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師父說我的手不适合握劍,可是他還是将他畢生所學傳給了我。
我下山的那一天,師父把我養了半年多的雞鴨給宰了,說是為我踐行。他的白胡須上頭沾滿了油水,那雙眸子裏也蓄滿了熱淚,可我明白,那不是所謂的不舍之情,而是因為終于能吃到雞肉的感動。
師父讓我下山尋找師姐,可是尋到了師姐以後要做什麽呢?他沒有告訴我,只是裝作深沉的樣子,說你以後會懂的。後來,我也終于明白他所說的話。
師姐叫做輕塵,在江湖上已經闖出了一些名聲。聽說那墨閣的閣主一頂轎子将她請去了別水山莊。可是那山莊怎麽走呢?我站在了山腳下的岔路口,不由地陷入了沉思。
一只大雁墜落了下來,幾片羽毛飄到了我的肩膀上。師父向來愛說天命與緣分,我跟着他十八年,自然對此深信不疑。彈了彈肩上的羽毛,它輕飄飄地朝着西邊落去,可是忽然間起了一陣風,它停在了東岔路口,與那具大雁的屍體沾在了一起。
都說沉魚落雁,如今看來一點兒也不荒謬,以前師父誇我,我還以為他是想讓我替他烤野兔,故意诓我的,原來是我誤會他老人家了。雖然四處無人,可我的面上還是微微一紅,這太不好意思了。這只大雁,既然如此有眼見,我自然也不會讓它的屍體暴露在天地間。師父說,對于世間一切,最好的報償,就是讓它物盡其用。
提着它坐着小毛驢向東行了半刻鐘,我看到了一條蜿蜒的小溪從山谷中流淌出來,潺潺的水聲給人一種清爽的感覺。師父大約是天地間第一等懶人了,在我四五歲時候,便盡情地使喚着我,讓我做這做那,倒是那個師姐,一直被他慣着,頤指氣使的,好生讓人懊惱。這只大雁甚是美味,在它的腹內還有一塊玉珏,我想這大概就是緣分吧。
我躺在了溪邊的巨石上,打着飽嗝,那大雁的羽毛被風吹起,飄向了四面。粗布衣和着汗水粘在了身上,在這七月裏很是炎熱,我記得小時候是光着身子躺在了石上乘涼的,後來師父說,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樣子。
我不是一個喜好睡懶覺的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躺在了石上就沉入了夢鄉。我夢見了師父舉着藤條在我屁股後面追趕,因為我又砸了他的幾壇老酒,或者在他的書上畫了幾只大王八。被師父打很丢臉,而且還有個所謂知書達禮的師姐在一旁冷笑,我實在是高興不起來。
幸好那一陣得得的馬蹄聲把我驚醒了,睜開了眼睛看,其實我也沒有睡多久,那大雁的羽毛還有幾片在溪水上頭漂浮。籲——地一聲響,一個年輕的男人勒出了他的駿馬,他的目光如同鷹隼一般環視周邊,最後又落在了我的身上。
“你是什麽人?”他的嗓門老大,就像是破鑼鼓響。師父說對待那種兇惡的人不必客氣,如果說不過那就打,如果打不過,那就逃。
“我是我。”我回答。
“死丫頭!”他擰着眉罵道。
“臭大餅!”我也回罵道,他的臉就像是被人用鍋底砸過一般,鼻子都要深陷進去了。“醜八怪。”我又罵了一句。
他的馬鞭一抽,像是要朝我的身上招呼過來。
“慢!”一聲冷喝,那個醜八怪的臉瞬間就寫滿了恭敬,原本藏在了後頭的一個紅衣女人催着她的馬,慢悠悠地靠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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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師父當初警告我,我還以為是他自己栽在了哪個女人的身上,便想讓他徒弟不要步他的後塵,而忘記了他徒弟也是個女人。從下山到現在,我發現師父說的話,都是對的。我沒有看見器宇軒昂的男人,反倒是遇見了一個傾城傾國的美人兒。
我再轉頭看看那大餅臉,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男人都是又醜又臭,只有女人才是水做的。書上說的不無道理。
“你叫什麽名字?”這個漂亮又危險的女人問道。
“你叫什麽名字?”我學着她的話,問道。
“呵。”她嫣然一笑,眸光流眄。
最抵禦不了美人那低頭一笑間,我只覺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沒等她繼續問話,我就回答道:“我叫小一,是無名山上的人,我下山去找我的師姐輕塵。”
“這樣啊。”那女人勾了勾唇。
她一眨眼,我更是覺得自己的神魂要被她吸走了,難道這是九尾狐成精了不成?我也朝着她眨了眨眼,她忽然間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臉,柔聲問道:“你吃了那只落雁?”
“是的。”我低着頭,覺得很慚愧。別人家的閨秀只得兩三口便飽腹,我卻能吃三大碗飯。這漂亮姐姐面上流露出的幾分訝異,一定是嫌棄我吃太多了。我伸手摸了摸有些發鼓的肚子。
“你說你師姐是輕塵?”她又問我話了。
我點點頭。
“你師姐在墨閣的別水山莊,你知道嗎?”
我又點了點頭。
“那你明白別水山莊怎麽走?”她關切地問道。
我終于搖了搖頭。
被系在了樹下的小毛驢不滿的嘶叫,我的手搭在了漂亮姐姐的腰上,騎上了她的馬背。有句話怎麽說的?當你爬上了一個人的馬背,摟上了她的腰,也就意味着你距離她的床榻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