婿?
虞正豐是這麽消想的,他剛才分明聽到尹承宴用‘未婚妻’來稱呼虞歡!
“阿宴啊,你想跟我談什麽?是不是囡囡的事?”他拖着凳子靠過去,臉上堆滿讨好,“只要是對你們好,我一定知無不言!”
恨不得把虞歡明碼标價賣出去。
尹承宴卻不着急,側身坐在長沙發的中央,淡淡然整理着袖口,說:“三千三百萬的現金,外加一套市值将近五百萬的房,這才剛過去一個月就沒了,外人都看不下去,您說說,我這臉要往哪兒擱?”
沒了外人,他也不糾正對方怎麽叫自己了。
尹先生、阿宴,都是個稱呼而已。
虞正豐大受鼓舞:“都是我的錯!我就是被鬼迷了心竅,手裏突然多了那麽些閑錢,就想去玩兒兩把放松一下,結果一直輸、一直輸……我那個氣啊!一心想把本搬回來,這可是你給我養老的錢!結果越陷越深,現在冷靜下來細想,那家賭場肯定有問題!”
尹承宴啞聲失笑:“放松方式夠別致的,恐怕歡兒也未必能支撐得住。她在娛樂圈掙的都是辛苦錢,不容易。”
“是是是,她不容易。”虞正豐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是我對不起她!我改!我發誓以後再也不賭了!阿宴,你來監督我!幸虧還有你,不然我們父女倆都不知道要怎麽度過這個難關,唉……”
虞歡坐在二樓的樓梯口聽笑了。
誰跟你是父女倆?
誰要和你一起共度難關?
你怎麽不幹脆去死呢?
全世界的賭徒都這樣。
尹承宴見得沒有老朱多,但有眼前這個做标準範例,已然足夠。
虞正豐賭債一清,萬事大吉!
這會兒身心都松懈下來,他就開始推脫:“我以前不賭的!都怪江雪,要不是她帶我去賭場,說什麽全是為了應酬,我也不會掉進這麽個火坑裏……算了,她人都不在了,不說這個,晦氣!”
尹承宴不接話,任他發牢騷。
好在虞正豐識趣,徑自打了會兒注意,主動問:“那你找我……”
除了虞歡,還能有別的事麽?
只要兩個人還好着,尹承宴這顆搖錢樹他能抱一輩子不撒手。
“其實也不是不得了的事,算是對我來說,一個小小的困擾。”尹承宴語速緩慢,讓人聽着就覺得,那個困擾并不小。
虞正豐哈巴狗似的點頭再點頭。
尹承宴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用的是十成十的生意人口吻:“你知道,這些年我在你女兒身上花了不少心思,要是她只圖我的錢,反倒沒那麽麻煩。”
虞正豐一拍大腿,挺直腰杆兒,“不聽話是吧?”
“确實,不太聽話。”尹承宴周身氣息都變了,涼飕飕的,嘴裏吐出來的字音一個賽一個的陰冷,“所以我就想問問你,有什麽辦法能讓她乖一點,最好是口頭上威脅,畢竟我是舍不得跟她動手的。對了,她最近不是在維權麽?當年的事情我也是一知半解,思前想後,還是我那有精神病的未來岳母好控制一些,您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