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這個思路很特別,我喜歡……
晚風從窗外吹進來,驅散卧室裏悶了一整天的病氣。
虞歡披了件棒球外套靠在床頭,毛躁的長發散着,臉色蒼白,精致挺巧的鼻頭卻泛着病怏怏的紅,幹得起了皮的唇瓣倔強抿起,嘴角微微向下壓出厭世的弧度。
尹承宴端着一碗熬得香糯的粥坐在床邊,瓷白的勺子舀起一小勺,仔細吹涼些了,送到她嘴邊。
虞歡垂着微腫的眼睛審度那勺粥,以及捏着勺子的男人的手……默然不過三秒,張嘴接受‘投喂’。
只第一口,她明顯愣了愣,恹恹的眸子裏泛起一絲意外。
尹承宴就笑:“味道還不錯?”
虞歡又去望他的臉,疑惑放在眼裏,問是不可能問出來的。
尹承宴善解人意道:“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那就是蜜杏兒咯?
虞歡視線越過他,朝半開的卧房門看去,像是在看樓下,掌勺的那一位。
尹承宴繼續發揮讀心功能:“已經走了,說是要回去準備下周的期中考。”
蜜杏兒,期中考?
虞歡實在很難将這兩個詞聯系在一起,尤其小姑娘是自己的唯粉,而此時此刻,她用來續命的粥是人家親手熬的,味道還不錯,喂她喝粥的人是蜜杏兒名義上的金主爸爸,她的前任……
這莫名其妙的三角關系,誰聽不了不嘆一句現實魔幻!
虞歡保持近乎荒唐的思想活動,一口一口吃完男人送到嘴邊的粥。
全程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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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尹承宴站起來,問她要不要喝水?一副聽憑差遣使喚的模樣。
她搖頭,縮進被窩裏翻身背對,睡了。
尹承宴連句‘好好休息’的廢話都沒有,轉身退出房間,端得四平八穩從容不迫的。
走到門口時,身後飄來個細微的聲音,說:“都不知道圖什麽。”
堂堂南城尹先生,一個眼神能讓人要生要死,至于這麽纡尊降貴,對我這麽無微不至麽?
尹承宴斜身站在門框下,看着蜷縮在床上那一團,最終什麽都沒說,放輕腳步下了樓。
接着,虞歡開始豎起耳朵聽。
直到樓下傳來實沉的關門聲,料想人走了,她心上的防備才算真正放下,舒出一口氣,任由濃重的困意占據全身,閉上眼,不大會兒熟睡過去。
夜色漸濃。
秋家正門外,賓利靜悄悄的停在老梧桐巨大的樹蔭下,像是誰虔誠的守護者。
這時,一輛亞光黑的卡宴從街角拐了進來,逐漸減速,親密無間的靠在它的車屁股後。
傲湛熄火、下車,小跑上前,熟稔的拉開賓利的後座車門,鑽進去,劈頭問:“她什麽情況?嗓子啞不啞,有沒有打噴嚏?體溫量過沒?胃口如何?”
座椅另一端,尹承宴目光落在文件上,腦中回想的是在虞歡家1小時25分鐘的全程,頭也不擡的敘述道:“吃了蒲公英片和感康,嗓子有點兒啞,但不嚴重。沒打噴嚏,沒量體溫,喝了一碗粥,這會兒已經睡了。”
實際情況是,蜜杏兒跟虞歡打電話時,他在旁邊聽到一點,得知她嗓子啞的情況。
進門後,在廚房的飲水機旁邊看到那兩種藥,合理推斷虞歡有吃藥,有沒有按時就很難說了。
比較後悔的是,他應該督促她把藥吃了再走……
以上,尹先生不可能跟傲醫生講得那麽清楚。
傲湛雙手環在胸前點了個頭:“小感冒,用藥沒問題,明天就好了。”
尹承宴輕啧了聲,不滿意他的敷衍。
傲湛料想他肯定有所隐瞞,也懶得追問,抑揚頓挫地放話:“先說好了,我幫你照看虞歡,你把我哥事務所那單生意弄好,別再給他添亂!我最近忙炸了,要不是為了我哥,誰願意管你們這點兒破事!”
音落,尹承宴總算肯放下手裏的文件,側首掃過去:傲少爺頭頂雞窩,穿一身花裏胡哨的立領運動套裝,胸口粘着薯片渣,腳踩人字拖,還抖腿。
擺一臉‘這是我底線,你沒有讨價還價餘地’的堅定!
忙炸?
尹承宴漫不經意:“哦,游戲打到第幾關了?”
傲湛氣得拍大腿:“你還有臉問!要不是接你電話,這會兒都通關了我!”
說完小臉一僵,悔恨交加的擡起手往自己嘴上招呼!
又他媽自曝了……
尹承宴唇邊牽出一縷笑:“你也幫我跟隽哥捎句話,虞歡的事,希望他以後別再插手。”
否則他只會更加不客氣。
傲湛不高興的斜眼他,“我采訪一下你啊尹先生,請問你是以什麽身份立場要求我哥不插手虞歡的事?再說我哥帶她去晚宴那叫好心幫朋友的忙,不像你,使喚個小網紅搶人親媽的設計手稿,然後你呢,你就藏在暗處搞偷襲?好意思麽?!”
