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故人
晃晃悠悠好些日子,陳庭月已經退了燒,就連那出私密處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便也不再日日縮在馬 車裏,開始跟着金樹坐在車轅上說說話聊聊天。
談論中得知金樹乃是廬陵人士,雖不及江南富庶之地,但也是魚米之鄉。不過路廬陵山高水長,人遠, 所以人煙不多。加之山中,城鎮還好,鄉下便略有些貧瘠了。
所以金樹才這麽遠來到京城,想掙些銀兩,好叫家裏的婆娘孩子的日子過的好些。
也正是如此,才碰見陳庭月。
陳庭月聞言挑了挑眉,暗忖:倒是個好去處......
他此次不告而別,更何況還是在那種情況下,趙離人十有八九肯定會找他,若是找不到就罷休了還好。 若是不肯善罷甘休......
想起趙離人那執拗的性子,陳庭月苦笑,搖搖頭不再想那麽多。
因為是臨時起意,所以身上沒帶太多锒子,正好路過座城,陳庭月叫金樹歇歇腳,然後獨自上街了。
攔住一路路人問了兩句,便順着路朝前走。莫約一刻鐘停下了腳步,看了一眼高高挂着的帆布,布上寫 着那個大大的‘當’字。
抿了抿嘴,陳庭月擡腳進去。
當鋪沒有夥計招待,镂空的木欄後面高高的坐着一個莫約五十歲左右,留着花白胡子的老頭。眯着眼睛 看了陳庭月一眼,慢條斯理道:“要當什麽東西啊?”
陳庭月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袋,将裏面的東西倒出來,一個是有關他身世的小樹叉,一個是趙離人給他 的魚紋玉佩,還有一塊質地還不錯的羊脂玉。
陳庭月沒發現,當他将布袋裏的東西倒出來的時候,旁邊那個帶着刀,一看就是混江湖的那個人的眼睛 瞬間爆發亮光。
死死的盯着那個奇怪的小樹叉。看了半晌,然後深深看了陳庭月一眼,将他的相貌死死記在心裏。
陳庭月察覺道他的目光太過灼熱,不由得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升起一絲戒備。但是那人什麽都沒 說,轉身急走了。
深呼一口氣,壓下那絲不安,陳庭月将羊脂玉遞給當鋪的老頭,讨價還價一番後,拿着銀子就出了當 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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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了些點心幹糧後,陳庭月就去找金樹了,稍稍歇息後,上了馬車,金樹趕着馬車走了。
一直到了下午,陳庭月聽見車外隐隐傳出一陣吵鬧的聲音,本不予理會,不過想了想,還是擡手将掀幵 了窗簾,朝外看去。
只見路邊不遠處的有一排楊樹。楊樹長得高,現在又是春天,葉子已經長出來了,風一吹晔啦啦的響, 樹下依稀躺着一個人,離得太遠,看不清臉,只能瞧見灰褐色的衣服沾滿了泥土,衣衫上還有一塊兒一塊兒 深色的東西。
不知道是不是血。
一只腳上沒有鞋子,上面滿是泥污,腳底被磨破了,細小繁多的傷口布滿了他的腳。只看那只腳,這人 的年齡似乎并不大。
而吵鬧聲,則是這人不遠處的三四個孩童。
五六歲的年紀,狗屁不懂,天不怕地不怕,看見這麽一個人躺在地上,不說不趕緊躲開,竟然還圍着他 嬉鬧不止,往他身上扔石頭泥巴。
挑了挑眉,這人說不好就是江湖人士,衣服上一塊一塊深色的痕跡十有八九就是血跡,或許他手上還有 人命。這幾個小孩兒還不走,等他緩過來了,下場就不知道什麽樣了。
不過他也不是那種老好人的性格,只要不關乎自己,他也懶得理,正要将窗簾放下,突然無意間瞄到了 那人垂落在地上的手,那只手從胳膊,一直到手背,有一條半尺左右的傷疤。
陳庭月頓時就僵住了,定睛一看,沒有錯!是有一條疤!
“金大哥丨停下!”
金樹急忙拉住缰繩,“盱......”
不待馬車停好,陳庭月翻身就跳了下來,快步走上前去,将那幾個調皮的孩子驅趕走,半跪在地上,将 那人糟亂的頭發撥開,露出他蒼白的臉。
陳庭月的指尖微顫,呢喃:“沈文......”
跟上來的金樹看着沈文的樣子,皺着臉,“哎呦喂,這怎麽弄成這個樣子啊......受了傷嗎?”
陳庭月輕輕掀開沈文的衣衫,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不計其數,許是換了衣服,所以衣衫并未破爛,但傷 口并未止血,所以将灰褐色的衣服染成了黑色。
深呼了一口氣,陳庭月道:“金大哥,搭把手,把他擡上去。”
“哎,好,好。”金樹應了一聲,急忙上前,幫着陳庭月将沈文擡上去。
待将沈文安置好後,陳庭月問道:“金大哥,上次買的藥還在嗎?”
