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回到家後, 安娜只休息了一天,就投入了忙碌的拍攝工作。
正式拍電影之前,她一直以為拍電影就像在餐廳打工一樣, 無論再忙, 都有下班休息的時間;真正拍攝以後, 才發現完全不一樣——她根本沒有時間休息。
比如,男主角和女主角初次見面的情景,導演設想的畫面是:男主角打開門,門外是走廊, 走廊下面是一個用青石板鋪成的院子, 紅褐色的斜陽投射在地上, 蠓蟲在杏黃色的燈罩旁飛舞着,朦胧、蒼然的太陽随時會墜入黑暗。
為了能取到這個鏡頭, 他們卡在傍晚七八點鐘的時間點,反複拍攝了十幾天, 終于成功取到了最理想、最接近日暮的景色。
讓安娜感到壓力的是, 整個劇組除了她, 都是擁有幾十年表演經驗的老演員,他們經驗豐富,很多情節不需要醞釀也能入戲,她卻需要醞釀十幾分鐘,才能感受到角色的情緒。
漸漸地, 她的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看劇本的時候,有一點兒聲響都會怒吼叫罵。為了能更快地融入角色,她在羅絲看不見的地方抽煙,和那些上了年紀的老妓.女待在一起, 聽她們講過去的故事。
有個老妓.女已經八十多歲,頭發卻依然梳得整齊光潔,脖子上挂着一條塗着魚鱗箔的塑料珠項鏈。每天午後,她都會坐在一張帆布彈簧椅上,兩眼茫然地望着面前的街道。大人警告小孩不要接近她,說她的身上有髒病,也不管自己的祖父或曾祖父,是否品嘗過她年輕時的風情。
每當那個老妓.女出來曬太陽時,安娜都會搬一條板凳,坐在她的身邊,跟她說說話。老妓.女也只有面對安娜時,神色才會活泛一些。
有時候,她會伸出那只枯瘦、被歲月揉皺了的手,想碰又不敢碰安娜的面頰,有些委屈地嘟囔說:“我年輕的時候跟你一樣漂亮呢!”
沒有人相信她說的話,只有安娜會趁機問她年輕時的事跡。
她告訴安娜,以前這兒有一幢房子,整幢房子都住着賤賣自己身體的流莺。她們是彼此的家人,也是彼此的鸨母,有靠譜的客戶就會互相引薦,直到榨出那個客戶的最後一滴油水。
而她曾是那幢房子裏最美的女人,肌膚是百合花色,綠色的眼睛一眨,就有男人獻上自己的錢包。說到這裏,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鏈,露出一個皇後般優雅的笑容:“這是我當時的愛人送給我的。”
安娜不知道老妓.女是否知道這串項鏈只是塗了魚鱗箔的塑料珠,但是這一刻,她似乎觸碰到了這些可憐女人的靈魂。
從那天起,她醞釀情緒的時間就減少了一半。
拍攝期間,謝菲爾德曾來探望過她好幾次,有一次,剛好是需要她剪頭發的情節。為了效果逼真,她特地憋了兩個星期沒有洗頭,睡覺的時候都能聞到那股難以形容的氣味。謝菲爾德卻偏偏在那個時候過來探望她,安娜垂下頭,兩個粉紅色的膝蓋磨來磨去,第一次為自己的邋遢感到了難為情。
真正拍攝時,導演問她是戴假發,還是真的剪掉那些頭發。安娜試了一下假發,效果不太理想——她的頭發太多了,擠在發套裏,顯得顱頂特別高,而她的顱頂本身就挺高的。
于是,她摘下假發套,不假思索地說:“真剪吧!”
對普通人來說,頭發剪了就剪了,沒什麽太大的影響。對演員來說,剪了頭發,意味着這一年都只能以短發示人,安娜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剪短發。
導演以為她不明白頭發對演員的重要性,又給她解釋了一遍利弊,她卻滿不在乎地笑道:“沒事,就真剪吧,電影重要!”
