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皇陵
謝思敏皺着眉頭,氣憤的道:“妹妹們竟然能說出來這種話,可見平日裏沒有好好讀書,姑祖母如此懲罰甚好。多抄幾頁書,跪跪祖宗,也好過天天在外面亂嚼舌根。”
說罷,不贊同的看了一眼謝思盛。
見謝思盛臉色不虞,索性不再理他,而是轉頭看向了謝嘉語,躬身道:“還沒來得及好好謝謝姑祖母,那本東山先生的《幼學瓊林》我甚是喜歡。瞧着竟與大家收藏的筆跡不太一致,落款時間也比較早,像是他早年的作品。”
謝嘉語沒想到謝思敏如此癡迷于東山先生,這麽個小細節都發現了,于是點點頭,道:“正是,這大概是東山先生的第一本字帖。成書之後,曾被先皇大加贊譽。自那以後,東山先生便對自己的書法要求更加嚴格,勤學苦練,後又寫了幾本字帖。現如今,流傳最廣的那些字跡自是他勤學苦練之後的成果。”
謝思敏從未聽人講過東山先生的這些事情,被謝嘉語說的入了迷,聽完,感慨道:“沒想到姑祖母也如此喜歡東山先生,侄孫竟從未聽過東山先生的這些故事。虧我還自诩對東山先生了解甚深,可見不如姑祖母良多。”
謝嘉語聽了這話,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她喜歡東山先生?開什麽玩笑。到現在,她能記起來關于東山先生的事情就是他逼着她練習書法。
“呃,大概是吧。”謝嘉語有些尴尬的道。
謝思敏太過興奮,以至于沒有發現謝嘉語臉上的尴尬,道:“姑祖母,您還知道哪些關于東山先生的故事嗎?侄孫改天一定親自向您讨教一下。”
站在一旁的謝思盛為人向來圓滑,看着謝嘉語臉上的表情,輕咳一聲,道:“二弟,想必姑祖母還有其他事情,改日我們再像姑祖母請教吧。”
謝思敏這才注意到謝嘉語是要朝着祖父的院落去的,連忙道:“是侄孫無禮了,耽擱了姑祖母的要事。”
謝嘉語卻道:“無妨。改日我去庫房裏找找看,說不定還有些東山先生早年的作品,到時候一并拿給你。”
謝思敏臉上浮現出來激動的神色,道:“多謝姑祖母。”
謝嘉語笑着點點頭。
謝思盛拱手道:“姑祖母,剛剛是侄孫無禮了。只聽了妹妹們的片面之詞就偏聽偏信了,對您多有誤解。侄孫給您賠禮了。”
說着,便要跪下。
謝嘉語沒料到謝思盛能說出來這樣的話,可見青嬷嬷說的沒錯,這謝家,第三代的兒郎都還過得去。
待看見謝思盛的動作,趕緊阻攔道:“無妨。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侄孫以後改了便是。”
謝思盛卻仍舊跪了下去,磕了一下頭才站起來,道:“多謝姑祖母原諒。”
等到了謝嘉融的書房,謝嘉語還在思考剛剛發生的事情。
“怎麽了,嘉柔,在想什麽事?”謝嘉融問道。
謝嘉語想了想,把剛剛的事情說了出來。
謝嘉融笑着道:“嗯,思盛那孩子比他爹要強上許多。從小就跟在我的身邊,見的人多了,難免處事圓滑一些。但,也不乏有一顆赤子之心。”
謝嘉語挑了挑眉,道:“怪不得這麽好,原來是大哥教出來的。那其他兩個兄弟呢?”
謝嘉融道:“其他兩個雖然不是從小跟在我的身邊,但三歲開始就把他們放在了外院。你也知道,你大嫂那樣的性子,教的你兩個侄子都是文不成武不就的樣子。等到思盛出生之後,她更加變本加厲。是以,我讓他們從小就在外院長大。”
謝嘉語道:“大哥辛苦了。對了,大哥今日叫我來有何事?”
