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艾鹿坐在篝火邊将兩根木棍細細地削幹淨,又把頂端削平打磨光滑,就變成了簡易的登山杖。
她站起身杵在地上試了試,滿意地點點頭,還不錯!有了登山杖接下來的路會好走很多。
她呼吸着清冷的空氣,舒展着酸軟的四肢,擡頭看向天邊。
天空隐隐透出海一般的清澈藍色,沒有規律地向外擴散。
天快亮了!夜行者的威脅基本可以解除。艾鹿松口氣,自覺精神飽滿,毫無睡意,便重新坐在火邊,蜷起雙腿,将頭伏在自己的膝上,閉目養神,她不打算叫醒紀涼,就讓他多睡會吧。
誰知她再一睜眼,卻在帳篷內,淡淡的晨光透過篷布的縫隙,投射在她身上。
艾鹿趕快起身撩開篷布走出去。
此時天已大亮,雪山反射着晨曦的光輝,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輪廓,紀涼坐在火邊,腳邊堆着新撿回來的枯枝,不住往火裏添柴,忙着加熱兩人的早餐。
“醒了?快來,我燒了點水。”紀涼看她出來,笑着遞給她一個不鏽鋼保溫杯,“先喝點溫水漱漱口,飯馬上就好,我熱了兩罐粥和一罐蔬菜一罐牛肉。”
他昨天特意留着體型較大的罐頭,早上用雪水洗了洗,剛好可以裝下一罐粥和半罐配菜,煮成一人份的牛肉粥。
艾鹿對他的安排沒有意見,雪山裏溫度低,需要高熱量的食物保暖。
她走到他旁邊坐下,捧了保溫杯小口小口的喝着熱水,一陣暖流順着喉嚨在身體中游走,驅走身上的寒意,艾鹿舒服地打了個顫,眯起眼睛發出一陣嘆息:“可惜沒有帶牛奶。”
“早起空腹喝牛奶不好。”紀涼被她的反應逗笑,從火上取下煮好的牛肉粥,放在雪地上略晾了晾後遞給艾鹿。
經過長時間地炖煮,牛肉與蔬菜都煮得軟軟的,與大米粥完全融合,又香又好入口,艾鹿一口氣就将冒着熱氣的粥喝完。
“好吃!早上喝一碗熱粥真幸福!沒想到你做吃的還挺厲害!”
“哈哈哈,我還沒有施展出全部手藝呢!”紀涼也不謙虛,捧着自己的早餐直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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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有機會一定要嘗嘗!”艾鹿充滿了期待。
吃完早餐,紀涼又燒了一小罐熱水,将保溫杯灌滿後熄滅篝火,艾鹿則将營地裏的用品收拾好,兩人背上背包繼續向軍區前進。
後面的山路要平坦許多,比昨天的好走。只是越往裏走積雪越厚,為了防止被白雪刺傷眼睛,紀涼拿出準備好的墨鏡遞給艾鹿讓她戴上。
艾鹿還是第一次帶這樣的老式墨鏡,透過茶色的墨鏡,周邊的景象都變了模樣,新奇又好玩。雪山變成了咖啡色,遠遠看着像是一個巨大的咖啡冰磚,白雪則是巧克力醬,絲滑香濃,紀涼白皙的皮膚也變成了古銅色,宛如剛曬完陽光浴的陽光美男,就連不遠處的感染者也是黑褐色的。
感染者?這附近有感染者!