導演不由有些感慨,安娜不是他見過的最努力的演員——天賦擺在這裏,再努力都會比一般人輕松一些;卻是他見過的最較真的演員。
為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鏡頭,女主角和一群流莺同吃同住,共同生活,她每天都會和那個八十多歲的老妓.女聊聊天,聽她講過去的生活,看她的相冊,模仿她年輕時的舉止。
無論是原著作者,還是電影編劇,都沒有詳寫女主角的過去。整部電影圍繞着男主角的一生展開,年輕的女主角更像是一個符號,一個隐喻,一個象征着男主角青年時代的回響。安娜卻一邊看着劇本,一邊在筆記本上,用純樸的言語填補完了女主角的一生。
與一些把表演當成完成導演任務的演員不同,她是真的在創作屬于自己的角色。
轉眼間,為期三個月的拍攝工作結束了,電影進入制作階段。安娜回到了校園,繼續無聊乏味的高中生活。
三個月過去,她的臉蛋兒瘦削了不少,輪廓愈發鮮明,少了一些稚嫩的孩子氣,多了幾分妩媚迷人的女人氣息。然而,當她彎起眼睛,咧嘴露出歡笑時,仍然是一個天真、可愛、明豔的少女。
安娜原以為換了新發型的自己,會被同學們取笑,誰知大家都很喜歡她的新發型,甚至有女孩當天就去剪了同款式的頭發。
這事兒讓她頗為得意,放學的路上對謝菲爾德炫耀了好一陣子。已經是九月份,她穿上了薄呢外套,腿肚子上是白色長統襪和黑色山羊皮鞋。盡管天氣轉涼,她卻還是那麽愛蹦愛跳,額上頸後經常一片濕漉漉的汗水。
為了防止她感冒,每次她運動完以後,謝菲爾德都會用手帕幫她擦汗。安娜倒在他的腿上,一邊咕哝着學校裏的趣事,一邊享受情人細致的照顧。
秋季涼爽的陽光潑灑在她的臉龐上,她閉着眼睛,眼皮被照成溫暖、亮閃閃的紅色。
從來沒有哪一刻,她像現在這樣幸福。
謝菲爾德雖然曾去劇組探望過她,卻一直不知道她參演的電影內容。羅絲也幫着安娜一起隐瞞他。于是,直到電影上映那天,他都以為安娜參演的是一部普通的好萊塢片。
電影制作的過程複雜且漫長,從拍攝結束,整理沖洗膠卷、剪輯、畫面調色、配樂、重新制作聲音,到制片廠宣傳、發行、上映,足足過去了一年的時間。
在這一年的時間裏,安娜沒有像其他影星一樣,去接一些低成本的電影,打響自己的名氣,而是專心致志地學習表演,提升自己的演技。
她的學習成績還是很糟糕,一道數學題要琢磨兩個小時,才能寫下幾個毫無意義的步驟,但她的演技和芭蕾舞卻突飛猛進,尤其是芭蕾舞,已經能一口氣跳出十六個單足趾尖旋轉。
電影上映的那天,剛好是一年之中最炎熱的時刻。
安娜沒有去參加制片廠舉辦的首映會,拽着謝菲爾德,來到了離家最近的電影院。
這家電影院并不豪華,影廳裏只有幾百個座位,靠“一票雙片”掙錢——觀衆花一部電影的票價,能欣賞到兩部電影,然而即使如此,觀衆依然很少,而且大部分觀衆都沖進了放映X級片的影廳。
安娜抱着爆米花的紙盒,和謝菲爾德在第五排坐下,這是她琢磨出來的最佳觀影位置。
謝菲爾德側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的裙擺卡在大腿根那裏,伸手幫她扯了下來,低聲問道:“還不肯告訴我電影的內容麽。”
安娜摟住他的脖子,重重地親了他的臉頰一下:“看了就知道啦!”
