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謝菲爾德在一片混亂中漸漸冷靜了下來。
暴怒之下, 他完全無法理性地思考,只想像野獸一樣将眼前的女孩撕碎。還記得理智崩斷的那一刻,他們是兩頭在欲望泥塘裏搏鬥的動物, 沒有道德, 沒有信條, 只有對彼此的強烈食欲。
他自上而下,定定地望着安娜,不會再有第二個女人,像她這樣讓他瘋狂了。
她是他彌留在人間最後的愛情, 是他用熱血澆灌的最後一朵玫瑰, 是唯一一團令他沉淪不已的欲望之火。
他不是沒想過停下來, 中止這罪惡的一切,她卻用兩條熱烘烘的胳膊死死地纏住他的脖子, 不讓他抽身離去。她是一把玫瑰色的枷鎖,将他铐在欲望的十字架上。
到最後, 他也不知道是皮膚在出汗, 還是衣服在出汗, 抑或是這明晃晃的陽光本身就是汗水淋漓的。
年過半百以後,他的心髒就再也沒有這樣激烈地跳過。安娜讓他又活了一次。
他閉上眼睛,徹底淪陷了進去。
與謝菲爾德不同,安娜什麽都沒有想,內心除了快樂還是快樂。
她從來沒有這麽快樂過, 快樂到只想尖叫,哼唱快樂的歌謠,要不是顧及到謝菲爾德,她簡直想在床上滾來滾去,快樂地笑出聲。
謝菲爾德似乎離開了她, 去了一趟盥洗室,她卻不再像之前那樣提心吊膽,擔心他會不告而別。這一回,她知道,他最終會回到她的身邊。
那場動物性的搏鬥中,她是他的食物,任他撕咬掠奪。回到陽光明媚的人間後,他就變成了她的掌中之物。
果然,謝菲爾德梳洗完畢,又回到了床邊。他低頭看了她一會兒,将熱毛巾蓋在她的臉上,擦掉她頭上的熱汗:“小瘋子。”
毛巾是那麽溫暖,弄得她心裏也暖洋洋的。安娜大方地攤開手腳,歪頭望着幫她擦身體的謝菲爾德,冷不丁問道:“我會懷孕嗎?”
“不會。”
“為什麽?”安娜有些迷惘,“我們都那樣了,該不會是你不行了吧?”
發生那麽沖動且荒唐的事情後,謝菲爾德簡直不知該怎麽面對這個小姑娘。他揉了揉眉心,嘆了一口氣:“學校沒有開設生理課麽。”
“開了。”安娜努力回想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噢……我懂了,你用了避孕套。”她咬住下嘴唇,臉上浮現出粗俗、興奮的紅暈,抓住謝菲爾德的手臂晃來晃去,央求他再來一次給她看看。
她天真可愛的神态讓他迷戀又愧疚。他垂頭注視着她,将一縷汗淋淋的發絲挽到她的耳後:“我這麽對你,你不恨我嗎?”
安娜愣了一下:“為什麽要恨你?”她本想坦誠地告訴他,在這場肌膚之親中,她也體會到了極致的快樂,忽然想起一件事,改口說道,“那我跟你說件事,你不準生氣,也不準教訓我。”
“你說。”
安娜咬着下嘴唇,想要痛快地說出來,但無奈怎麽想怎麽好笑,便在謝菲爾德的注視下,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許久,她一個翻身,滾到了謝菲爾德的膝蓋上,對他勾勾手指。謝菲爾德頓了一下,垂下頭,将耳朵遞到她的唇邊。
安娜小聲說:“其實……我前天問雅各布的是,能不能當我的爸爸,他答應了。婚姻殿堂是我今天早上的夢,我夢見他帶我走進了婚姻的殿堂,把我交到了你的手上。”
謝菲爾德:“……”
他用力揉了揉眉心,卻越揉越跳痛:“所以,你之前是故意那麽說的,為了讓我生氣?”
她甜甜地對他笑了笑,是狡黠又得意的笑:“你好聰明呀!”
