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吃醋
趙離人沖他招了招手,然後一直等到隊伍消失不見了,趙離人才回轉進府。
李如粟在他後面一邊推着輪椅一邊兒帶着試探的語氣道:“殿下這般細心,以後娶了妻,不知該有多細 心呢。”
趙離人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淡淡道:“誰說我要娶妻?”
李如粟頓了頓,輕聲道:“不是,奴才知道殿下現下不會娶妻,奴才說的是以後。”
“以後也不會娶妻。”趙離人淡淡道。
果然如此!趙離人對陳庭月的心思和舉動從來沒避着他,便是趙離人不說明,從那異常親密的舉動和關 心中,他也更感受到。
李如粟暗自着急,苦笑兩聲,低聲勸道:“殿下......奴才知道殿下對四主子好,但......娶妻生子,人之
常情……自來沒有……沒有......”
敢勸這兩句,已經是李如粟向天借膽了,後面的話他是真不敢說。
趙離人神色漠然,“自來沒有兩個男人的事。你想說的是這個吧?”
李如粟急忙跪地,“殿下息怒,奴才不敢。”
趙離人睨了他一眼,“敢不敢,你都說了。”
李如粟跪在地上,深深垂着頭,不敢狡辯一句。
趙離人看着他良久,才道,“罷了,起來吧。”
“謝殿下。”李如粟垂首斂眉,輕手輕腳。
“派人守好他,有任何信息盡快送來。”趙離人擺擺手,從輪椅上下來,自顧自的走進了書房。
李如粟沒有跟進去,在他身後行了一禮,低聲應道:“是。”
‘吱呀’一聲,書房門關了起來,看着緊閉的房門,李如粟擦了擦頭上的汗,苦笑一聲,這才離開。
前些日子陳庭月與趙離人一同提審了金玉數,問出來的東西與趙離人查到的相差無幾。
纖雲飛星內部确實被這藥所控制,但金玉數卻不知道此毒的來歷。陳庭月這才決定去一趟纖雲飛星。
四大門派前些日子被趙離人好好整治了一番,綠林之人近來全都萎靡着,不敢随意造次。四大門派的中 流砥柱早就被趙離人打斷手腳廢去武功扔牢裏去了。門中剩下的本就是些老弱病殘。
再被趙離人那番整治,雖說山門還沒倒,但也都差不多了。總之是翻不出來什麽浪的。也正是這樣,趙 離人才勉強答應陳庭月前去,不然,他肯定是不會讓陳庭月出門兒的。
出門兒的時候,趙離人就跟他說:當此行是去游玩兒的。陳庭月開始并不在意,結果沒兩天就發現,這 真是游玩兒的架勢。
一路上晃晃悠悠不緊不慢的,也不拘着哪條路近,哪條路上風景好,就往哪走兒。陳庭月哭笑不得,心 裏很是感動,故而沒多話,一路由着段從安排。
這日,無意間往隊伍後瞟了一眼,陳庭月突然發現一個眼熟的身影。
“停! ”不等馬車站穩,陳庭月翻身跳下馬車。段從吓了一跳,急忙扶着他。
陳庭月将他推開,走到車隊最後,眼前是一個比他矮了半頭的少年,正騎着一匹棕色高頭大馬,“你怎 麽會在這裏?”
這人正是沈文。
沈文抿了抿嘴唇,悶聲道:“聽說你要出門兒,我來保護你。”
陳庭月揉了揉眉心,上前一步,拉着他的手,将他從馬背上拉下來,“你傷好了嗎?就騎馬!”
沈文緊緊抿着唇,“好了 ......早好了。”
“好個錘子! ”陳庭月忍不住要爆粗口了,“大夫呢?叫大夫前面兒馬車來! ”說完,拉着沈文就朝前面 兒的馬車走。
沈文在他後面兒,被他拉着手腕,聽話的跟着往前走。
趙離人擔心陳庭月在路上有所不适,所以這一行人中,不只有侍衛,還有太醫。不過在外面不好堂而皇 之叫太醫,所以陳庭月便稱之為大夫。
陳庭月臉色不太好,站在馬車前沒動,“上去!”