新聞短片播放完畢後,全場燈光依次熄滅。放映機射出白晃晃的亮光,腳步聲響起,最先出現在銀幕上的,是一只蒼老的、青筋暴突的手。
那只手翻開桌上的黑白相冊,第一張照片,是船廠工人的合照。他們摟抱在一起,笑容開朗,手裏拿着鏟鍋爐灰渣的鐵鏟。
與此同時,銀幕變黑,浮現出一行白色的小字:
A FILM BY ROSE ROBERTS
出品人:羅絲·羅伯茨
DIRECTED BY ABEL HAWTHORNE
導演:亞伯·霍桑
接着,那只手再次出現,相冊被翻到下一頁,一個女孩穿着希臘式長裙,坐在泳池邊,朝照相的人微笑。
旁白響起:“我1889年出生在倫敦,父親是一位文學教授,立志于将我培養成他那樣的人。然而,我卻在二十歲那年,成為了一名制船廠的鍋爐工人。沒人知道我為什麽要這麽做,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放棄大好的前程,去做一名肮髒、黝黑的船工。我只知道,不能服從父親安排的命運,一旦服從,人生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我沒有別的優點,唯獨命很硬。1912年4月10日,泰坦尼克號啓程駛往紐約,我原本是船上的鍋爐工人之一,卻因為突發高燒,被另一名工人頂替。本以為這會成為我人生中最大的憾事,卻沒想到成為了我人生中最值得炫耀的幸事。我因為一場急病,在和平時代最大的海難中,僥幸活了下來。”
“後來,戰争陸續爆發,我的親人,我的朋友都在接二連三的戰争中死去,我卻一直活到了今天,并且神志清醒,沒有糊塗。這麽多年過去,我一直不敢回顧自己的人生,害怕面對遺憾,害怕後悔,直到今天,才鼓起勇氣翻看過去的相冊。”
蒼老的手指在女孩的照片上停留了片刻。鏡頭拉遠,露出男主角的全身: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穿着整潔的白襯衫和薄呢背帶褲。他身材瘦削,沒有蓄須,臉上戴着玳瑁框架的眼鏡。
謝菲爾德的心跳漏了一拍,隐隐猜到了這部電影的內容,卻不太敢确定。
這時,輕柔、平靜的配樂回蕩在影廳,男主角走出公寓,前往報社。一路上,他碰見了許多人,有穿着短褲騎自行車的男孩,有頭戴白巾、身穿圍裙的黑人女傭,也有年輕豐美的時髦女郎,他們均親切無比地和男主角打招呼,想在這位壽星身上沾點兒好運。
人生就是如此戲劇化,男主角年輕時候非常抗拒父親安排的命運,卻在晚年時當上了雜志社的文學編輯。
很快劇情發展到了男主角和安娜的初遇,他在初戀情人故鄉的旅館住下,剛剛脫下背帶褲的褲帶,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傍晚時分,天色已經全黑,星星閃爍着,天際線卻流露出一絲杏黃的暮色。男主角打開門,猝不及防撞見安娜美麗嬌嫩的臉龐。她的嘴唇剛塗過口紅,上嘴唇微微撅起,是一種火辣辣的、讓人情不自禁吞咽口水的紅。
她看見男主角蒼老的臉孔,愣了一下,随即露齒一笑:“老先生,要試試我嗎?我很幹淨,沒有髒病。”
看到這裏,謝菲爾德終于确定了這部電影的內容,微微愕然地望向安娜。
他沒想到她第一部電影就是這樣的題材。
他不禁拷問自己,假如他是安娜,有這樣的勇氣參演這種電影嗎?
這并不是一個普通的決定。她擁有絕佳的表演天賦,天賜的漂亮臉蛋兒,假如第一部電影是一個讨喜的角色,對她的演藝事業有不小的幫助,然而她卻選擇了這樣一部電影,這樣一個角色,并且隐瞞了他将近半年,絕口不提電影的內容。
這女孩的勇氣令他震驚,也令他的胸口滾燙不已。
接下來的情節是,男主角帶她去醫院檢查身體。現實中,她曾在舊金山最豪華的私立醫院住過一段時間;電影裏,她踏進那家不太整潔的公立醫院時,臉上仍然露出了逼真的茫然表情。
護士們在她身邊匆匆走過,她拿着體檢單,小心翼翼地走進一個又一個的科室。當她拙手笨腳地躺在病床上時,忍不住問醫生:“這裏真的是醫院嗎?”
