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半小時後。當一輛酷炫的紫色跑車如一陣風般開進龍市中心,?從車流和紅綠燈中穿過,?它也在龍江三中門口停下了。
車上,整塊擋風玻璃煥然一新。兩邊車燈随停泊後亮了兩下,?可這麽一所普普通通的高中,?大清早出現這麽個風騷的存在還是挺紮眼的。
奈何,敞篷車上的這個人本身就足夠奪人眼球。反光鏡內,只要出門就行頭齊全的車主本人正帶着一副招搖高調的大墨鏡。
眼下,?車上人的一條手臂擱在車門上。當他用手撥弄了鏡子。就看到前車鏡反射的地方。這高中門口,堆滿了小孩子的自行車。
對此,?這跑車先往這狹窄的位置一進,就這麽開進去,?也不怕車身刮花就停住了。在此之前,?他很少會主動過來。但誰讓今天實在情況特殊。
等他下了車,?照着方才在電話得知的具體地址,?進了後面一排教學樓。走廊上,?除了一排正在上課的班級都沒有人。
豪車車主本人只走向最裏頭的那個辦公室。等快到了,今早接了那一通電話的他才聽到有兩方的聲音在傳來。
“好了好了,家長們,?先不要激動,?這說到底還是孩子們之間的矛盾……”
一個中年男子模樣的年級主任另有幾位女老師在一起說話。一旁,還有幾對家長在帶着幾個帶傷的男孩子大吵大鬧。
這五六個大男孩很眼熟。似乎之前一次次找王栩麻煩的就是他們。
以前,?王栩次次都在他們手底下吃虧——只是這一次光看兩邊臉上分布的傷口,倒像是掉了個個兒。
而這吃虧的人一旦變了,立刻引來了這幫孩子的家長對于自己孩子遭遇的滔天怒火了。
“好好說?老師,?你看看這臉這傷!六個孩子不明不白被他手上的一個金光給炸出去了?這種事說出來誰會信?”“王栩是吧!你爸媽呢!你有沒有家教,誰讓你在外面像小混混一樣欺負人的!你簡直給你父母丢臉!”
其中一對家長正在叫罵。這話,無論怎麽聽都十分傷人自尊。
一個人立在走廊上的長發男子透過窗戶往裏看,就見王栩也不吭聲,被一群老師和同學家長圍在辦公室角落就蹲着。
相對于那六個孩子,他的校服也被扯散了,一雙球鞋很破,卻無人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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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傷口青腫着。看着不像一個不良學生打架完該有的樣子,反而像是內心積壓許久的仇恨才得到的一次的釋放。
他這模樣像極了幾天前,面對着自己的舅舅時,那種不屈不撓卻又滿眼倔強憤怒的少年人模樣。
而這一切落在門口不遠處某個做舅舅的人眼中。卻也令他第一次停下,又從褲兜裏抽出一只手就張口命令了一句。
“耶輸陀羅。”
他這話音一落下,兇狠無比的魔箭的靈氣頓時化為一抹紫光法力破空而出。
都說物似主人。魔箭一旦和他的元神合一更是如此。所以這當下振翅化為一只魔鳥的紫光一聲兇惡咆哮,接着,放出一道道被箭身鎮壓斬殺多年的鬼頭就飛向了辦公室裏那兩個大吵的凡人。
這一只只面目恐怖的鬼頭。隔着窗戶一飛進去,就開始在這辦公室裏四處盤旋。
一般常人的雙眼雖看不見。但本身內心污濁的人卻會被瞬間附體。
而眼看整個屋裏就這兩個叫罵的家長最兇,這些鬼瞅準機會一下入體。那對渾身哆嗦地被上身的家長頓時呆呆舉着手指不動。
接着,在衆目睽睽下,這兩個方才還在罵王栩的家長就先抽了自己兩嘴巴,又一個反手巴掌打在了自己孩子臉上。
這三個大耳刮子,可把人看傻了。不僅是王栩,連那反過來被爹媽打了的小校霸都愣住了,只抱頭往後躲還大叫爸媽。可那兩個被鬼上了身,反而變得‘清醒’的家長們對此卻怪笑着圍着這孩子就張嘴教訓道,
【“嘻嘻!這麽小就欺負人,現在遭了報應!我看将來不僅是你們,我們這些做父母的也要跟着你們下陰司地獄受一輩子的釘板之苦了!”】
【“沒出息啊!不肖子啊!打死你!打死你!壞孩子!該打該打!”】
伴着這個孩子被吓到大哭,這兩個‘瘋了’的家長追了上去。
這一家三口連滾帶爬出去。怪笑不止的鬼頭卻也一路追出了學校長走廊。其餘家長們雖然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但目睹這一切,臉都白了。
見這場面很亂,以往就沒怎麽目睹過這種事的老師們也是一個個目瞪口呆。
可就在這時,門口有人敲門了。這冷不丁的動靜從身後傳來,辦公室內的人都看到了門口那個‘不速之客’。
但就是門外這人朝着衆人的一眼,所有人都沒敢吱聲。等門口這人,好像很趕時間地掃視了一圈其餘人,他這才開口打破了寂靜。
“打擾了,我是王栩的家長,接到電話現在來學校,還有協商他打人之後的問題。”
這一句,冷酷,傲慢。
不像是來協商的,倒像是來問責的。但就是這居高臨下的口氣,卻把剩下的幾個還在鬧事的家長們都搞得莫名不敢吵了。而眼看才出了那麽一樁怪事,轉頭又來一個‘不好惹’的家長,王栩學校的老師也小心翼翼地詢問了。
“那,那王栩的家長,您現在想怎麽協商這件事?”