“我......上馬車? ”沈文愣愣的問。
“嗯! ”陳庭月轉向段從,“前面兒城鎮停一下,去抓點兒藥。”
段從不動聲色的看了沈文一眼,“是。”
說完,陳庭月這才上了馬車。片刻後,太醫過來,陳庭月叫太醫給沈文把脈,“勞煩您給他看看。之前 受的傷挺重的,還沒好,這幾日又騎馬。看看他有沒有大礙。”
太醫開始以為是陳庭月怎麽了,急急忙忙就過來了,見只是給沈文看,這才松了口氣。來之前趙離人是 給他下了命令的。若是陳庭月有恙,那他可絕對好過不了。
擦了擦頭上的汗,太醫将手搭在沈文的脈上,沉昤了 一陣兒,收手,“公子不用擔心,這位小公子之前 受的傷雖不輕,好在年輕,身子好,恢複了不少,現在雖說還是有些氣血虧虛,但無大礙,吃幾幅藥就好 了。等會兒老朽開好方子,叫人拿過來。”
陳庭月點點頭,“勞煩楚太醫了。”
楚太醫連連擺手,“陳公子太客氣了,這是老朽分內之事。”說完,收拾好東西,下了馬車。
知曉沈文無礙,陳庭月臉色這才好看了一點兒,不過仍是皺着眉,“傷還沒好就亂跑,你就不怕落了病 根兒?”
沈文有些惴惴,兩只手絞在一起,“我......我......沒事兒......我聽......聽說你要出門......我就......反
正也沒事兒了......不好......不好總讓人伺候......就......就......”
陳庭月見他這般局促,知道是剛才沉着臉吓着他了,嘆了口氣,緩和了下臉色,“我不是故意訓斥你, 你年紀還小,不能落下病,不然以後受罪的還是你。”
“我......我知道......就......就是......”沈文也不知道怎麽說。
不提前世,他跟陳庭月一樣,是個乞丐。他是不知道陳庭月的身份的,更不知道趙離人的身份,當日之 所以牽扯其中,也不是有所圖謀,只是為了報答陳庭月的救命之恩。
當日是報着必死之心的,哪曾想竟然還有睜眼的機會。更沒想到竟然在太子府上醒來。
當乞丐的,別說吃好東西了,都不一定能吃飽。自他醒後,吃的好,睡的好,還有人伺候,是他以前從 沒過過的日子。
幵始的時候倒是歡喜的很,沒過幾天,就開始有點兒不安了。想見見陳庭月,跟他告辭的。但是趙離人 卻讓人攔着,不讓他見,還不讓他走。
住在太子府,吃着山珍海味,暍着名貴的湯藥,沈文渾身難受,愈發不安。
好不容易熬了這麽久,突然聽說陳庭月要出門兒了,他就想盡辦法,想跟着出去。
太子府上的人把他奉為上賓,自然不會讓他做這種侍衛下人做的事。沈文無法,只得找趙離人。
待他跟趙離人說明來意後,趙離人神色莫名的看了他好一陣兒。讓沈文心驚肉跳的,以為趙離人不會答 應的時候,趙離人竟然答應他了。
顧不得想其他,沈文欣喜謝過趙離人之後,就被人領着走了。
趙離人為什麽會答應呢?不管沈文對陳庭月是什麽心思,他都恨不得把沈文送的遠遠的,讓他再也不能 出現在陳庭月的眼前。他不可能讓陳庭月将心思放在沈文身上的,也容忍不了這種事的發生。
但不管怎麽說,沈文都是救了陳庭月的,他就算是再霸道,再醋,再酸,他都不好真的把沈文弄走。不 然陳庭月若是知道了,肯定會不高興。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陳庭月雖沒明說,但趙離人隐隐也感覺到了陳庭月對自己有感情的,所以對沈文倒 是沒有先前那麽抵觸了。
這次他來求,趙離人第一個反應自然是不答應,但是再想想,與其這麽提防着,不如就叫沈文清楚清 楚,叫他知道陳庭月是他趙離人是誰的人,不是他能染指和妄想的。
所以趙離人同意了。
當然,并不是任由沈文跟着陳庭月那麽簡單。趙離人私下召過段從,叫他盯緊了沈文。若是沈文有哪怕 一點兒妄念,就想辦法把他送回去,送回太子府。
他會把沈文送到他該去的地方。
總之,他是不會容忍任何人對陳庭月有一絲的觊觎之心!
陳庭月這邊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之前也曾提起過沈文,只是每次都被趙離人搪塞過去了。他就以為沈文 的傷很重,還沒好,于是也沒再堅持。
現在見着沈文,聽太醫說他沒大礙了,提着的心這才放下。從上一世起,他就沒把沈文當過下人随從, 而是真心把他當弟弟來看。只是上一世的沈文一直守着規矩,從不越界。
這一世,他定是不會再讓沈文給他鞍前馬後了。
沈文心裏有些忐忑,其實說到底,他跟陳庭月也并不熟,只是感念陳庭月救他一命,所以才有所交際。 只是不曾想......他的身份這般尊貴。心裏難免有些忐忑不安。
陳庭月無聲的吐了口氣,什麽也沒說。沒多久,在一處鎮子停下,段從盼咐人按着太醫的藥方拿了藥,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
又過了幾日,這才到纖雲飛星的地界兒。
一行人是住在星雲山腳鎮上的一家客棧裏。到了客棧,下了馬車,閑雜人等退去,段從給陳庭月倒了杯 茶,吩咐好小二快快上飯菜。這才低聲問道:“四主子,如今我們該如何做?”
