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安娜決定先探探口風。
她蹙起眉毛, 理直氣壯又帶着點兒心虛和委屈地說:“誰讓你不和我做那種事呢。”
謝菲爾德淡淡望着她,反問道:“哪種事?”
老東西上鈎了。安娜咬着手指頭,簡直掩不住眼中的喜悅, 垂下腦袋, 盡量用控訴的語氣說:“就是……那種情侶都會做的事情。”
所以, 他不和她做那種事情,她就去尋覓比他更年輕的存在,是麽。
謝菲爾德狠狠閉了一下眼,頭腦混亂極了, 幾乎無法正常思考。
他冷冷看向地上那本攤開雜志, 上面男模結實的肌肉、健壯的身體、濃密的汗毛, 是一團尖銳明亮的火焰,刺得他眼睛一陣疼痛。
盡管從外貌上, 他比同齡人顯得年輕,但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 他都已經老了。所以, 他盡量克制內心膨脹、洶湧的欲望, 不去碰她,讓這場戀愛看上去像高尚的精神戀愛。
他的克制,卻成了她去尋找其他人的借口。想到有一天,她可能會像電影裏那些女孩一樣,在汽車裏跟一個年輕小夥子擁吻, 忌妒的怒火就徹底消融了他的理智。
與一個足以當自己女兒的女兒的女孩相愛,他已經失去了進入道德圍牆的資格,再怎麽克制欲望、僞裝高尚,只會讓自己內心的欲念顯得更加卑鄙。必須承認,他對安娜充滿了可恥、罪惡、充滿獸性的欲望。
安娜的耐心有限, 等了半天,都沒能等到謝菲爾德的回答,不由懷疑是自己的話不夠煽風點火,想了想,繼續說道:“至于帕特裏特,他是我的……初戀情人。”
謝菲爾德頓了一下,語氣平和得可怕:“初戀情人?”
“對,就允許你有前妻,不允許我有初戀嗎?不過呢,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不用在意。”
不用在意?
怎麽可能不在意。
謝菲爾德垂下頭,撐在書桌上的那只手逐漸握緊。
他的确有過三段婚姻,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但他對前三任妻子的感情,更像是友情、親情和愛情的混合體,或者根本沒有愛情。因為愛上安娜後,他才知道,原來愛情如此狹隘,充斥着嫉妒、憂懼和欲念,完全容不下第三人的存在,哪怕是過去的、或僅存在于幻想的第三人。
安娜對他來說,另一種意義上的初戀情人。
然而,她在他之前,就已經有初戀情人了。
這叫他怎麽不在意?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少女迷人、熱情、可愛,不怕被打擊,一旦喜歡上一個人,就會有用不完的激情和勁頭。或許他們曾一起看過電影,一起用過午餐,甚至一起去過海灘。就像對他那樣,他的少女可能曾對那個毫無魅力的年輕男孩甜甜一笑,解開比基尼的帶子,用嬌媚的聲音讓他幫忙擦防曬油。
再也想不下去,謝菲爾德閉上眼,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
玩笑似乎開得太過了……他大概是真的傷心了,才會那麽用力地捶桌子。她真是個壞女孩,居然這樣騙自己的愛人。
安娜知道自己犯錯了,垂下腦袋,小步小步地挪到謝菲爾德身邊,扯了扯他的袖子,說:“別生氣啦……那些話都是騙你的。”
他好像深呼吸了一下,許久,聲音才在她的頭頂響起:“嗯?”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讓你吃醋……”安娜小聲說,“雜志是朱莉給我的,就上次在秀場見的那個女孩。說實話,上面那些男模還沒有你好看。我本來沒打算留下來的,但想到你喜歡吃醋,就留了下來……你不要生氣啦,都是我的錯,你懲罰我吧,背書什麽的都行。”
謝菲爾德不帶感情地笑了一聲:“意思是,那些男模要是比我好看,你就笑納了,對麽。”
安娜煩惱地“唉”了一聲:“當然不對,你不要那麽想嘛,在我眼裏你是最好看的!”