艾鹿一下子警惕起來,收起了玩心,掏出腰間的槍握在手上,示意紀涼小心。
好在有僞裝的掩護,感染者并沒有注意兩人,搖搖晃晃地從他們面前走過。
沒有威脅到自身的安全,艾鹿與紀涼也不想對它動手,避免槍聲吸引來更多的感染者。
兩人杵着登山杖繼續向前行進,很快就有新的困難出現。
積雪越來越厚,完全看不出本來的山路情況,稍不注意踩入雪坑就是一個大馬趴,好不容易千辛萬苦地爬起來,沒走幾步,又是一個狗啃泥。
還沒到正午兩人已是精疲力盡,再一次摔倒後,紀涼趴在雪坑裏起不來了。
柔軟的雪地像是有吸人的磁力,一躺下就被牢牢吸住,讓他動彈不得,身體四肢也仿佛不再屬于自己,軟綿綿地埋在雪裏,與延綿萬裏的白雪成為一體。
“這可不是好征兆,我不能放任自己躺着。”紀涼心裏大驚,想翻身起來,卻完全無法挪動。
一股奇異的寒冷與舒适的陌生幻覺穿透羽絨外套,如霧般将他包裹着,侵入他的大腦與四肢,緩緩拉扯着他最後的理智。
“快起來啊!別躺着!”艾鹿發現了他的異樣,着急地小跑過來,想要将他從雪地裏扯出來。但雪地卻仿佛一塊巨大的磁鐵,将紀涼牢牢吸住,剛扶起來,又軟軟倒下去。
艾鹿看着他發白的雙唇,知道他已因為疲憊和輕微凍傷進入了意識模糊階段,如果放任他這麽躺着,會漸漸失去意識陷入昏迷。
她立刻将背包甩在地上,把紀涼扶起來,用鈎鎖綁在自己背上,轉頭尋找附近的平地。
昨晚沒能好好休息加上一上午的雪地行進,艾鹿也疲憊不堪,如此負重前行對現在的她來說非常困難,剛走兩步就脫力地單膝跪倒在地,連視線都有些模糊。
她喘着粗氣,低頭看着腳下的雪地,雪地也溫柔地回視着她,還似乎伸出雙手向她呼喚:快來休息一下吧,你已經很累了。
艾鹿拼命克制住自己想要躺倒的欲/望,她知道,如果躺下去,她和紀涼都會被雪地吞噬,再也無法走出雪山。她必須堅持。
她死命咬緊牙,對着自己的胳膊一頓猛掐。
尖銳錐心的疼痛瞬間讓她恢複清醒,也激發了身體內潛藏的能量,她擡起頭,用力撐着登山杖,緩緩站直身,繼續前行。
十分鐘後,一片開闊的平地終于出現在眼前。
艾鹿欣喜若狂,加快腳步奔了過去。
她拿出自帶的小鏟子,蹲下身挖出一個淺坑,做臨時的營地。汗水順着她的額頭滑落,凝結在臉頰上。
清理幹淨積雪,艾鹿才将臉色蒼白的紀涼緩緩放下,取下他的背包扯出為她準備的羽絨服蓋在他身上,又拿出保溫杯倒了一杯熱水給紀涼讓他恢複體溫。
一杯熱水下肚,紀涼的面龐才漸漸恢複了血色,艾鹿連忙又給他倒了一杯熱水,讓他捧着慢慢喝,自己準備回剛才紀涼倒下的位置取背包。
可剛走兩步就驚恐地發現,咖啡色的雪地上自己的腳印已經消失不見,沒有半點指引,自己的背包在哪裏?