謝菲爾德深深呼吸了一下,半晌過去,才忍住再辦她一次的沖動。那不知輕重的迷人精還不無遺憾地嘆了一聲:“你怎麽不像之前那樣生氣了,好沒勁。”
謝菲爾德沒有理她,從衣櫃裏翻出一條幹淨的裙子,幫她換上:“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我舒服極了!”換完衣服,她迫不及待地撲到了他的身上,環住他的脖子,撲閃着眼睫毛仰望着他,“柏裏斯,我們現在是情人了嗎?”
是情人嗎?
他之所以無法接受她的愛意,就是因為難以跨越道德和年齡上的鴻溝,沒想到當獸性壓倒理性的那一刻,什麽顧慮都管不了了,只想像捕獵一樣地占有她,侵略她,直到精疲力竭。
結束以後,她依然是唯一一個能令她瘋狂的女人,但有些話,必須說清楚。
謝菲爾德扶住她的後背,讓她坐在床上,然後半蹲下來,平視她的眼睛:“安娜。”
安娜皺起眉,有些警惕:“你不會是想耍賴吧!”
謝菲爾德搖搖頭,聲音低沉地說道:“我是想說,你和我在一起,會比和同齡人在一起更加困難。你會遭受非議,被惡意揣測,只有極少數人能認同我們的愛情,大多數人不會聽你的辯解,也不會去考證前因後果,他們會在你看不見你的角落抨擊你,辱罵你,将你當成仇人一樣痛恨。這些你都可以接受麽。”
安娜幾近急切地答道:“我可以!”
“不用着急回答我。”他揉了揉她的頭,一只手撐在她的身側,探身過去,在她的臉上輕吻了一下,“你放心,我會對你負責到底,但有些話,我必須告訴你。先下樓吃早餐,等下我帶你去個地方。”
安娜快要急死了,他們都像動物一樣交.歡了,這老東西怎麽還不松口成為她的情人?
沒能得到一個确切的答複,安娜整個早上都悶悶不樂,刀叉碰得叮當響。要是平時,謝菲爾德會朝她扔去一個冷冰冰的眼神,示意她按照禮儀用餐,這個早上卻對她不聞不問,連一句呵斥都沒有——倒也不算不聞不問,至少她餐盤裏的面包,是他親手給她掰開的,但安娜就是感覺自己被忽視了,不開心極了。
用完早餐,司機将一輛有隔板的轎車開了出來。
安娜看着駕駛座的側影,忽然間很沮喪,如果雅各布還在,他們就不用坐這輛又黑又長的車了。
她其實還有點兒迷茫,不懂雅各布為什麽要離開她。對于雅各布的離去,她不是不傷心,是太傷心了,根本不敢細想。她保持樂觀的秘訣就是,不去細想那些會讓她傷心難過的事情。
還好,她的身邊有柏裏斯。他是一座冷峻、巍峨的高山,可以遮住所有會讓她枯萎的風雨。只要他還在她的身邊,她就不會難過,不會凋零,永遠青春靓麗,永遠可愛鮮活。
這時,謝菲爾德穿戴整齊,走了出來。一瞬間,她回到了初見他的那一天,他穿着黑色的薄外套,裏面是白色條紋襯衫,褐色領帶,皮鞋淩厲而锃亮。
他的身形是那麽高大,那麽挺拔,從肩背到手臂的線條,比任何一個年輕人都要筆直,都要利落。
與初見不同的是,這一回,他的眼神不再透着漫不經心的冷漠,眼中全是她的影子,那是獨屬于她一人的溫柔和意亂情迷。
他已經是她的了。
不管他再怎麽後悔,再怎麽抗拒,都沒有用了。
他注定是她的人,注定在接下來的幾十年光陰裏,只縱容和寵愛她一個人。
安娜一蹦一跳地走到他的面前,勾住他的脖子,仰頭在他的耳邊說:“抱我上車,柏裏斯。”
謝菲爾德扣住她的肩膀,一把将她橫抱起來。
周圍除了他們和司機,其實還有很多人,有修剪草坪的園丁,打理花草的花匠,清掃花園和落地窗的女傭,他們雖然沒有明顯地擡頭望過去,卻一定看見了她和謝菲爾德的親近。可能在他們的心中,她已經是一個輕賤可鄙的娼.婦,為了金錢和謝菲爾德在一起。
但是沒關系,她自己知道這是愛情就行。
——
謝菲爾德帶她來到了市中心。
