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算計
光宜長公主!
光宜長公主當年嫁給了謝忠, 後來生下了如今的文昌侯。這些事情,京城的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只不過年歲久了, 很多人都不記得了。
而能讓皇上稱呼為表妹的人,只能是公主家的女兒,又或者是太後那邊的親戚。
雖然不知道光宜長公主和驸馬謝忠到底是哪一年死的,但是他們的兒女如今應該跟文昌侯差不多大。可那日見到的姑娘卻年輕得很。
這也太怪了。
“光宜長公主和驸馬可有女兒?”裴之成問道。
鶴松道:“奴才不知。”
問完之後,裴之成才想起來, 按着光宜長公主的年紀,即便是有女兒估計也要五十多歲了。又怎麽可能是呢?
跳出來這個事情來看, 不管這名女子到底是從何而來,皇上認了她為表妹, 太子尊敬的稱她為表姑,而且這二人從未表現出來對這名女子有其他的意思, 竟像是當做親人一般。
再加上皇上和光宜長公主之間的血緣關系, 裴之成敏銳的察覺到, 這件事情似乎是自己多慮了,影響不到朝堂。
想到這裏, 他剛想交代鶴松幾句, 這時, 突然有人敲了幾下門。
“何事?”裴之成問道。
東海道:“大人,老夫人那邊有請。”
裴之成皺了皺眉,眼神中充滿了不悅, 道:“知道了。”
鶴松道:“主子, 事情可還需要繼續查下去?”
裴之成靜靜的思索了許久, 道:“不用了,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你繼續去查一查大理寺少卿前幾日跟誰見了面,說了什麽。”
“是。”
鶴松消失之後,裴之成又坐了約摸一刻鐘,才去了後院。
一路上,凡是看到裴之成的下人全都站在原地不敢動,低聲的行禮問好。
到了清心院之後,只聽裏面傳出來一陣陣的歡聲笑語。裴之成臉上帶出來一絲諷刺的笑容。随即,這笑容又消失不見,肅着臉,走了進去。
只見廳堂裏或坐或站着幾個人,上首是一個年約四十多歲的女人,面容白皙,眼角上翹,笑時讓人如沐春風。這人便是這裴府的女主人,楊氏。此時,她正逗着一個在榻上爬來爬去,流着口水的奶娃娃。
在她的一側,站着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婦人,時不時的給她端茶遞水,一副殷勤的模樣。這便是楊氏的兒媳,李氏。
楊氏的另一側,坐着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臉圓圓的,白白的,身着一件粉紅色的衣裙,長相跟楊氏有些相似,這便是楊氏的小女兒,裴月新。裴之成的到來,也是她第一個發現的。
“大哥。”裴月新看到裴之成,趕緊從榻上下來,站起來笑着打了一聲招呼。
裴之成難得的笑了一下,點點頭,道:“嗯。”
此時,屋內的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裴之成的到來。
“母親。”裴之成彎腰拱手行禮。
原本讓人如沐春風的楊氏,此時上揚的嘴角漸漸的落了下來,一派嚴肅的模樣,一看就不是一個好相與之人。
“嗯。”楊氏淡淡的嗯了一聲,讓人聽不出喜怒。
站在一旁的李氏似是才想起來要打招呼一樣,道:“大哥。”
那語氣,跟楊氏如出一轍。不知道的,還以為李氏才是楊氏的親閨女。
“不知母親今日喚兒子來有何事?”裴之成開門見山的問道。
楊氏冷着臉,幹巴巴的道:“前幾日去桃花宴可有看中的姑娘?”