醫生反問:“不然你以為這裏是什麽地方。”
她的眼睫毛撲閃了兩下,自嘲着說道:“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見到讓我躺在床上,卻沒有脫下自己褲子的男人。”
這一刻,她眼中自卑、譏嘲、茫然的神色,真的就像一個身世凄苦的小流莺。謝菲爾德不知道她是怎樣揣測女主角的心理活動的,但銀幕上的她不再是他熟悉的安娜,而是一個嶄新、活生生、有自己思維的人物。
體檢完畢,她的身體比八十歲的老人還要糟糕。她懇求男主角不要抛下她,男主角只好把她帶回了自己的居所,辭退了原本的女傭,給了她一份工作和一個栖身之所。
他教她讀書寫字,坐在床邊,給她讀從來沒有人為她讀過的童話故事。每晚男主角離開她的房間後,她都會趴在床上,用枕頭捂住自己的臉頰,小聲地“嗚嗚”哭泣。
現實中,她的哭聲一直像個孩子一樣響亮,生怕周圍人聽不到她的哀傷和痛苦;電影裏,她卻哭得壓抑、沉重、陰郁,連吸鼻子都不敢大聲吸——她怕哭得太大聲,被男主角趕出去。
最後,她的哭聲還是被男主角發現了。他擦掉她的眼淚,告訴她,不必壓抑自己的難過,“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會發現,難過和喜悅都是上天的恩賜”。
在男主角的鼓勵和安撫下,她開始大笑、大哭,現實中青春煥發的安娜在銀幕上活了過來。
不久,電影到了後半部分,兩人痛苦地相戀了,經歷一番波折後,他們終于決定面對彼此的真心。
那剛好是聖誕節的前夕,街上張燈結彩,商店的櫥窗紛紛挂上紅、綠、金三色的裝飾品。男主角給她戴上一頂鮮紅的毛線帽,又幫她穿上有獸毛領的短外套,牽着她的手,帶她去超市買節日的物品。
他們抱着紙袋子回到家,男主角站在凳子上,給老舊的風扇挂上彩燈。就在這時,他忽然問道,可能今年聖誕節我就會死去,到時候你怎麽辦,你有勇氣面對這件事嗎?
謝菲爾德本以為銀幕上的女主角會掉眼淚,會像現實中被寵壞的安娜一樣咒罵男主角狗嘴吐不出象牙。然而,她只是在沙發上換了一個坐姿,抱着毛毯,繼續懶洋洋地看電視節目:“我的愛人,我都敢愛上你了,還有什麽事不敢面對的呢!”
這句話之前,電影一直沒有出現配樂,只有他們居住的公寓嘈雜喧鬧的人聲、電視節目争吵似的對話聲、距離他們幾百米外港口輪船的咆哮聲;這句話落下以後,簡潔、輕柔的鋼琴聲就響了起來,沒有刻意地煽情,只是在演奏之前曾出現過幾次的主旋律,謝菲爾德卻在如此簡潔的鋼琴聲中,紅了眼眶。
他一只手撐着額頭,試圖掩蓋住微紅的眼眶,然而眼眶卻越來越紅,最後,一顆熾熱的眼淚掉在了他的腿上。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為一部電影流下如此滾燙的淚水。
這一瞬間,他似乎切身體會到了男主角的心情,走進了電影裏那個簡陋卻溫馨的屋子,成為了随時會死去的、八十歲高齡的男主角。他的小情人正躺在沙發上,滿面歡笑地望着黑白電視機。
一切都是那麽美好,愛情的氣息充盈了整間屋子。他在這小姑娘充滿勇氣的愛意中心醉神迷、心跳加速,似乎随時都會迎來死神的宣判,但就算即刻死去,他也沒有任何恐懼與遺憾,因為他是死于美好的愛情①。
電影的最後一幕,是男主角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不去聽窗外慶祝聖誕的聲音,也不去聽座鐘秒針走動的聲響。
他本以為自己活不過今年的聖誕,甚至悄悄寫好了遺囑,把財産都留給了他的小姑娘。誰知零點過去,他還是聞到了他的情人身上美妙的芳香。
她趴在他的身上,笑盈盈地望着他,在他的唇上留下響亮的一吻:“我早說了,你能活到一百歲!”