“在,在。”金樹急忙将包袱裏的藥膏拿出來。
這藥膏是......是陳庭月前幾天用的,對愈合傷口的效果挺好,當時就多買了一罐,想着萬一能有用到的
時候,哪曾想竟然這麽快......
用水壺裏的水将方帕打濕,将沈文身上滿是泥污血污的衣服脫掉,陳庭月繃着臉,仔細幫他清洗着傷
□。
奈何沈文身上的傷太多了,陳庭月一時半會兒根本清洗不完,只能清洗一道,擦幹水潰,然後立刻上
藥。
忙活了好半天,才将沈文身上那些較重的傷都處理好。但是藥膏已經全都用完了,那些不嚴重的,只能 清洗幹淨,等到了下個鎮子,買了藥再處理了。
甩了甩有些酸的手,陳庭月從包袱裏翻出一套衣服,幫沈文穿好。待一切都忙完了,才靠在車壁上,皺 着眉頭所有所思。
上一世他是在跟趙離人逃亡的時候遇到的沈文。那時候也是狼狽不堪,身上帶傷,不過沒那麽嚴重。已 經忘了因為什麽,趙離人跟他打了起來。兩人都受了傷。陳庭月有些愧疚,便給了他半個饅頭。
從那以後,沈文就一直跟着他了。
後來他才知道,沈文的身手很好,不過那時已經餓了五六天了,再沒有吃的就要餓死了。所以趙離人才 能跟他打個平手,不然早就被沈文打的動彈不得了。
也正是因着那半個饅頭的的救命之恩,沈文從那之後,便一心跟在他身邊鞍前馬後。上一世能活那麽長 時間,全靠沈文的保護。不知為他擋了多少明槍暗箭,不然早就不知道死到哪裏去了,還能熬到毒發?
吐了口氣,将前世的事情壓到心底,陳庭月皺眉看了他一會兒,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在發熱
應是身上的傷太多,處理不及時的緣故。掀開簾子,陳庭月問正坐在車轅上趕馬的金樹,“金大哥,離 這兒最近的城鎮還有多遠?”
金樹看了看,“莫約還要半日,怎麽了?可是裏面的兄弟如何了嗎?”
陳庭月點點頭,“一身的傷,發了熱,得趕緊看大夫。”
“行,”金樹應了一聲,“你坐好,我把車趕快_點兒,若是跑起來,兩個時辰用不了就能到。”
“麻煩金大哥了。”陳庭月道。
金樹擺擺手,“看你說的,這不是應該的嗎? ”說着,叫陳庭月坐好,然後高高揚起馬鞭,啪的一聲抽 在馬屁股上,馬嘶叫了一聲,撒開蹄子就跑了起來。
陳庭月一只手扶着車框,一只手按着沈文,以防馬車颠簸再磕着他。
只是還沒等到鎮上,沈文就醒了。
眼中滿是戒備,身體緊繃的,看着陳庭月。
陳庭月皺了皺眉,“你傷還沒好,只是塗了些藥膏,并未包紮,仔細別崩着,等會兒再出血,都把藥沖 掉了。”
沈文繃着的身子松了兩份,不過眼中仍是戒備,“你是什麽人?”
陳庭月抿了抿嘴,“你不用管我是什麽人,既然你已經醒了,我要趕路,等會兒看過大夫之後就自己照 看自己吧。”
沈文皺了皺眉,“你為什麽救我?”
陳庭月收回目光,看了一眼窗外,淡淡道:“沒什麽,慈悲心腸發作,見不得人死在眼前,順手而為罷 了。”
沈文有些不太相信。但是陳庭月也沒解釋那麽多。上一世他給了沈文活下去的糧食,沈文用數年回報。
這一世,他倆并無交集,若是旁人,便是死在眼前,也不管他的事。但是沈文與他交情匪淺,他肯定是 要救的。
但是這一世他不想再将救命之恩這種重如泰山的人情壓在沈文頭上,所以才說要急着趕路,讓他自己照 顧自己。
沈文自然不知道他心裏的想法,見陳庭月确實沒有歹心,緊繃的身子這才放松了些,因着發燒,有種頭 昏腦漲沉甸甸的感覺,身上密密麻麻的痛感也席卷而來,如同許多螞蟻在晈一般,讓人難受不已。
陳庭月看出他的難受,深呼了一口氣,掀開車簾坐了出去,與金樹并排坐到車轅上,低聲問道:“金大 哥,還要多久能到?”
金樹看了看,“莫約半個時辰就能到了。”
陳庭月點點頭,低聲道:“盡量快些,他難受。”
金樹回頭看了一眼,應了一聲,“好,那我再快點兒,不過可能要颠簸很多,公子你注意些,別碰着頭 了。”
陳庭月點點頭,“好,麻煩金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