“那帕特裏特呢。”
安娜琢磨了下,決定實話實說:“他确實是我的初戀情人……但我們談戀愛的時候,才讀七年級,你對七年級的孩子吃什麽醋呢!而且,不管你信不信,小時候我和他幾乎沒怎麽說過話,也沒有約過會。”
謝菲爾德信了。
急躁的血液平息了下來,心跳也恢複了正常的速度。這女孩對他的影響是前所未有的,只不過三言兩語,就化解了他內心熾熱燃燒的怒意。他如同她手上的提線木偶,她不需要多麽缜密的詭計,只需要面帶酒窩地對他一笑,然後晃動手中的絲線,就能挑動他的七情六欲。
他算是徹底栽在這個少女的手中了。
安娜頭腦簡單,沒想那麽多,解釋完畢,就當他們已經和好了。她環住謝菲爾德的腰,把臉埋進他的懷裏,悶聲悶氣地撒嬌說:“不要生氣啦……都是我不好,下次不會故意惹你生氣了。其實也不能全怪我,誰讓你不和我上床……”
話音未落,她整個人突然被謝菲爾德一把橫抱起來。
她連忙摟住他的脖子,有點兒迷茫地問道:“幹什麽?”
謝菲爾德沒有回答,直接走向房間裏唯一一張床。
期待已久的結合就這樣降臨。安娜眨着眼,又驚又喜地攤開了手腳。她環住謝菲爾德的脖子,變成了一片軟綿綿、懶洋洋的雲朵,在滾燙的海面上徜徉。潮汐急促地拍打在她的身上,沸水一樣熾熱,燙得她的腳趾蜷縮、抽搐。這一回,她不再是被狩獵的獵物,更像是被呵護的玫瑰花,被撫摩得打呼嚕的小貓兒,被含在舌頭底下的糖果。
有那麽一剎那,她似乎不是自己了,而是被他粗重呼吸鞭笞的空氣,驚濤駭浪上即将散架的帆船,被烈陽抽走最後一絲水分的綠葉。
噢,Mon Dieu,她正死于愛情①!
——
做完以後,安娜用薄被子裹住自己,露出一顆腦袋,眼睛亮晶晶地望向謝菲爾德,想要說一些好話,類似于“很棒”、“好厲害”、“太舒服了”之類的哄他開心,但又怕被認為是敷衍的誇獎,于是說:“其實,沒必要生雜志上那些男模的氣,我敢保證,親愛的,你比他們都大。”她想了想,誠懇地補充了一句,“也比我見過的pénis都大。”為表含蓄,她羞澀地換成了法語。
謝菲爾德本想幫她清理身體,聽見這句話,在床邊坐了下來:“你看過那本雜志?”
“看過一點點。”
“見過很多……”他停頓一下,眯起眼睛,也換成了法語,“pénis,又是怎麽回事?”
當然是因為布朗女士。
與以前不同,安娜不再羞于提起自己的母親。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貧民窟的生活、母親的職業、過去的身份,對她來說,不再是一條血淋淋、難以啓齒的傷疤。
過往的一切,都被眼前的男人治愈了。
是因為愛情嗎?
有愛情的關系,但更多的是——命運的眷顧,命運讓她撞見了這個人,從此幹癟的枯草接觸了濕潤的雨露,一點一點地抻直了草葉,煥發出蓬勃的生命力。
她只是一個擁有漂亮臉蛋兒的普通女孩,沒有聰明的頭腦,也沒有優雅的氣質,更沒有豐富的學識,假如沒有那次一見鐘情,可能她的人生就那樣了,永遠就那樣了。
被沉重的債務拖累,出賣自己,走上布朗女士的老路,然後懷一個不知是誰的野種——生下來還是堕胎?不知道。可能會生下來,就像布朗女士生下她一樣,活成那樣,總得給自己找點兒活下去的盼頭。
但是,生下來又能怎樣呢?