裴之成不假思索,言簡意赅的道:“并未。”
楊氏略帶諷刺的道:“如今你二弟的孩子都已經出生了,你年歲長一些,卻還沒有娶親。滿京城的人還當我這個做主母的苛待你了。”
裴之成聽後,眼皮子都沒抖一下,淡淡的道:“勞煩母親操心了。”
楊氏道:“如今你入了內閣,位高權重,反正我和你爹也管不了你了。”
裴之成道:“兒子不敢。”
楊氏還欲說些什麽,站在一旁的裴月新扯了扯她的袖子,道:“娘,小侄子流口水了。”
果然,楊氏的注意力被轉移了,拿過來嬷嬷手中的手帕,給小孫子擦了擦。擦完之後,道:“你先回去吧,別到時候你爹問起來的時候說我沒關心你。”
裴之成道:“是。”說完之後,便離開了清心院。
還沒待他走出院子,屋內又一次恢複了剛剛的歡聲笑語。裴之成臉上的笑容更加諷刺了,腳步也加快了一些。
———————— 話說那天謝蓮失魂落魄的從謝嘉語的院子出去之後,當天晚上就發了高燒。第二天,也沒再來芷柔院。謝思蕊卻像是想通了一般,又來到了謝嘉語的院子裏。
那天上午她過來的時候,謝嘉語正在和衛湘說話。
衛湘也是隔了幾日之後,才聽說謝嘉語當天出了事。只是,究竟是出了什麽事她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是落了水,是自己落水,還是別人推下去的,她沒有打聽到。
想到自己當日跟她聊得比較投機,所以在請示了祖母之後,便帶着小丫鬟過來探望了。
謝思蕊先前并不知道謝嘉語這裏有客,已經走到院子中了才知道這件事情。突然覺得自己叨擾了,想退回去,想想又覺得不太好。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走了。
她今日是來道歉的,前幾日是自己沒想通,一直沒過來。可若是這裏有客的話,她該如何開口才好呢?
正這般糾結着,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咦?這不是那日見過的妹妹嗎?謝三小姐是吧?”
謝思蕊擡眼望過去,看到的正是前幾日剛剛見過的衛湘,道:“衛小姐好。”
說完,又緊張的看向了坐在一旁的絕色少女。
本以為謝嘉語會對她心生不滿,亦或者冷落于她,沒想到,她竟像是毫不在意一般,道:“思蕊快過來,剛剛衛小姐還提到了你,我正想讓秋葉叫你過來呢。”
秋葉也在一旁笑着道:“是呢,都怪奴婢腿腳慢,還沒來得及去。”
謝思蕊畢竟年紀小,心思單純,聽了這話,立馬就忘了之前的事情,笑着道:“無妨無妨,我這不是自己過來了嘛。”
說完之後,看了謝嘉語一眼,道:“姑祖母今日身體可大好了?”
謝嘉語道:“已經無礙了。”
謝思蕊仔細瞧了瞧謝嘉語的臉色,感覺竟然比之前還要好了許多,忍不住稱贊道:“姑祖母的今日的氣色真好。”
衛湘也在一旁道:“是吧?我也這樣覺得。剛剛在跟謝小姐探讨這件事情呢,正好你過來了。謝小姐,你快說一說,你到底是怎麽保養的?”
謝嘉語笑着道:“今日不過是換了胭脂罷了。”
衛湘道:“您這是用的什麽胭脂,怎會有如此好的效果。”
謝思蕊也目光灼灼的盯着謝嘉語看。
女人,不管大小老幼,關心的無非就是自己的容貌問題,十四五歲的謝思蕊和衛湘自然也不例外。
謝嘉語笑着跟她們招了招手,引着她們來到了裏間。拿起來一個圓圓的,白色的陶瓷盒子,道:“就是這個,你們試試?”
