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春衫
有那腦子靈活的,自然是明白這并非長公主的意思。
長公主一向是宮裏的傳聲筒。只是不知道,這意思到底是皇上傳出來的,還是皇後傳出來的。
想到皇後跟承恩侯府的關系,大家又覺得這事兒不像是皇後的手筆。
難不成真的是皇上?
可是皇上為何會罰兩個丫頭呢?而這兩個丫頭還是沒長成的小姑娘。這般作态,實在是不符合皇上一貫的作風。
再有那消息靈通的,又去打聽了一下這二人最近究竟做了什麽事兒。
可是打聽來打聽去,也不過是兩個人去跟侍郎府的小姐一起去春游,跟文昌侯府的謝三小姐當街吵了幾句,一個乞丐擋住了車架被打了幾下……
除此之外,還真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所以,思來想去的,大家都沒能明白過來是什麽原因。
不過,這事兒過了沒多久,承恩侯府就廣發帖子,邀請大家去參加他們家的桃花宴。
承恩侯府算是皇後娘娘的娘家。皇後娘娘父母已逝,沒有兄弟。現任承恩侯是皇後娘娘的堂兄。
若說照着這樣的關系,承恩侯怎麽也能在朝中任着要職。可皇上不知怎麽想的,似乎對他頗為不滿,雖然承恩侯官職不低,但這麽多年卻一直沒有身居要職。要不是皇上對皇後非常敬重,又極喜太子,恐世人會以為皇上厭棄了皇後,進而讨厭承恩侯。
現如今,承恩侯已經快到花甲之年,早已經不在權力的中心,每日也沒什麽要事。只因是皇後娘娘的娘家,所以地位一直居高不下。想必即便是皇後去世了,等到太子登基了之後,依然能長盛不衰。
承恩侯府坐落在京郊,那一片多是達官貴族所居之地。聽聞承恩侯府後面有一院落,裏面種滿了幾畝桃林。
現任承恩侯夫人年輕時又是一個極富雅致之人,在裏面建了一些亭臺樓閣,假山小池,曲水流觞。
一到春天,微風一吹,粉色的桃花瓣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來,像極了一場桃花雨。也因此,每逢春季,這裏就成為達官貴族、夫人小姐争相欣賞之地。
尋常人等也沒這個榮幸,能收到帖子的多是上層的官宦之家。
只是承恩侯府的桃花還沒開到最美的時候,不知今年為何突然提前宴請了大家。
文昌侯府跟承恩侯府向來關系不怎麽融洽,據聞文昌侯府和承恩侯府在很多年前險些結成了兒女親家,不知怎麽回事,突然間兩家沒了下文,自那以後,也很少在來往了。
甚至有人親眼見到文昌侯和承恩侯走在路上互不搭理的情形。
不過,這些也都是一些積年的舊事了,很多人都不曾耳聞,更加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
老一輩的關系雖然會影響下面的人,但經過了這麽多年,雙方之間的關系也緩和了不少。除卻文昌侯依然不理承恩侯之外,小輩們見了面之後至少會相互打一聲招呼。
只是不知為何,承恩侯府這次的桃花宴給文昌侯府也發了帖子,邀請文昌侯府的男眷女眷一起去賞花飲酒。
謝嘉融看到這樣的帖子自然是一屑不顧,他絕不會踏進承恩侯府半步。
只是,家裏的小輩們跟承恩侯府卻沒什麽仇怨,有些甚至感情頗好。而且,這種宴會,多半還要相看人家。
也因此,趙氏收到帖子之後,歡天喜地的開始給女兒準備出門要穿的衣裳首飾。
只因桃花宴還有幾日才會舉行,所以趙氏把裁縫叫了過來,給謝思蘭量身定做。至于謝蓮,她也讓人量了量身段,畢竟,作為嫡母,不好厚此薄彼。當然了,做的料子肯定就不同了。
因為還在掌家,所以二房的謝思蕊也得到了一件春衫。
至于謝嘉語,趙氏根本就沒打算帶她出門,自然是沒給她做衣裳。
青嬷嬷知道了這件事情之後,生氣的從外面回來了,跟謝嘉語抱怨道:“聽說今天裁縫過來給孫小姐們量尺寸裁衣裳了,這次又沒知會您,可見真真是個小家子氣的人。”
謝嘉語把玩着昨日剛剛做好的玫瑰胭脂,笑着道:“好了,青娘莫要生氣,她往常差人送來的那些咱們也看不上不是。”
一說起這件事青嬷嬷就生氣,道:“你說她也不是小家小戶出身,父親好歹是個三品官,怎麽就是個這樣的性子。她送來的那些衣裳真真是讓人生氣。哎,送也生氣,不送也生氣。”
謝嘉語像是沒聽到青嬷嬷的抱怨似的,掀開蓋子,細細的聞了聞胭脂的味道,嘴角漸漸露出來一絲笑容,道:“好香啊!青娘莫氣,我一個做長輩的跟個小輩的計較,犯不着。快過來聞一聞我做的膏子,好不好聞?”