她已經活成這樣了,難道她的孩子還能比她活得更好嗎?
顯然不能。
安娜忽然懂了,懂了布朗女士為什麽不喜歡她,為什麽一次又一次地抛棄她,為什麽時不時要跟其他男人私奔一下。
她可能在她的身上,看見了另一個自己,所以才會那麽憎惡,那麽抗拒,那麽想要逃離。
不得不說,她的逃離确實改變了安娜的人生。假如布朗女士沒有離開,安娜可能永遠不會離開那條罪惡淵薮般的街道,去高級餐廳打工,遇見她的另一種人生。
都說,成長是理解自己的父母。那麽,她現在是長大了嗎?
安娜不知道,她覺得自己還是孩子心性。但她相信,不管有沒有成長,她都能有更好的未來。
安娜被自己的想象弄得內心暖洋洋的,在床上滾來滾去。
謝菲爾德以為她在逃避自己的問話,一只手撐在她的身側,攔住她翻滾的動作,低頭看着她:“怎麽不說話?”
安娜這才想起他之前的問話,坦率地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媽是應召女郎……她接待的那些客人裏,總有些性格古怪的,喜歡朝別人暴露自己的私密部位。”
“只有這些?”
她撅起嘴:“當然只有這些,老東西你把我想成什麽人啦!我這麽誇你,你一點兒表示都沒有嗎?”
謝菲爾德只能吻上她那張美麗卻吵鬧的嘴,以第三次缱绻回應她的稱贊。
不過,為了避免真的死于愛情,謝菲爾德還是去請教了一下私人醫生。
過去幾十年,他從來沒有因為性的問題而感到困擾。然而,年輕和蒼老的結合,注定在這事上出現分歧。幸運的是,醫生告訴他,只要保持這個身體狀态,他能像年輕人一樣與愛情相伴到百歲以後。
真是神奇。
遇見安娜以後,他不僅擁有了年輕、狂烈、浪漫的愛情,人生也像逆轉一般,回到了生命中充滿希望、跌宕起伏的時刻。
這一刻,他不再覺得自己是從生命長河中逃了出來,而是從容不迫地繼續往前進。畢竟,衰老的只是身體,精神從來不曾衰老。
曾經,他因無法維持六十五歲靈魂與愛情的平衡,而飽受煎熬;但現在,他似乎找到了它們之間的平衡點。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就到了期末考試。奇跡并沒有降落在安娜身上,最後,她還是沒能拿到全B,但她的法語進步得飛快,居然拿到了A。
想到是怎樣進步的,安娜難得有些臉熱。
考慮到她還在上學,并且以後還有電影上映,在人前,她和謝菲爾德始終像秘密情人一樣相處。
在加州,法語的普及程度遠不如西班牙語,所以人多的時候,她會用法語和謝菲爾德交流。
謝菲爾德會英語、德語還有法語,是她最好的語言學老師。聽完她蹩腳的法語情話後,他一般會先幫她糾正錯誤的口音,然後才回應她的情話。一個月下來,她的口語進步得令法語老師瞠目結舌。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會說法語。有時候,她說完一句情意綿綿的話,會得到旁邊人一個驚訝或厭惡的眼神。如果只是眼神的話,她從不會理會;但若是被出聲嘲諷,她則不會忍耐,會像個小潑婦一樣,粗聲粗氣地跟對方大吵一架,要麽跟對方打一架,反正不管怎樣,最後都會以她的勝利告終,畢竟她并不是一個人,身邊還有謝菲爾德。
除了考試成績,還有一件事讓安娜很意外——朱莉的哥哥,居然真的退出了時尚界,回家到雜志社工作了。
他寫的第一篇文章,就是關于安娜的。
在一個叫崔姬的模特之前,不管是藝術界還是時尚界,都是以“豐滿”為美,在她之後,女性開始以瘦為美,越來越多的女孩開始節食減肥,日漸消瘦,只為能穿上最小尺碼的衣服。女模特體重的數字也在逐漸減少,只有41kg的崔姬,更是衆多女模效仿的目标。
安娜雖然稱不上豐滿,但她的确不符合瘦骨嶙峋的時尚審美。文章的末尾,是安娜在走秀排練時,擡起白色寬檐帽的帽檐,兩片鮮紅色的嘴唇微微撅起,朝臺下送去一個甜蜜飛吻的照片。
她的身上是已被時尚界抛棄的黑色裙子,臺步也是臨時訓練出來的、最基礎的貓步,臉上卻洋溢着自信、明媚、嬌豔的笑容。
朱莉的哥哥總結道:“毫無疑問,‘自信’才是她光彩照人的秘訣。假如她毫無自信,只有一張精致的臉蛋兒,就她那野貓似的臺步,絕對會被周圍的人趕下T臺。所以,女孩兒們,別再節食減肥了。沒有自信,再瘦的小腿都沒法使你變得美麗。”
看到這裏,安娜忍不住說:“很感謝你哥哥的誇獎,但就他那個語氣……真的沒有讀者反感嗎?”