他看着她,喃喃地說:“希望明年我的身子也像今年一樣硬朗。”
話音落下,他們慢慢擁吻在了一起。她格格的歡笑着,笑聲清脆、可愛,摟住他的後腦勺,躺在蒼老的他的身下,動情地閉上了雙眼。
與此同時,她的眼角卻流下了一顆透明的淚水。
銀幕變黑。
緩緩浮現出片名:
Immortal love
不朽的愛情
END
結束
燈光依次亮起。
——
走出電影院,已經是淩晨一點半。
天氣是如此悶熱,星星在樹葉烏黑的輪廓間閃爍,馬路上沒有車輛,也沒有行人,安娜走在謝菲爾德的前面,金色的路燈光芒投射在她的身上,把她映照得面色紅潤、神采飛揚。
她完全沒受電影情節的影響,眼中全是興高采烈的笑意,正在興奮地講述拍攝這部電影的過程。
說到興起時,她跑回他的身邊,來回地晃着他的手臂,語氣熱烈、快樂地說:“柏裏斯,導演說我未來絕對能成為大明星!等我掙錢了,我們去環游世界好不好?”
謝菲爾德看着她美麗的臉孔,烏黑拳曲的齊耳短發,格子花紋的百褶裙,定定地看了很久,才低聲答道:“好。”
電影院距離別墅只有不到一英裏的距離,他們徒步走了回去。安娜先一步跑到了別墅門口,正要掏出鑰匙進門,卻發現地上有一個紙袋子,打開一看,裏面裝滿了各個國家的糖果。
沒有郵票,沒有寄信人,也沒有收信人。她本以為是哪個同學的惡作劇,忽然看見了袋子最底部的石榴紅糖果。那是本地一個小超市才會販賣的糖果,她曾經特別喜歡吃這個,沒事兒就會含一顆在嘴裏,被謝菲爾德強制戒糖以後,就沒有那麽喜歡了。
袋子裏有一張賀卡,上面有一行印刷出來的祝福:
祝你一切順利
安娜隐隐猜到了這袋糖果是誰送的。
但真的是他送的嗎?如果是他送的,為什麽不署名,為什麽選在今天送給她……他也看了她新上映的電影嗎?
算了,除了那個人,也有可能是其他人的惡作劇。她還是不要收下這種來路不明的糖果為好。
等未來某一天,那個人回來後,再問他這袋糖果是不是他送的吧。
想到這裏,安娜丢掉了這袋糖果。
就在這時,謝菲爾德回到了別墅,見她在垃圾桶附近徘徊,随口問了一句:“怎麽了?”
“沒什麽。”安娜咕哝了一句,把那個人和那袋糖果抛在了腦後,仰起臉甜甜一笑,“老家夥,我想要了,可以抱我上樓嗎?”
謝菲爾德有些無奈地伸出兩只手。
她歡笑一聲,跳到他的身上,摟住他的脖子,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幸福地笑了一會兒,她感覺臉蛋兒有點兒酸,然而笑容隐沒在嘴角,她卻還是覺得很幸福,非常幸福。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到這裏就結束了,其實有很多話想說,但好像想說的話,都寫在小說裏了,于是無話可說。這個結局和我最開始設想的結局,差了十萬八千裏;最開始寫這篇文時,只是想寫一個男女主差距巨大的愛情童話,但其實并沒有信心把它寫成真正的童話,沒想到最後我居然做到了,我自己都很詫異。
我朋友問我,到底想寫一個怎樣的結局,因為故事的主題已經完成,無論停在哪裏,都很好。我說想寫一個光明、積極、美好的結局,想讓讀者知道,安娜有一個無限美好的未來。琢磨了兩天,删掉了六千多字的廢稿,終于寫了出來。
寫小說的快樂大抵就是如此,文中的人物幸福,讀者感到快樂,我也就十分快樂了。
從前,我曾嘗試寫過一些非常陰暗、非常曲折離奇、全篇都在反轉的小說,也曾追過熱題材;現在發現,我最擅長和最喜歡的,還是這種童話風格的小說,哪怕主人公一開始深陷泥塘,最後的結局也必然是光明又美好的。
希望大家喜歡這個故事!本章掉落200個紅包麽麽噠!!!
喜歡我文風的寶貝兒們別忘了收藏我的專欄,明天或後天更新番外!
注釋①出自加西亞·馬爾克斯《苦妓回憶錄》最後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