其實,謝嘉語是真的不在意這些,若是真的在意,早就不是現在這般模樣了。如若有人當面辱她,她是決計不可能饒恕。但,這些關于銀錢方面的東西,卻沒什麽好計較的。
左右都是大哥的後輩,也是她最親近的人。想到自己的輩分,去跟這些小輩的一般見識,就讓人覺得以大欺小倚老賣老。
她如今還能活着,可以做的事情還有很多,為這種事情傷神,實在是不值得。
青嬷嬷聽罷搖了搖頭,止住了這個話題,道:“小姐做的自然是好聞的,您快塗上一些,看看效果。”
謝嘉語拿起來簪子,挑了一點點,慢慢的塗在了唇上,然後用手指輕輕的揉開。很快,唇上就有了玫瑰的紅色。
“小姐真好看。”青嬷嬷稱贊道。
謝嘉語看着鏡子中雖不帶妝,卻顯得膚色白皙皮膚透亮的自己,笑着道:“這胭脂沒白白浪費我的功夫。”
青嬷嬷道:“這胭脂的顏色着實好,這上等的白蠶絲做出來的餅也好。”
謝嘉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餅的确是極好的。當然了,也少不了春桃的幫忙,要不是她細心,挑選的玫瑰都是顏色比較純的,做出來的膏子未必有這般好看。所以啊,看在這膏子的份兒上也得把春桃提上來了,青娘,你說呢?”
春桃去廚房幫忙也有十天左右的光景了,青嬷嬷嘆了嘆氣,感恩的道:“多謝小姐仁善,老奴以後定會好好教她,斷然不能讓小姐再陷入險境。”
謝嘉語笑着道:“不會啦,青娘。”
主仆兩人在這邊說着話,那邊謝嘉融想了幾日之後,也從外院來到了芷柔院。
只是,在來的路上,卻遇到了剛剛量完衣裳要離去的裁縫。
“侯爺安好。”一行人看到謝嘉融全都過來行禮。
謝嘉融看着這些生面孔,随口問道:“這是做什麽的?”
一個管家婆子上前答道:“回侯爺的話,這是成衣閣的裁縫,來給三位小姐量身做春衫。”
謝嘉融剛要點頭讓她們離開,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問道:“三位小姐?芷柔院呢?”
管家婆子聽到這話也愣住了,這是給三位小姐做春衫,沒聽說芷柔院那邊也要做衣裳。這婆子不是近身伺候的,所以沒能明白過來謝嘉融這句話中的深意。
“芷柔院沒說要做衣裳。”管家婆子誠實的道。
謝嘉融皺了皺眉,看着成衣閣的裁縫,又看了看下人們,道:“去芷柔院也量一下。”
謝嘉語看了一眼這一行人,疑惑的眨着眼睛朝着謝嘉融望去。
謝嘉融道:“小妹,我讓人給你做春衫。”
青嬷嬷看着這些人,轉頭看了一眼謝嘉語,謝嘉語立刻就明白了這些人是誰。只是不知這些人怎麽又過來給她做衣裳了?
“大哥,我衣裳多得是,無需再做了。”謝嘉語道。
謝嘉融坐在椅子上,道:“要的。多做幾件。”
面對這麽多的下人,謝嘉語不好再過拒絕,所以,随着裁縫去量了量尺寸。
量完之後,又讓她選了樣式。
“大夫人給小姐們做了幾身衣裳?”謝嘉融看着跪在地上的婆子問道。
婆子今日被吓得不輕,膽戰心驚的道:“各做了一件,只是……只是……”
“只是什麽?”謝嘉融厲聲問道。
“只是大小姐多做了一件。”婆子道。
謝嘉融自然是知道管家這件事情油水非常多,中飽私囊這種事也屢見不鮮。将來整個文昌侯府都是老大的,所以交給趙氏管家,他也沒多過問什麽。
只是,今日所做之事,卻讓他頗為失望。
“這是第幾次了?”謝嘉融問道。
婆子似乎不太明白,什麽第幾次了?
“夫人第幾次做衣裳略過芷柔院了?”謝嘉融道。
婆子跪在地上,道:“老奴不知。只是,老奴很少見夫人差人來這邊送東西。”
謝嘉融越聽越生氣,他專門在公賬上放了錢,指明要給謝嘉語,結果趙氏卻做出來這種事情。怎能讓他不生氣!
“啪嗒”杯子落地摔碎了。
見狀,屋內所有人都是一副大氣不敢出的模樣。
“大哥,這是怎麽了?”恰好此時謝嘉語量完了尺寸,笑着走了出來。
謝嘉語又何嘗不知是怎麽回事,揮揮手,讓所有人都退下了。很多人觑着謝嘉融的神色,見他沒有反對,趕緊退了出去。
“嘉柔,下面的人這樣對你,你怎麽也不跟大哥說一聲。”謝嘉融心疼的道。
謝嘉語重新給他倒了一杯茶,道:“大哥消消氣。大哥,我這裏有的是銀錢,別說一輩子了,或許十輩子都花不光,有什麽需要的,我自是可以讓下人去采買。公中的那些錢,就留給侄子、孫子他們花吧。”
謝嘉融滿臉怒氣的道:“我是你大哥,你還未出嫁,本就應該我養着你。你的錢是母親、舅舅留給你的,這些卻是大哥的心意。”
謝嘉語聽着謝嘉融的關心,心裏熱乎乎的,笑着道:“大哥,大侄兒媳婦也送過來幾次,只是那些我都不太喜歡,也都沒用過,倒不如不送還能省着點兒。”
謝嘉融板着臉說道:“喜不喜歡是你的事情,但不送過來卻是他們做小輩的不懂禮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