朱莉聳聳肩,說:“當然有,那是我們信箱被塞得最滿的一期雜志。有女讀者說,這是男人們的陰謀,想讓女人重新變成他們的性玩物,她們堅決反對凹凸有致的身材;也有女讀者說,不能因為男人怎麽看,就把自己餓得瘦骨嶙峋,以瘦為美才是反女性的。”
安娜聽得津津有味:“男讀者呢?”
“男讀者?噢,他們不關心女人胖還是瘦,是否自信,只想要你的聯系方式。”
——
漫長的暑假就這樣到來。安娜跟朱莉道別後,蹦跳着走向校門。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想起了幾個月前被雅各布驅車送到這座學校的那天。那時候,她對這學校的一切都感到陌生,感到膽怯,甚至認為這是一面能照出她真面目的魔鏡。
短短幾個月過去,她迅速抽枝發芽,脫胎成了另一個安娜,融入了這裏,得到了周圍人的喜愛,不再懼怕這裏的一切。
其實,要說改變,她并沒有變化多少:氣急敗壞的時候,還是會用粗魯惡毒的言語咒罵對方;吃下午茶的時候,杯耳和茶匙的方向還是沒辦法完全一致;拿刀叉的姿勢,有時候倒是會用歐洲大陸的那種,但全憑她的心情,要是她想用美國人吃快餐的姿勢拿刀叉,就算是謝菲爾德也沒辦法讓她改變心意。
這樣的她,算是一個好女孩嗎?
或者說,她以前真的是壞女孩嗎?
安娜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很喜歡現在的自己。假如有人罵她壞透了,她會立馬回罵過去,而不是難過地反思自己壞在哪裏。
像往常一樣,安娜打開後座的車門,一屁股坐進去,四仰八叉地仰躺在座椅上,望向窗外。
景色在倒退,夏日的陽光星星般在黑色的樹蔭裏閃爍。一家冰淇淋店在她的眼前閃過,安娜下意識舔了舔嘴巴,腦中毫無征兆地浮現出以前雅各布為了哄她,停車去買冰淇淋的場景。
這麽多天過去,她一直沒有提起他,一是不敢回想他離開時的背影,二是還在跟他賭氣,認為他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再過幾天,就是她的生日了。
他真的不打算回來見一見她嗎?
安娜有些為難地蹙起眉頭。半晌過去,她仍然望向窗外,一只手卻悄悄鑽進了謝菲爾德的掌心裏,在他的手心上輕劃了兩下。
謝菲爾德握住她的手,低聲問道:“怎麽了?”
安娜煩躁不安,咬着手指甲,不知道怎麽開口。她曾在睡夢中賭氣,發誓一輩子都不提那個人的名字。
許久,她沉重地嘆了一口氣,認命似的倒在謝菲爾德的腿上,用牙齒咬住下嘴唇,含糊不清卻帶着幾絲溫情和眷戀地問道:“那個人呢?”
謝菲爾德沒有聽清:“什麽?”