謝嘉語打開了胭脂蓋子,遞給了衛湘。
看着如此純正的玫瑰紅,衛湘湊近聞了聞,道:“真好聞,謝小姐是如何做的?竟比那外面鋪子賣的還要好。”
謝思蕊也湊近了聞了聞,啧啧稱嘆。
謝嘉語道:“其實做法是一樣的,把玫瑰花瓣研磨成漿,過濾後取出來汁液,再與白蠶絲放在一起,浸泡幾日再拿出來曬幹就成了。只不過,這玫瑰花瓣選的好,白蠶絲也好。而且吶,春桃做事仔細,才能得此上等胭脂。”
謝思蕊拿起來在陽光處看了看,也稱贊道:“果然做事細致,看不出一絲雜質。”
站在一旁的春桃福了福身,道:“小姐們謬贊了,奴婢萬萬不敢當。”
随後,謝嘉語拿起來簪子,給她們二人的唇上和臉上都塗了一些,整個人的氣質立馬就不同了。
“哇,好神奇啊。”謝思蕊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驚嘆道。
衛湘也道:“怪不得,我祖母總是說那些美人都是打扮出來的。”
謝嘉語想到惠和長公主,笑了幾聲,道:“你祖母說的不錯,的确是如此。”
衛湘此時離得謝嘉語非常近,看着謝嘉語的面容,呆了呆,道:“謝小姐長得可真美,縱然離得這般近,臉上也看不出來一絲的毛孔和雜質,皮膚好嫩啊。我雖然比你小,可臉上的皮膚卻比不了你的。”
謝嘉語調侃道:“剛剛不還說了,美人都是打扮出來的。我這臉上自然也是塗過東西了。”
“真的假的?”衛湘驚訝的問道,她着實沒看出來塗過東西的痕跡。
謝嘉語看了一眼窗外的桃花,想了想,道:“這玫瑰胭脂因沒那麽多上好的蠶絲和玫瑰花瓣,因此只得這一盒。還是我用過的,不好送與你們,不如,我教你們做一做桃花香膏吧。每天塗上幾次,保管臉上的皮膚又細又嫩。”
謝思蕊和衛湘對視一眼,全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興奮。
謝嘉語看着站在一旁的春桃,道:“去拿一些上好的甘油過來。”
“是,小姐。”
“走吧,一起去外面撿一些幹淨的桃花瓣。”謝嘉語牽着春桃和衛湘的手說道。
此時院子中的桃花盛開的非常繁茂,風一吹花瓣就簌簌的落下來,非常的美麗。
衛湘贊賞道:“我看謝小姐院子中的桃花要比那承恩侯府的還要好看許多,而且還是能結果子的桃花,比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好多了。”
謝嘉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可見,惠和表姐是有多麽讨厭承恩侯府。
撿了一些桃花之後,又拿出來臼搗碎了。因為大家都沒動手做過,所以弄得亂七八糟的,手上也全是花瓣,看了看彼此之後,都哈哈大笑起來。
幾個人正這般笑着,謝思蘭和謝蓮卻是一起過來了。
見了禮之後,謝思蘭仔細打量了一下謝嘉語今日的穿戴,暗暗記在心裏,道:“姑祖母這是和妹妹們在做什麽呢?”
謝嘉語道:“做桃花香膏。”
謝思蘭笑着道:“可是要塗抹在臉上的?我聽聞容顏坊裏倒是有賣的。”
謝嘉語淡淡的道:“只是随便做做罷了,不如容顏坊裏的精致。”
謝思蘭側頭看了一眼自從進來之後就不再言語的謝蓮,心生怪異。謝蓮不是最喜歡跟謝嘉語對着幹的嘛,怎麽突然轉了性子?想到前幾日謝蓮單獨來過幾次,不知道她們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
謝思蕊道:“大姐姐和二姐姐要一起來做嗎?”
謝思蘭看着石桌上撒的全是桃花的汁水和爛桃花,拿着帕子遮了遮唇,笑着道:“不了,我笨手笨腳的,怕給你們弄爛了。”
這話,雖然乍一聽沒什麽,但仔細一聽卻是飽含着濃濃的諷刺,這豈不是在諷刺謝嘉語這幾個人笨嗎?謝嘉語正要回幾句,不料,衛湘先開口了。
衛湘直白的道:“的确,笨手笨腳的人做不好。想我祖母誇我手腳伶俐,我今日也做得這般淩亂,要是手腳笨拙一些,還不知道會做成什麽樣子。”
說完之後,四周一下子安靜下來了,還是一種詭異的安靜。
衛湘瞬間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道:“呃,抱歉,謝小姐,我不是說你笨,也不是自誇聰明,哎,不是,是我笨。”
謝嘉語終于明白為什麽衛湘沒多少朋友了,如此直性子的人,的确是在喜歡帶着面具的大家小姐面前吃不開。這性子,倒是和惠和表姐差不多。從前,惠和表姐雖然性子直,沒那麽多彎彎繞繞,但是身份貴重,很多人都上前來巴結。但衛湘如今的身份卻不如惠和表姐,是以,估計得罪了不少人。
謝思蘭臉色有些難看,笑容也有些維持不住了,勉強笑着道:“沒有,衛小姐的确手腳伶俐。”
謝嘉語見狀,思量了一番,道:“今日你姐妹二人過來可是有事?”