“我要帶他走。”
顧東來說。
“帶,帶他走?可他下午還要上課……”
那老師光看這人這麽強勢傲慢,甚至于不講道理也懵了。可某個做舅舅的卻就是這麽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不僅是下午的課,以後他都不會回學校了。”
“我的外甥根本不用在這種地方一直受人欺負,他在這裏上學,只是我為了讓他明白自己當前的價值,我把他帶走後,自然會給他更好的選擇。”
這句話,可把王栩都給弄得校服下的手都頓了下。但是偏偏在場每一個人敢反駁顧東來。明明,這人說話的口氣不算怎麽大聲,甚至于他都沒有說太多話。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當這個長發男子伴随着一種壓迫感極重的低氣壓說話就是使人不敢開口了。
這種不需要大喊大叫,就能令人産生懼怕的巨大壓力感。
顯然,不是一個普通人身上能擁有的。而不可否認,當這個從走廊踱步而來,并敲門的長發男子擡頭,他确實不像個該出現在這種地方的大人物。
他身材絕佳。一件大領口男士襯衫,扣子恰好開到喉部以下,将勾勒住鎖骨和脖頸線條極致性感。
他帶着墨鏡。此刻,正一只手插着兜,另一只手将把墨鏡拉下來一點,用後頭的雙眼看人。舉手投足更有種俯瞰人的感覺。
那一頭長發令看着十足俊美,少有男人留長發會這麽好看。
但這人一側帶卷的發絲垂在眉梢,卻将眼眶鼻梁顯得愈發深邃。
可這并不使他看上去女氣,反而有種目中無人,只能天生指揮他人的傲慢和貴氣。
這種好像無論走到哪兒,都令人忽視不了的滿身光芒,就像一個威嚴而不可高攀的天神。
對,一個神一般。這種過分不真實的幻覺,可把面前的老師家長給弄得不敢得罪他一分了。
“好,好,那您和王栩同學都慢走,關于轉校手續之類的,我們會盡快辦好,一定讓王栩同學能夠順利轉學,不耽誤他将來的學習進度……”
大概是已經沒有了常人的思考,老師們一個個就呆呆應下了顧東來的要求。
“那道歉呢。”
走哪兒都像個大爺似的顧東來又問。
“道歉?”
“當然是這些人給我外甥的道歉。”
顧東來還不忘替外甥找回今天的場子。
“道,道歉!哦,哦對,對,道歉!來來來,大家都給王栩同學道歉,趕緊道歉,趕緊道歉!”
話音落下,那群被打了的小孩和家長就開始挨個道歉。他們臉上的表情也和那個老師一樣呆呆的沒有神采,倒像是這一次徹底‘心甘情願’一般。
一時間,某個臭小子眼看他舅舅這一股神佛鬼怪不理的強大本領沒吭聲,當下,他還縮在角落,就聽他舅用傳聲道,
【“都幫你把麻煩解決了,還不走,上了這麽久學還沒上夠?”】
這話,令鼻青臉腫的少年人像所有惹出事的小屁孩一樣就被他大殺四方的親舅舅給拎走了。
等這舅甥倆這麽一前一後出來,又将書包校服之類的帶上。
今早顧舅舅這學校一行,到此可算是圓滿解決了。
“我會盡快幫你找別的學校。”
顧東來站在車前,插着兜開了口。
但轉念,想到今早他寧可找另一個人求助,也不找自己,他這個做舅舅的也不想說什麽,壓下眼神裏的其他就這麽公事公辦地道,
“之前,一直不給你轉學,就是因為你面對別人的欺負,從來學不會真正的反抗。”
“但你也已經有了自保能力,那麽,我就不用繼續留在這兒了。”
“我本來是想讓你也出家,這樣哪怕将來我不在,你也可以有自保能力,但你已經從別人那裏學到了術法,那麽,将來自可向他或者世上任何人學習更多法術,等到你有所開悟,便可自由在佛教世界中往來,成為一個真正的佛門弟子,而靈山,才是你母親的故鄉,也才是你真正該去的地方。”
這話,顧東來一下解釋了為什麽此前他明知道王栩一次次被人欺負,卻從不在根本上解決問題的緣故。
因為一直以來,他都更希望這小子自己想明白,而不是一輩子躲在他的羽翼下。
一個人,唯有自我覺醒,才能夠擺脫既定命運,外人的橫加幹涉,只會讓幼鳥永遠是幼鳥,無法成長為一只真正的鳥兒。
當下,放在平時,他估計還得教訓小孩。可今天,顧東來卻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背對着王栩上了車要走。
可偏偏這時,聽他說完,校服紮在腰上的王栩一下追上來,又像個執拗又倔強的小獸似的舉起手臂擋在了顧東來的車子前。
“幹什麽。”