謝嘉融道:“是這樣的,宮裏剛剛來人了,後天是初一,皇上欲帶你去黃陵看看舅舅。”
謝嘉語想到已逝的舅舅,神情一下子落寞下來,道:“好。”
“這是一套宮女的衣裳,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你到時換上。”謝嘉融道。
“嗯。”
“嘉柔,逝者已矣,你切莫太過悲痛。”謝嘉融看着依舊年少的小妹說道。
謝嘉語吸了吸鼻子,擡起來明媚的臉龐,勉強笑着道:“知道了,大哥。”
“嗯,乖。”
很快,就到了初一。
一大早,謝嘉語就被青嬷嬷叫起來梳妝打扮。因這宮女的衣裳夏桑和秋葉穿了多年,所以非常的熟悉。從頭飾到穿的鞋子,一樣一樣很快就準備好了。
梳妝打扮之後,一行人去了後門,謝嘉融早已在那裏等候多時,宮裏的轎子也已經停在了那裏。
很快,謝嘉語就來到了承德帝的銮駕處。
看到謝嘉語的到來,承德帝顯得異常興奮。只是,因旁邊還有其他人,所以不敢太過出格。
“你,上來伺候着。其他人都退出去。”承德帝指着謝嘉語道。
等其他人都默默的退下去之後,銮駕上也只剩下謝嘉語和承德帝兩個人了。因為四處有遮擋,所以也沒人看得清他們二人在裏面做些什麽,或者聽見裏面說些什麽。
“表姐快坐。”承德帝拉着謝嘉語道。
謝嘉語雖以前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但自小被長公主教誨,深深的明白皇權的霸道與威嚴,是以她很懂得分寸。
“謝皇上。”謝嘉語行了禮之後才坐下。
“表姐如今也朕生疏了。”承德帝嘆息了一聲說道。
謝嘉語笑着道:“怎麽會?明明在我心中,我們幾日前還曾一起去府裏玩耍。”
那些前塵往事,承德帝已經忘的差不多了,聽到謝嘉語提及,回憶了一下,笑着道:“是啊,表姐沒變,是朕變了。”
“是啊,皇上變得更加莊重,更加威儀了。這不正是舅舅所期待的嗎?”謝嘉語笑着道。
想到兒時曾被父親批評太過頑皮,承德帝忍不住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人年紀大了,就總是愛回憶,而回憶卻總是那麽傷神。
“表姐說得對。”承德帝道,随即,他轉移了話題,問道,“在府裏住得可還習慣,有沒有人敢欺負你?”
謝嘉語想到這幾日在文昌侯府裏發生的事情,搖了搖頭,道:“我一覺睡了那麽多年,人和事自然和從前不同了。不過,有您和大哥在,哪裏還有那不長眼的人敢欺負我。”
承德帝聽後卻是皺了皺眉,道:“也就是說,還是有人欺負你了。哪個人敢這麽放肆!”
謝嘉語笑着道:“皇上切莫生氣,那些人我自然是能應付得過來。”
承德帝思索了一下文昌侯府裏的事情,道:“是不是文昌侯夫人又作妖了?朕記得,她年輕時就跟你不對付。要不是看在表哥的份上,朕當年早就嚴懲了!有個那樣的爹,她也不是個好東西!”
謝嘉語眨了眨眼睛,道:“最近大嫂倒是老實得很,在小祠堂裏給母親念經書呢,說是要念夠七七四十九日。”
承德帝聽後,稍稍舒心了一些。但,看着謝嘉語的表情,頓時笑出了聲,道:“哈哈,定是表姐的主意。她以前就拿你沒辦法,過了這麽多年,看來也沒什麽長進。”
謝嘉語卻只是笑了笑,沒有講話。
跟在承德帝身旁,騎着馬的太子和二皇子正說着話,突然聽到了承德帝大笑的聲音,兩個人對視了一眼。
“不知父皇因何事如此開心。”
說話之人身着一襲暗紫色的錦緞袍子,腰間挂着一枚玉佩。長相十分的陰柔,眼睛細長,鼻子高挺,嘴唇薄而殷紅,左耳上挂着一顆珍珠耳釘。唯一顯得陽剛之氣的地方就是他粗重而又似劍的眉毛。不知是不是長年精于算計,整個人顯得戾氣很重。是以,假使穿上一身女裝,也不像女子。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高貴妃所出之子,皇二子楊恪。
他旁邊騎馬之人與之相比,就顯得溫和了許多。
太子楊祐今日着了一身淡黃色的袍子,腰間系着雲紋龍金帶。劍眉星目,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料峭的春風吹過來,偶爾有一縷發絲吹拂在臉頰,顯得既貴重又不失溫和。
“父皇開心,是你我幸事,寧朝幸事。”
楊恪聽了這話冷哼一聲,沒再說話。
很快,皇陵便到了。
在外面祭拜完之後,承德帝看着衆人,道:“你們都去外面候着。”
說完,領着低着頭戴着面紗沉默不語的謝嘉語進了皇陵。
謝嘉語此時滿腹的心思都放在了已逝的舅舅身上,并未注意到有人已經盯着她看了許久。
楊恪看着謝嘉語的背影,總覺得這個宮女似乎沒在父皇身邊見過。要是見過,他不可能沒有印象。剛剛那女子回眸的一剎那,仿佛滿天的星辰都彙聚在了她的眼中,讓人見之忘俗。
“去,打聽一下,跟着父皇進去的那個宮女是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