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學校外的小吃街猶如一頭巨大的、血肉猙獰的野獸。
在病毒爆發前，這裏是整個B市最繁華人流量最大的美食街，而現在三條小巷嚴嚴實實塞滿了各種攤位的殘骸，密密麻麻的感染者在擁擠的街道茫然游蕩。
艾鹿現在的位置正處于小吃街入口處，她背靠着女兒牆坐在屋頂上，疾風暴雨般的子彈擦着她的頭頂飛過，打入不遠處的大樓牆壁內。
看來她剛剛的挑釁是真的惹怒了對面的強盜，子彈就跟不要錢似的，向她的方向瘋狂掃射。
艾鹿單手撐着臉，沒有一絲探頭出去的欲望，她可不想變篩子。
但這麽幹坐着等對面把子彈打完也不是辦法，紀涼還在等她彙合。
正思考對策，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向巷口呼嘯而來。
艾鹿認得這聲音，是隔離區外才有的裝甲車發動機聲。
她心下一沉，猜出來人的身份：拿麻醉槍的那夥人。
“就在裏面！給我搜！”熟悉的男聲在巷口響起。
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艾鹿忍住了罵人的沖動，可現在通訊設備不能關閉，她還需要和紀涼聯系。
“什麽人！不想死就滾開！”強盜的怒喝同時響起。
“該滾的人是你們！別給我壞事！”
正在艾鹿猶豫間，對面的兩夥人似乎發生了碰撞。
她眼珠一轉，計上心頭。趁着彈雨稍歇，弓身小跑到小吃街邊。
Advertisement
“頭兒！在那！”在她移動的同時，有強盜發現了她。
腳下是密密麻麻的屍潮，背後是追擊她的強盜與不明組織，艾鹿咬咬牙，單手撐着牆壁，縱身躍下，跳進小吃街。
小吃街內的感染者聽到她落地的聲響，齊齊轉頭，追随她的步伐，開始了一場追逐戰。
學校倉庫內。
紀涼胸膛起伏，用力抱起紀暖，緊盯着漸漸逼近的陳浩，一步步向後退。
“別怕。”陳浩舉起雙手，柔聲撫慰，“我不想傷害你。”
“我是厭惡你。”紀涼聽着他的話，只覺得惡心一陣陣上湧。
“別這樣說嘛，我會很傷心的。”陳浩做出傷心的模樣捂住胸口。
“傷心？你這種人渣還會有心？當初我父親是怎麽對你的？你又是怎麽對我們的！”紀涼梗着脖子質問，渾身青筋暴起。
“所以我念舊情，沒有殺你姐姐。”陳浩無辜地笑了笑，舉着雙手在倉庫裏來回踱步，語氣無比真誠，“你知道我一向喜歡強者，讨厭弱者，看你在塔吊跟着一幫廢物吃了那麽多苦，我呢，也是真的很心疼。”
“我沒工夫陪你演戲，沒事我就跟我姐先走了。”紀涼看着他的臉，恨不得給他一拳。
可突然胃部瘋狂地抽搐起來，胃液逆着食道翻湧，渾身開始止不住地顫抖。
這是進入喪屍化的前兆。
他必須趕在前兆反應結束前離開，注射藥劑。
紀涼不願再跟他浪費時間，強忍着渾身不适，努力裝作鎮定，抱着紀暖一轉身，卻對上外面的一排槍口。
原本在外面打牌喝酒的強盜們都端起槍，站在倉庫門口将兩人圍住。
“紀涼，我是欣賞你，可這也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能走的。”陳浩又上前一步，伸手撫上他的左肩，手指順着他瘦削的肩線一路往右，“但是你想走，我自然也不會留你，只是你看你，都瘦得……啊！”
在他的手指剛觸到紀涼鎖骨的瞬間，紀涼擡起手肘，狠狠向後一擊。
陳浩沒有任何防備，生生吃下這一重擊，他痛得捂着鼻子後退兩步，伸手制止住手下們準備射擊的動作，冷笑出聲：“有點意思。這樣吧紀涼，我給你一個選擇。這滿倉庫的物資我都可以給你，讓你帶回塔吊，但是紀暖得留下。”
說着他手一揮，讓強盜們讓出一排通道，趕在紀涼開口前繼續：“還有嘛，你和你姐姐離開，可這些物資，你就帶不走了。紀涼，你要怎麽選呢？”
紀涼沒有回答他，抱着紀暖徑直向外走去，可剛走沒兩步，前兆反應更加劇烈，他再難支持，渾身脫力，瞬間半跪在地。
紀暖被他抱着，跟着跌倒在地，如此一摔，原本毫無意識的紀暖悠悠轉醒，望着眼前的紀涼驚道：“小涼？你怎麽在這？”
“姐姐，我來帶你回家。”紀涼咬緊牙，掙紮着想要站起身，翻滾的胃液卻又再次上湧，身上每一寸皮膚像被火焰灼燒，疼得他無法呼吸，使他的努力以失敗告終。
“小涼！你怎麽了！你快走！你快走！！別管我了！快回去！”紀暖驚慌地抓住紀涼的雙臂。
“哎，多麽感人的畫面，可惜啊紀涼，這些無用的感情害了你。”陳浩誇張地嘆口氣，“本來你有機會從倉庫裏拿到藥劑，擺脫痛苦的前兆反應，可惜啊。”