豔陽高照,這裏到處都是直指雲霄的高樓大廈,人們行色匆匆,或追趕公交車,或趕向地鐵,或高舉着胳膊,試圖獵下一輛橫沖直撞的出租車。露天咖啡店前人來人往,有不穿胸罩的時髦美女,也有在盛夏堅持蒙面的沙特女子,有又窮又胖的黑人保姆,也有富裕且纖細的黑人女孩。
就在這時,一群人從街角走過來,有男有女,手上舉着解放女性的标語。他們神情激憤,呼喊着口號,有的男人喊口號的聲音,甚至比女人還要響亮。①
安娜眨了眨眼睛,剛要問謝菲爾德這是為什麽,一個白人男子突然沖過去,扯下一個女孩手上的标語,狠狠地踩了兩腳:“你們這群母豬是禍害!你們永遠都嫁不出去!”
話音落下,白人男子立刻被人群中的一個男人打倒在地。那個男人肌肉發達,皮膚黝黑,卻外穿着粉紅色的文胸:“女人就一定要嫁人嗎?!”
因為解放女性的游.行中除了女性,還有不少男性,白人男子幾乎是落荒而逃。那群人發出鄙夷的噓聲,繼續前進,高聲呼籲衆人關注婦女權益。
安娜咬着手指甲,饒有興致地驚嘆道:“好有趣!”
謝菲爾德看她一眼,把她咬的那只手拿了下來。安娜蹙起眉毛,剛要鬧脾氣,那只手就被謝菲爾德吻了一下。
她“啊呀”了一聲,快要融化的冰淇淋般,差點從座椅滑坐到地上。安娜沒想到,這樣一個不經意的小動作,竟然比熱烈的交.合還讓她臉紅。
不到兩秒鐘,她的臉蛋就變得紅彤彤的:“你帶我來這裏想說什麽?”
謝菲爾德看着他褐黃膚色的小美人,有那麽一瞬間,他真想做一個壞人,對她隐瞞一切壞處,反正只要他還活着,她就聽不見那些流言蜚語。
但萬一,他死了呢?
或是,她厭倦了,想要開始一段正常的感情生活?
所以,他必須将在一起的後果告訴她,引導她做出正确的決定。
“安娜,”他攬住她的肩膀,頭微微垂下,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看見那些人了嗎?”
“看見了。”
“假如你和我在一起,他們就會是那些抨擊你的人。你和他們素不相識,他們也不認識你,不了解你,不知道你的出身,不知道你的姓名,但他們能從各種渠道看見你的其中一面,随意而輕蔑地點評你的人生。
“他們不會去探究真相,也不會去傾聽你的發言,就算你寫出了最全面和最完美的自白書,他們也不會仔細閱讀你的心聲,只會用最惡毒和最險惡的思維,揣測你的舉止和想法,即使他們知道,那并不是真正的你。”
謝菲爾德凝視着她濃豔的黑睫毛,一字一頓地問道:“你确定,你可以承受這些後果嗎?”
作者有話要說: 真的好感慨,從一開始,只要看見一點誤解創作意圖的言論,我就會郁結心塞不已,到現在我已經能平靜看待那些喊着要舉報我的聲音……我真的在這本書中成長了太多。
寫這篇文的快樂真的遠遠大于難過,安娜真的太可愛了,她不僅溫暖了謝菲爾德,也溫暖了我555555555
注釋①:取材于《光榮與夢想》第五部分第三十五章“紐約婦女上街游.行時……”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安娜女鵝媽媽養你 2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榮銳、天時、謝怼怼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娜女鵝媽媽養你 5個;謝怼怼 2個;老衲、說你呢甜辣魚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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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