他舅坐在車裏,看他這無比危險的舉動問他。
“……我沒有故意不找你,我也……不想你走……我最喜歡你……在這世上,你……從來都是我最喜歡的人……我最崇拜的人……”
一下舉着胳膊攔住他的王栩埋着頭回答,想想又紅着眼圈閉眼道,
“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去找你證明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做好王栩,還有讓自己變強大之前……去讓我最了不起的舅舅相信我真正的決心。”
“可我也知道,和尚說的沒錯。”
“要想改變自己,還有我爸我媽的命運,只能靠我自己……我得先向你證明自己可以将來讓人人都知道你是王栩的舅舅,才能讓你自己相信我不止是顧東來的外甥。”
“可我,還是想告訴你。”
“舅舅,早晚有一天,我會堂堂正正地打敗你和方定海,打敗你們倆,然後,把我媽媽從陰司救出來。”
“……”
這話,令顧東來握住方向盤的手第一次完完全全地頓了一下。可他不是生氣,反而用一種全新的眼神看着車外這個自己親妹妹的孩子。
可王栩并沒有說謊。這麽多天回家後,作為一個高中生,他自己在家也想了很多。
第一,他肯定也意識到自己那天夜裏的想法有些幼稚了。因為僅僅對陰司的片面印象就跑去一個陌生地方。
固然,他有一腔勇氣和那點偷學來的小法術支撐。可這行為還是十分冒險的。
第二,就是王栩事後也明白到他當時對顧東來說的話是主觀的。
這個道理,他一開始沒懂。還是多虧了他生日的第二天。那個姓方的帥哥和尚又一聲不吭地來學校找過他一次。
當時,王栩也沒想到對方會來。所以那天經歷了一晚陰司初次冒險的放學後,少年照例背着個書包,一身校服地在校門口玩着溜溜球低頭在走。
他的額發垂在耳側,一支溜溜球在他手指裏翻飛。同時,有金光在繩子中上下滑動。
這是佛門金光咒使用後才會有的。王栩這兩天一直還在用這法子偷偷練習術法,只是誰也沒告訴。
而當他一個人還挺耍帥地一把握住金色溜溜球,又擡腳運氣踢了個易拉罐進路邊垃圾桶,并想着今天怎麽他們班沒人找他約架時。
一擡頭,已經有一個人立在他不的遠處了。
“用的不錯,但是離真正能引雷還不夠。”
眼看王栩将溜溜球一下藏在身後。方定海口氣淡漠地作為旁觀者評價了一句。
說着,眼前這個每一次見王栩都來去匆匆的年輕僧人,就發現他人剛才開始或許就這麽倚在不遠處。他明明身上沒有穿什麽聖潔無塵的僧衣,卻還是一個和尚。不僅如此,他還是個和他舅舅一起鎮壓了他媽媽的‘壞和尚’。
他那雙害了自己的媽媽的手就這麽并不帶有力道地落在身前。
那一柄禪杖被他懷抱在心口,不喜不怒。他白皙秀美的眉峰,側臉,鼻梁和自己的舅舅一樣,暗藏着一個成年人該有的一切強大,心計和冷血。
也是如此,當他面對着此刻的王栩,他并沒有絲毫的表示,只向他扔來一個本該在生日就已經給他的飛機模型,又開了口。
“顧東來是一個人,可他也是一個菩薩。一個人可以凡事都從個人情感出發,将自己的妹妹和其他家人放在第一位,不顧一切去救所愛之人。”
“但顧東來,首先是有保護人間和陰司秩序這一職責在身的菩薩,其次才是你的舅舅,你媽媽的哥哥。”
“而同理,我身上也有着我的職責。,你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打敗我們,打敗所有未來擋在你面前的人,直到有一天能救出你的母親迦樓羅,但你首先不能去質疑自己心中的善惡。”
“王栩,善惡本身從不對錯。”
“如果你對自己的命運還有不甘心,就找顧東來,然後親口告訴他,有一天,你會打敗方定海和他,救出你媽媽的。”
“方定海和顧東來這兩個人,會一直等着你有朝一日來親手打敗。”
“到時,善惡自有分曉,情法也有分斷。而這,才是你的命運。”
……
“還有,他很愛哭,你不要欺負他,下一次,要是再敢欺負你舅舅讓他不開心,就算你沒成年,我也會讓你分分鐘好看,聽懂了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小方師兄今天還是乳齒暗搓搓滴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