說完，他轉身，收起了笑容，臉上的表情冰涼而殘酷，對着手下們一招手：“去，把他倆殺了。”
站在他身側的兩名手下得了命令，端起槍上前，瞄準房間中央的姐弟，扣下扳機。
“砰！”
端着槍的兩名強盜應聲倒地。
陳浩發現不對，猛地回頭。
但已經晚了，紀涼瞪紅雙眼向他撲了過來，一手抓住他的脖頸，一手持匕首向他面門襲來。
陳浩也不是吃素的，他擡腿對着紀涼的腹部猛地一蹬，揮手用胳膊擋住紀涼的攻擊。
刀尖深深地紮進陳浩的手臂，紀涼順着慣性往下一拉，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皮肉翻開，鮮紅的血液濺在兩人的皮膚上。
而紀涼本就強撐着跳起攻擊，如今受了陳浩一踢，瞬間吃不住了，捂着腹部後退兩步，吐出一口血沫。
但他沒有絲毫的放松，甩了甩因為用力震得發疼的手腕，再次向陳浩撲了上去。
紀暖醒過來後也沒有閑着，她抽出褲腿處綁着的小刀，暴喝兩聲，向門口執槍的強盜們撲過去。
強盜們礙于自己的頭領還在屋內，不敢開槍，只得端着槍與紀暖肉搏。他們人多勢衆，但在面對紀暖時，卻讨不到一點好處。
“砰！砰！砰！！”
又是幾聲槍響，門口的強盜接連被爆頭，軟軟地倒地。
陳浩瞬間覺得不妙，轉頭尋找開槍之人。
就是這麽一個分神，他沒能避開紀涼的致命一擊，被紀涼直接撲倒在地。
冰涼尖銳的刀尖離他的鼻尖只有幾毫米，他将全身力氣集在胳膊上，用力對抗紀涼持刀的雙手。
“快走！”門口的強盜被清理完畢，艾鹿從通風管道上一躍而下。
落地後，她對着倉庫裏滿滿當當的物資一愣，雙手一抓，抓起一大把物資和一盒注射針管，醫生前兩天還在和她抱怨，塔吊的注射針快壞了，換新的還得用物資換，現在正好有現成的，不拿白不拿。
艾鹿迅速拿完東西，往包裏一塞，站起身，提溜起還在和陳浩抗衡的紀涼和地上喘氣的紀暖，往外沖。
陳浩擺脫了桎梏，顧不上手上的疼痛，猛地起身，撿起一把沖鋒/槍對準三人離開的方向。
然而艾鹿動作更快，她一扭頭，執起手槍，對着陳浩胸口處就是一槍，可惜射擊條件過差，子彈略向上偏，只擊中陳浩的肩胛骨。
“啊！！”陳浩痛苦的咆哮在三人身後響起，“給我殺了他們！”
艾鹿帶着兩人剛沖上一樓，就看見大門口與強盜們纏鬥的神秘組織，還有四周教室中得了命令湧出的強盜。
“走屋頂！”紀暖大口喘着氣，半挂在艾鹿身上，啞聲喊道。
艾鹿點頭，左手抱着紀暖，右手抓着紀涼，背上背着一大包物資，轉身沖向樓頂。
這一路走得并不順利。不僅要支撐着兩個傷員在樓梯上沖刺，還要分心處理路上遇見的強盜。
等到達屋頂時，艾鹿的狀态甚至比紀暖還差，她脫力地攤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汗水浸濕她的頭發，順着發絲滴落。
紀涼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他已進入前兆反應後期，整個人如同置身火海中，幾乎已經失去意識，幹涸的嘴唇止不住的顫抖。
“艾鹿！你帶着小涼快走！不用管我。”紀暖捂住腰上正在冒血的傷口，蹲在艾鹿身邊。
艾鹿這才驚覺她受了傷，猛地坐起身，伸手想要幫她按住出血口：“你怎麽了？！”
“啪！”
手還沒碰到紀暖，就被她重重拍開。
紀暖強撐着跟她解釋：“沒事，我自己來，我昨晚從倉庫偷了一包物資出來，放在小吃街3棟0189號房間主卧的大衣櫃裏，你們逃脫後記得去取。紀涼必須在1小時內注射藥劑，麻煩你盡快帶他趕回塔吊。”
艾鹿有種不妙的感覺，她認真注視着紀暖的臉龐，卻見灰白的死氣在她臉上蔓延，泛着悠悠的紫光。
“你是不是被咬了？”艾鹿木着臉問。
“怎麽會？我沒有，等我處理完追上來的強盜，就回塔吊彙合。”紀暖捂着傷口，勉強起身。
“紀暖，你被咬了對不對？”艾鹿盡力使自己冷靜，可顫抖的聲音暴露了她內心的恐慌與悲傷。
她還記得劉凡轉變時的臉，一樣的灰白死氣，一樣的紫光。
“現在打藥來得及嗎？是不是來得及？”艾鹿手忙腳亂地從包裏翻出偷藏的藥劑，哆嗦着遞給紀暖，“我有藥！你快打！打了我們一起走！”
她不想看着紀暖轉變。
紀暖和紀涼就像是她在隔離區裏的親人一樣。
紀暖接過藥劑和針管，并沒有注射，而是苦澀地仰天一笑，轉頭看向地上的紀涼。
作者有話要說： 祝各位小可愛情人節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