“就是……”她的牙齒不情不願地松開下嘴唇,咕哝着重複了一遍,“那個人呢?”
“誰?”
“就是那個……最後一個字母幾乎不發音的……”安娜放棄了,把頭扭到一邊,對着謝菲爾德的膝蓋,低低地吐出了那個名字,“雅各布,他去哪裏了?”
謝菲爾德早就猜到了她想說雅各布。
雅各布其實就在她生活的城市,從來沒有離開過。半個月前,他接安娜放學時,還在校門口看見了雅各布的汽車。安娜不知道雅各布私人汽車的車牌,謝菲爾德卻是再熟悉不過。
當天晚上,雅各布就對他坦白了這件事,希望被調遣到英國,“或是別的什麽地方都可以,待在這裏,真的太折磨了”,他的原話。
謝菲爾德陷入沉默。
作為安娜的情人,他也不希望雅各布繼續留在這座城市。看見雅各布汽車的那一剎那,他的內心其實生出了強烈的危機感。但他不想為了私欲調遣下屬。
最後,他對雅各布說:“我可以給你放一個長假。”
雅各布嘆了一聲,苦笑着說道:“算了,我放長假,先生您就有得忙了。馬上就是暑假了,我不希望……”
後半句話,他沒有說出來,謝菲爾德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馬上就是暑假了,他不希望安娜孤獨一人,沒有人陪伴。
他卻不知道,除了謝菲爾德,每個周末,羅絲也會過來,接安娜去上形體課和芭蕾課。她對安娜就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細心,還給她請了一個治療師,為她按摩運動後酸痛的肌肉。
在羅絲無微不至的照顧下,安娜長高了兩英寸,胸圍和臀圍各增加一英寸,而這些尺寸的數字,都是羅絲先發現的。
不過,謝菲爾德并沒有告訴雅各布這些,也沒有告訴他安娜暑假要去拍電影,無論如何都不會孤獨。他答得很平靜:“随你。”
只是,他的內心并不平靜,跟雅各布通話時,安娜就在不遠處,戴着近視眼鏡,咬着手指頭,滿臉不耐煩、煩躁好動地寫着作業。
雅各布是除他以外,唯一一個在安娜心裏占據一席之地的男人,他像一頭雄獅忌憚另一頭雄獅般,深深地忌憚着對方。
在安娜的事情上,他不再是衆人熟知的謝菲爾德,而是一個冷漠、卑劣、充滿獨占欲和控制欲的男人。
所以,他也不想告訴安娜雅各布的去向。
“雅各布?”他的頭微微垂下,把安娜一條有些松散的辮子拆開,用手指梳順,幫她重新編好,“他休假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裏了。”
“噢。”安娜深信不疑。
這話題就這樣結束了,安娜沒有追問雅各布去了哪裏,說出這個叛徒的名字已經耗光了她的勇氣,等明年生日的時候再問吧!
不管怎樣,這個夏天,依然是她過得最美好和最惬意的夏天。
安娜踢掉涼鞋,光着腳踩在後座車窗上,留下了幾個汗濕的腳印,仰起臉說道:“柏裏斯,離電影開機還有幾天,我們去旅游吧。長這麽大,我還沒去過其他地方呢!”
“你想去哪裏?”
安娜第一反應是西西裏島,她至今都想知道那地方是否真的有黑.手黨,但感覺不太.安全,便在心裏否決了這個地方,想了想說:“不知道……只有幾天的時間,你帶我去其他城市看一看吧。”她皺起鼻子,有些難過地說,“不然等電影開機了,我就沒時間陪你了。”
盡管很不想承認,但這一刻,謝菲爾德明白了那些丈夫忙于工作、獨守空房的妻子的心情。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這一章,喝了三杯咖啡,我,一滴都沒有了(謝菲爾德臉.jpg)
注釋①:法文,“天哪”;“正死于愛情”,出自露易絲·格麗克《陽臺》。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娜女鵝媽媽養你、謝怼怼、青檸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