段從是知道此行來的目的,趙離人也再三矚咐過的。
暍了一上午的茶了,陳庭月實在有些暍不下了,輕輕抿了一口就放在了桌上,聞言輕笑一聲,“車到山 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不急。”
“是。”見陳庭月這般說,段從也沒有多問,不管怎樣,總之保護好四主子,讓他毫發無損就是了。
沒一會兒,飯菜就到了,其他人已經在其他房間跟別人吃了起來。
段從則繼續守在陳庭月的旁邊,低下頭盡量不發出聲音,不打擾到他。看了一下桌上的飯菜,陳庭月招 呼他上前來。
段從以為他有事吩咐,兩個跨步走上前,低聲道:“四主子,您盼咐。”
陳庭月指了指旁邊的凳子,“坐下一起吃點兒吧。”
段從一愣,心裏一暖,往後退了一小步,低聲道:“四主子,您先吃吧,屬下還不餓,等會兒再吃也是 一樣的。”
陳庭月充耳不聞,“讓你坐就坐吧,殿下不在,我還指揮不動你了。”
“屬下不敢。”段從彎腰抱拳。
“既然不敢就坐吧,杵在那裏跟個木粧子似的幹什麽,坐吧,在我這兒沒那麽多規矩。”說完自顧自的 端起飯碗吃了起來。
段從又是惶恐又是感激,捧着飯碗半天沒動。
陳庭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就這麽捧着不吃能飽?”
“是。”段從有些窘迫的急忙低下頭吃了起來。見此,陳庭月勾了下嘴角這才繼續吃了起來。
沒多久,陳庭月就吃飽了,不過有看樣子段從還沒吃完,所以就沒放下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夾着菜 吃。
直到又兩碗飯下肚,段從才放下了碗筷,見此,陳庭月才放下筷子,摸了摸有些漲的肚子,無奈的嘆了 口氣,果然,年紀大了,飯都沒人家吃的多了。
沒一會兒,小二就将飯菜撤了下去。不知是不是這段時間日子過的太安逸了,他之前可沒有午睡的習 慣,現在吃好飯沒一會兒就有些乏了,他也不拘着自己,困了就去睡。
段從将他服侍躺下之後,便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沒一會兒,陳庭月就睡着了。
等他再一睜眼,已經日暮黃昏了。段從聽到了動靜,推門進來,見他醒了,上前将他扶了起來。陳庭月 揉了揉額角,感慨了一聲,“這人啊,要是一直勞碌着也就過去了,一旦懶怠了,就再也勞不起來了。”
段從倒了杯溫熱的茶奉上去,“您的身子不好,合該多修養的。來時殿下矚咐屬下,務必讓您吃好歇 好,一定不能累着。”
“哪裏有那麽嚴重了?行了,起來吧。”說着,陳庭月就這段從的手站了起來,段從急忙将他的衣物遞 給陳庭月。沒一會兒,陳庭月穿戴好。
這時,沈文剛好過來。朝陳庭月拱手行禮。
陳庭月無奈的嘆了口氣,“跟你說過,不用跟我行禮。”
沈文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
陳庭月揉了揉眉心,算了,随他吧。
“段從跟我出去一趟。”說完,陳庭月看了眼沈文道:“你待着。”
沈文癟了癟嘴,低聲應了一聲。
說完,陳庭月就帶着段從出門了。段從也沒問去哪,就老老實實跟在陳庭月的身後。陳庭月又感嘆了一 句:實在孩子,也不怕把他給賣了。
之前已經打聽清楚了,所以陳庭月并未停頓,朝着星雲山的方向而去。不過他不是去星雲山,而是去星 雲山隔壁的月雲山。
別看月雲山不是纖雲飛星的主山頭,但這個地方,真不是尋常人能進的,戒備甚至比星雲山還嚴密。一 般人,別說靠近了,離二裏地遠就被攔下來了。
這可是纖雲飛星的重要之地,甚至說是根基所在。這裏,是歷代掌門包括一些重要的人卸任之後所待的 地方。
江湖之人,從來沒什麽金盆洗手這一說,就算有,也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一生之間,種種恩怨,是非曲直,哪裏是能數的清的,不是金盆洗一次手就能磨滅的。就算你自己願意 放下,可不代表別人願意放下。你肯淡化仇恨,別人可不會答應。所以,那些退出江湖的,要麽有自保的本 領,要麽,就只能隐姓埋名,然後祈禱不要被仇人找到。