這句話一出,親疏立見。對着謝思蕊,謝嘉語就從未說過這樣的話。
謝思蘭臉色變了變。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忍了忍。看着謝嘉語頭上閃閃發光的首飾,笑意加深,道:“姑祖母,母親知道長公主府的衛小姐過來了,讓我過來看看可有照顧不周之處,也過來陪她說說話。”
衛湘搗花瓣的手不停,道:“沒有不周之處,這裏景美人美,甚是可心,多謝謝夫人挂念。”
謝思蘭畢竟也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家,這裏如此不歡迎她,而且她的目的也已經達到,所以便不想多做停留,道:“那便好,如此,我也好跟母親回話了。就不打擾姑祖母和衛小姐的興致了,思蘭告退。”
說着,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謝蓮,道:“二妹妹,你是要跟姐姐一起離開,還是要跟姑祖母多呆一會兒?”
謝蓮看了謝嘉語她們正在做的事情,又看了謝嘉語和衛湘一眼,道:“我也先走了,姑祖母,衛小姐。”
“嗯。”謝嘉語道。
衛湘倒是難得的看了謝蓮一眼,不過卻沒多說什麽。
等到出了芷柔院的門,謝思蘭道:“二妹妹今日怎麽如此安靜了,可是病還未好?”
謝蓮瞥了謝思蘭一眼,道:“多謝挂心,早就好了。莫不是你在心裏詛咒我好不了吧?”
謝思蘭聽着熟悉的諷刺聲,心想,謝蓮果然還是那個謝蓮,只是,不知道今日為何突然變了性子。想到這裏,謝思蘭道:“你我是同父所出,我怎會如此想。只是,三妹妹頭上的發簪真好看,不知二妹妹看到沒有,我聽說是姑祖母給的呢。”
謝蓮慣常喜歡那些漂亮的衣裳首飾,自然是早就看到了,心生不悅的道:“看到了又如何,又不是我的。”
謝思蘭笑着道:“聽聞前幾日妹妹也去了芷柔院,不知姑祖母有沒有賞你什麽首飾,也拿出來讓姐姐開開眼。”
謝蓮想到前幾日的事情,板着臉,道:“憑什麽給你看,關你什麽事。”
說着,便氣沖沖的離開了。
謝思蘭身邊的大丫鬟靈巧小聲的道:“大小姐,我看二小姐前幾日不會是吃了挂落吧,要不然怎麽突然就發起來高燒了。您剛剛還問她芷柔院給了她什麽東西,估計心裏難受死了。”
謝思蘭笑着道:“我估摸着,她前幾日沒讨到好,許是被吓到了。沒想到啊,二妹妹的膽子竟然這般小。走吧,去看看祖母。”
“是,小姐。”靈巧道。
到了福壽園,謝思蘭把剛剛看到謝嘉語身上戴的首飾紛紛說了出來,靈巧也在一旁繪聲繪色的補充着。
“你剛剛說什麽?她的耳墜是什麽樣式的?”陳氏認真的看着謝思蘭問道。
謝思蘭細細思索了一下,道:“是一個金耳墜,看起來不太貴重只是造型比較獨特,像是一個門神,又像是一個娃娃,頭上戴着東西,腳下也踩着不知道是什麽。離得太遠,孫女兒沒有看清楚。”
陳氏和芸嬷嬷對視了一眼,道:“是藥神。”
那個耳墜,陳氏記得非常清楚。那年,皇上賞賜下來了許多東西,當時大兒子剛剛滿兩歲,看着那個耳墜甚是喜歡,拿過來把玩了一下,當場就被文昌侯訓斥了一頓。
說是,那東西是給謝嘉柔的。
看來,如今芷柔院的那位,不僅占了原來那位的地方,還占了那位的東西。
想到這裏,陳氏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難看了。
有些事情她可以忍,有些事情,卻是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