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聽着劉凡痛苦的低吼，艾鹿察覺到不對，提溜起紀涼的衣領，将他向後一扯護在身後，抽出一截伸縮棍拿在手上，擺出防禦的姿勢。
“跑……跑……啊！！！”劉凡斷斷續續的低吼驀地變了聲調，轉變為野獸般的咆哮。
“藥呢？快把藥拿出來！”一個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突然轉變成喪屍，一股悲傷攫緊了她的心髒，艾鹿偏過頭不忍再看，将伸縮棍橫在面前，壓低聲音問身後的紀涼。
“太晚了，對他來說已經太晚了。”紀涼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兩人的距離十分近，艾鹿甚至能感受到他強力克制的抽氣與顫抖。
此時，劉凡聽見了這邊的聲音，猛地擡起頭，揮舞着雙手，咆哮着向兩人沖來。灰白的死氣在他臉上蔓延開，暴起的青紫血管在面頰上縱橫交錯，看着分外猙獰。
紀涼輕輕地将艾鹿推開，上前一步，一把掐住劉凡的喉部，雙手猛地發力。下一秒，伴随着一聲清脆的喀啦聲，劉凡停止了咆哮，軟軟倒下去。
紀涼沒有絲毫的猶豫，拎着他的衣領，将他拖出安全屋，停在一個火盆旁。
他對着劉凡的屍體靜靜地看了一會兒，蹲下身，仔仔細細地用手指梳理了他的頭發，輕輕拭去他臉上的污漬，又伸手翻找了他衣服褲子的口袋，站起身，從火盆中拿出一根尚在燃燒的木塊，丢在劉凡身上。
木塊丢上去的一瞬，原本已經沒有生氣的劉凡突然伸直了雙手，爆發出一陣一陣凄冽地慘叫。
艾鹿聽得心裏發慌，抱着手臂走到紀涼身邊，側頭看他。
紀涼木着臉，皺緊眉頭，死死盯住成為一團火球的劉凡，臉上神情鎮定嚴肅，下巴與雙肩卻抑制不住地微微抖動。
艾鹿搜腸刮肚地在有限的記憶中尋找應對當前狀況的辦法，但一無所獲。
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說些安慰的話，紀涼卻顫抖着開了口。
“劉凡……和我是一起長大的，他比我大幾歲。”紀涼的喉頭劇烈地滾動了幾下，“我記得明明還有幾天的，就算是受了傷也還有幾天的……”
“或許是別的什麽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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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吧……”紀涼咬緊牙關，盯着面前漸漸熄滅的火焰不再說話。
太陽西去，天色又暗了幾分，高大瘦削的劉凡在火焰中縮小，變為一小捧塵埃，随風飄逝，僅有發黑的土壤證實着這曾經有一個人來過。
“劉凡，晚安。”紀涼閉上眼，對着地上的痕跡做出最後的道別。
站在一旁的艾鹿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吃驚道：“怎麽會……？！”
紀涼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他平複了下情緒，低聲解釋：“喪屍病毒不僅會感染人的內髒，還會侵蝕骨骼。這種病毒是易燃的，遇火會在極短時間內升到高溫，将屍體融化。”
“骨骼？”
“是，這就是感染者骨骼可以不斷再生的原因。”紀涼說着擡頭吸了口氣，轉身走回安全屋，“走吧，得在天黑前把燈點燃。”
安全屋內的情況比院子裏好不了多少，光禿禿的土牆和地面，房間一角随意地擺放着幾張塑料圓桶。
艾鹿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東西，蹲到前面好奇地用手戳了戳，仔細觀察了一會兒，仰頭驚問：“這是睡袋嗎？”
“是。”紀涼進屋後就沒有停，他手腳麻利地打開電閘，聽到屋外響起“滋啦滋啦”的電流聲後，走到門口，将鐵門鎖住。
“這就是睡袋啊。”艾鹿輕輕摸了摸，喃喃道，“我以前只在書上看過照片，上個世紀的露營者會用這樣的東西。”
“要幫你拍張照做紀念嗎？”紀涼蹲到她身邊，“所以你是從哪來的？地下城？”
“地下城是什麽？”
“C市，他們有很多的地下商場，病毒爆發後大多數幸存者都住在地下。”紀涼低聲解釋。
他之前只是懷疑艾鹿不是C市人，現在已經能确定她不是。雖然C市的情況比這裏好很多，存在大量沒被感染的幸存者，但生活在隔離區裏的人再怎麽也不會像她一樣對感染者一無所知。
“不是。”艾鹿搖搖頭，“我是A市來的。”
“A市？A市不早就解除隔離重建了嗎？”紀涼驚得差點跌坐在地上，“你是怎麽進來的？”
“偷物資箱裏的東西不小心被關了。”艾鹿硬着頭皮胡謅，她現在初入隔離區，不能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紀涼聽後認認真真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語氣中有些許向往與憧憬：“你是從外面來的？難怪你的東西都這麽先進。我出生就在隔離區，還沒去過外面，外面的生活是什麽樣的？”
艾鹿努力在腦海中搜尋關于外面世界的印象，但大部分都是在基地訓練的畫面。基地外的世界只有些零星的記憶，可能她僅僅外出執行過幾次任務，每次很快收隊，沒有來得及感受外面的世界，加上出發前服用的增強藥劑副作用還沒過，所以就連這些零碎的記憶都像蒙着一層薄紗，讓她有點不知道該怎麽描述。
“外面……我也不記得了……我來的路上撞到頭了。”艾鹿搖搖頭。
“……”紀涼眼裏有掩飾不住的失望，望着她沉默了許久，“說起來我們認識了這麽久我還不知道你長什麽樣子，外面的人也都像這樣戴面具嗎？”
“大部分時間是的，只有回家的時候會取掉。”
艾鹿說着在面具上輕點一下，面具瞬間從鼻尖處開始塌陷，粉碎成一個個小光點，飛入艾鹿手腕上的設備中，露出薔薇色的臉龐，精致的五官。
不大的瓜子臉上一雙清澈明亮的鹿眸，烏黑的瞳孔深處仿佛隐藏着無數吸人的小勾子，配上高挺的鼻梁，朱色的嘴唇，看着又靈動又美麗。
紀涼怔怔地看着她的臉，喉頭滑動，咽下一口唾沫，開口問：“你的面具去哪了？”
艾鹿擡起手腕，伸手指了指。
“你這是百寶箱還是哆啦A夢的口袋？怎麽什麽都往裏面裝？”
艾鹿見紀涼盯着她的手腕目不轉睛，正打算取下來給他看看，突然地面一陣劇烈震動，與此同時屋外爆發出幾聲驚天動地的咆哮，“哐哐哐”撞擊鐵門的聲音混雜着人類的慘叫。
艾鹿警覺地站起身，準備開門出去救人，卻被紀涼一把抓住。
“別出去！現在出去就是送死！”紀涼臉色鐵青，死死地拉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