“好意思。”
“我在很認真的嘲諷你,有點廉恥心!”
“廉恥心能幫我把媳婦兒追回來?”
“跟她搶‘與夢之境’的設計稿,她就能回心轉意了?”
“不能。”尹承宴思路清晰,“但能讓她記着我、提防我,時時刻刻。”
傲湛不可置信的愣住,轉而,咧開嘴笑得蔫兒壞:“這個思路很特別,我喜歡。”
有機會的話,他想在小藝身上用用看。
前提是哪個熱心市民給他提供尚嘉藝小姐的具體坐标……
“得嘞,看在您這麽不要臉的份兒上,哥們挺你!”傲湛手從口袋裏伸出來,向沒有廉恥心的男人攤開,“鑰匙給我。”
尹承宴正色:“什麽鑰匙?”
傲湛側首瞟了一眼秋家那道緊閉的大鐵門:“沒鑰匙你之前是怎麽進去的?”
尹承宴輕微的滞頓了一下,正欲啓唇,傲湛強勢打斷:“別跟我說是虞歡給你開的門,就眼下這情形,她不在門口挂個‘狗與尹承宴不得入內’的牌子都叫客氣。而就算是她開的門,也不可能專誠給你開!你只是趕巧了,發揮不要臉的優勢得以突破,我說得對嗎?”
一通分析外加揣測,車內陷入死寂。
前排待命的司機華子忍不住了,聳着雙肩發出噗哧一聲,讪讪地扭過頭來申請:“尹先生,我想去前面的便利店買包煙,可以嗎?”
尹先生臉色巨難看,勉為其難點了點頭。
華子打開車門跑得像一陣煙,用行為印證傲醫生的猜測。
傲湛爆笑,湊上去打聽更多,“所以,是靠你那網紅小挂件才拿到的通行證,嗯?”
還,嗯?
尹承宴不想說話!
傲湛笑得更放肆了。
“不對啊,我再細細一想,你大少爺十指不沾陽春水,臭毛病還多,寧可把酒店的大廚叫來現做也不會點外賣,不過那樣太浪費時間。”
“虞歡剛回來,你也不想節外生枝,只能就地取材。”
“那麽巧呢,小挂件剛好會做飯,你就搬出金主……不對,是雇主爸爸的威嚴,讓她煮了粥,由你親自送過去,博取一個喂食的機會。”
“那麽問題來了:從你進去到出來,截止此刻,你跟虞歡總共發生幾句話的交流?”
有句話是這麽說的:一個被砍了十幾刀的人,不在乎再多挨一耳光。
尹承宴反而淡定了,答曰:“我總共說了四句,她一句都沒有。”
那句‘都不知道圖什麽’是她的自言自語,不作數。
傲湛表情誇張的倒抽一口涼氣,捂着陣陣抽痛的胸口:“兄弟啊,我對你憐愛了!”
尹承宴嗤笑:“你懂個屁!”
虞歡跟他相處的時候,心理活動強烈着呢。
憋得越狠,想得越多。
所以尹承宴見她攥緊了被角強裝淡定,反而沒之前着急了。
有想法是好事,這回也換你猜猜我的心思,看我是進是退,打算進攻還是防守。
感情不是一味的索取抑或付出,些許吊胃口的技巧必不可少。
所有陷在感情裏的人都這樣,大概是……人的劣根性。
關于這一點,尹先生是在很久以後才領悟的。
于是,夜又深了一些。
臨近11點,虞歡出來拿外賣。
她想過尹承宴連人帶車守在外面的情景,沒想到打開門之後,一眼看到傲湛這厮,雙手從她家鐵門縫隙裏伸探進來,殷切地對她揮啊揮。
“你在我家門口做什麽?”
虞歡打開小門,取下讓外賣小哥挂在門把上的外賣,關上就往回走。
傲湛不死纏,天真爛漫道:“聽說您老着了感冒,我這不發揮專業強項,過來替尹先生守護你,順便看看能不能在這兒跟小藝偶遇,萬一呢!”
虞歡轉身沖他笑:“你在這兒等小藝,就跟尹承宴拜托你守我,一樣多餘。”
傲湛只管叫苦:“我也不想哇!宴哥在南城本事通了天,一聲令下,我不敢不從。”
他嗓門大,拿腔拿調的,虞歡怕他吵到鄰居,“行了,我沒事,明天照常開工,你趕緊回去,別堵我家門口,被記者拍到不好。”
傲湛識趣的降低音量,沖她嘿嘿傻樂:“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傻啊,阿宴早就吩咐過了,你在南城拍戲期間,擾你者死,什麽記者啊、開發商、廣告商、私生飯統統列入嚴防死守黑名單,全城獨一份的待遇,帝王級專寵,開不開心?”
虞歡皺起眉頭。
久不見,這人怎麽多了控制狂的屬性?
還帝王級,她也不是寵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