她一下慌了神,背包裏可是兩人的全部食物,沒有食物,在這樣的冰天雪地裏無異于找死。
“我在路邊的樹上做了标記。”紀涼看着艾鹿僵硬的脊背,虛弱地說道,“我用小刀劃了口子。”
艾鹿聞言轉頭看向一旁的樹幹,果然在齊肩位置有有一道淺淺的劃痕,雖然不明顯,但仔細看仍能分辨出來。
“你休息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艾鹿說完沿着記號快步向前,很快就找到了已被大雪淹沒了大半的背包。
等她回到臨時營地時,紀涼已恢複得差不多,除嘴唇還有些發白外沒有其他異樣。艾鹿坐到他身邊,略緩了緩後拉開背包的拉鏈,取出一大塊巧克力,與紀涼分食。
“你從哪找的巧克力?”紀涼好奇地問道。
在他小時候,隔離區情況沒這麽糟糕時,紀涼曾經吃過巧克力。時隔多年再次嘗到童年的味道,一時有些眼眶發熱。
“我帶的。”艾鹿邊吃邊解釋,“我們出任務時會有随身帶些糖果的習慣,這小小的一塊能提供大量的卡路裏,關鍵時候吃一顆能救命。”
“難怪我才吃了兩塊,就覺得好了許多。”紀涼細細品味着嘴裏未化盡的醇香,“雪山溫度低,熱量流失快,中午再生火做飯太浪費時間,吃兩塊巧克力正好。”
艾鹿笑着點點頭,将包裏所有的巧克力與糖果都搜刮出來,居然有滿滿一大捧,她略分了分,與紀涼一人一半,說道:“覺得累了就吃一顆,這麽多吃到軍區應該不成問題。”
“好。”紀涼也沒有推辭,小心地接過揣進兜裏。
休整好後,兩人準備繼續上路。
艾鹿不顧紀涼的反對,強行讓他将兩套羽絨衣褲都穿在身上保暖,并将他的背包搶過來背在胸前。看着裹得圓鼓鼓像顆皮球的紀涼,艾鹿忍不住想笑。
她轉過臉偷偷笑了幾聲,便端正了神情與紀涼攙扶着向前,避免因踩空而摔跤。
後面的兩座山要低矮許多,行走起來更為輕松,除了一路上越來越密集的感染者外幾乎沒有其他阻礙。
等到黃昏降臨時,兩人已來到軍區的山腳下。艾鹿擡頭仰望山頂隐隐約約的軍區輪廓,又看了看面前延綿的公路與路上擁擠的感染者群,苦笑一聲,發自肺腑地感嘆道:“醫療中心的人實在是太有毅力了,居然能把感染者堆到這麽深的地方!”
紀涼望着山上密密麻麻聳動的黑點,十分贊同她的觀點。
雖然天色已暗,但兩人并不打算在此安營紮寨,而是決定一鼓作氣上山前往軍區。
他們找了一處樹木相對稀疏的地方,拿出早上燒剩下的木炭,搭起了簡易的篝火。
感染者察覺到火焰的存在,都不用兩人驅趕,手舞足蹈地四下跑開。見這個情形,艾鹿将剛拿出來的手電筒塞回背包。
“我覺得不用手電筒上山了,等下做兩個火把吧。”艾鹿提議道。
正在加熱罐頭的紀涼搖頭反對:“山上樹多,稍有不慎蹦出火星就會引發山火,到時候我們都跑不掉。”
艾鹿覺得紀涼說得有道理,嘆口氣将手電重新拿出來,做好上山的準備。
快速吃過晚餐,兩人打開頭燈,拿着手電,繼續跋涉。
行至半山腰,太陽徹底消失在天空中,艾鹿将墨鏡取下,一邊用登山杖驅趕感染者,一邊對着昏暗的天空展開想像:“我要會飛就好了,我們就能直接飛進軍區了。”
“這麽冷的天,翅膀會被凍僵吧。”紀涼大煞風景地回答她。
“但是我們的鈎鎖不會!”艾鹿看着眼前的參天古樹,突然有了個想法。
她擡手射出鈎鎖抓住前方一處粗壯的樹枝,雙腿微曲,猛地一跳,越過腳下密密麻麻地感染者,快速向前蕩去。
紀涼微微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學着她的動作射出鈎索,追上她的腳步。
“我想起了小時候看的動畫片,裏面的原始人類也是這麽趕路!”紀涼大聲地對艾鹿喊道,“只不過他們還會叫喊!”
“真的嗎!他們怎麽叫啊!”艾鹿興奮地回應道。
“唔啊啊啊!”紀涼略回憶了一下,大喊道。
艾鹿第一次聽這麽怪異的叫喊聲,瞬間沒繃住,大笑起來,一時間山林中回蕩着兩人愉快的笑聲。
用這個辦法,上山就快了許多。兩人在零點前趕到了軍區,望着眼前的紅色大鐵門,紀涼松懈下來,曲膝跪倒在樹幹上,長舒一口氣:“謝天謝地,我們終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