正是因為這一點兒,于是纖雲飛星就有了月雲山這一處的存在。歷代門中有過貢獻的門人,都可以到這 裏來,餘生受到門中的庇佑。
當然,這只是一種說法,另一種說法就是:方便管理。管理這些人不要自覺時日無多,就胡言亂語,污 蔑門派,給門派抹黑。
陳庭月在心裏默默想着金玉數跟他說的一些事情,腳步不停的繼續往前走去。
由于在趙離人的授意下,官府嚴厲打壓,此時的纖雲飛星與往常大相徑庭。本該有弟子守的山路口,一 個人影也沒有。
陳庭月二人上到山頂之時,太陽将落未落,餘晖灑滿了半個天,好像把剩下的能力全部釋放了出來,周 圍火紅一片,而太陽卻好似孱弱了許多,站在山頂高高望去,好像這一片的火紅就是太陽,絢麗奪目有讓人 心生畏懼,莫名膽寒。一陣風吹來,不知是身在山頂的緣故還是這裏人煙稀少的緣故,莫名的讓人後背發
涼。
快速皺了下眉,陳庭月暗暗有些心驚。若不是金玉數提前跟他說過,現在他壓根兒就不會相信自己看到 的這些。
金玉數才繼任多久?短短幾年而已。一朝天子一朝臣,當日同掌門一起卸任的各堂堂主,各種要職之人 有多少?沒有二十也有十幾吧?
如今這山頭上的院子裏有人煙的,不足一掌之數。那些人都去了哪?答案不言而喻。
壓下心裏的詫異與沉悶,陳庭月擡腳朝着其中一個院子走去,身後的段從則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後。
推開簡易的籬笆門往裏走。裏面剛好也出來一位聽到動靜出門查看的仆人。見到陳庭月一愣,不過沒有 過多詢問,只是彎腰行了個禮,然後做出了個‘請’的手勢。
陳庭月看了他一眼,順着他的手往裏走。走進去之後,那仆人給他倒了杯茶,又行了一禮,沉默的退了 下去。
陳庭月眼神很好,從那仆人微張的嘴中已經看到了只剩一半兒的舌頭,知道他無法開口,就沒問他什麽,讓他退下了。
待那仆人退下,他擡腳往裏走。雖然此時的天光還好,但屋裏已經亮了燈。走進去一看,一位頭發斑白 的不惑之年的男人正坐在床上。
他這個年紀雖然不小了,但也不能算老,不過他那一頭斑白的頭發,卻讓他顯老了十歲不止。
見陳庭月進來,那男人一驚,“你是誰?怎麽會到這裏來? ”說完就有些吃力的挪動着腳步,意圖離陳 庭月遠一點兒。
這個男人正是前任纖雲飛星掌門人,羅跋。
陳庭月淡淡掃了他一眼,并沒有吭聲,坐在桌前,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即皺了皺眉。
這兒不只人垂暮之姿,就是茶,都是陳的。
羅跋的臉色更加難看了,費力的拖着自己的腳往後縮,帶着怯意,“你...你怎麽會在這裏?來人來
人……”
陳庭月淡淡,“別喊了,我既然能到這裏來,站在這裏跟你講話,那你就絕對是喊不來人的,所以也別費 那口舌了。”
羅跋不信,又大聲嘶吼了許久,果然不曾有一個人來,直到他嗓子沙啞的說不出話來,陳庭月才慢條斯 理的放下手中的茶杯。而此時,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
“你......你別過來......別過來......”見确實沒有人管他,羅跋心裏更加惶恐,越發費力的蜷縮着身子。
陳庭月輕哼了一聲,“我過不過去又怎樣?你覺得憑你現在這個樣子,在這間小破屋裏你能在我手中逃 掉?”
羅跋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但是越明白,他就越懼怕陳庭月,畢竟誰不怕死?常言還說好死不如賴活着 呢。
陳庭月也沒那個興趣逗弄他,所以就沒再往前,而是繼續做在椅子上,啧了下嘴,“江湖上享譽盛名的 羅門主,風光無限的掌門人,你怎麽落得這幅光景。常言說:歲月催人老。但你的歲月,好像過的格外快一 些吧?”
聽着陳庭月挺挑略帶嘲諷的話,羅跋心裏很不是滋味,但如今陳庭月為刀俎,他為魚肉,無半分反抗的 能力,只能羞憤道:“你到底來做什麽?”
輕笑一聲,陳庭月淡淡,“我說是來找你聊天的,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