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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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夜笑着點了點頭,坐到椅子上時,化妝師過來給他補妝,這是個三十多歲的女化妝師,她手上的動作很輕也很快,非常專業,“你皮膚很好,粉擦太多反而顯得不自然,只用稍稍修飾下化的更稚嫩點就行了,這麽一看真的完全看不出來年紀呢。”
“豔姐說的好像耿哥年紀很大一樣。”阿康笑着插了一句。
豔姐瞪了他一眼,“我可沒說。耿夜換件衣服就像個高中生。”她笑眯眯地欣賞着自己的成果,又壓低聲音道:“康導那個人是個火藥桶,一點就爆,平時他人很好的,一旦開始拍戲就六親不認了,上次他侄女來演,被他罵得直接哭着跑回去了,剛剛那樣說都是輕的,他要是覺得你們不是可造之材也不會死抓着你們說了,待會兒好好演。”
“我知道了,謝謝豔姐。”
豔姐笑着點頭。
十八九歲的耿夜到底是什麽樣子的?耿夜坐在椅子上回想,似乎是很吵鬧又很單純的年紀。
小時候外婆總搬着凳子在家裏看戲,有時候興頭上來了還自己唱兩句,那姿勢真是擺的極好看,耿夜特別喜歡,也跟在外婆後面瞎晃悠,後來大了就迷上了電視劇還有成堆成堆的港片,看得津津有味的同時自己也想去演,一門心思地想當演員,十八九歲時做夢也就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定下了目标就去努力,完全沒想過其他。
十八九歲的夏天燥熱難耐,同桌的男生長得很英俊,打完球回來之後就去廁所沖涼,然後帶着一身濕意坐在旁邊,躁動的感覺一下子就上來了,莫名的慌亂,偷偷去網上查了很多資料,最後發現原來有種人天生就喜歡同性,這不是病。
那會兒簡直就是勇者無畏,坦然地和家裏交代了一切,包括夢想包括今後對伴侶的定義,結果就是陷入一場掀翻整個家庭的鬥争,成日的吵鬧和哭聲讓人無奈,年少輕狂的結果幾乎毀了一個家,最後背着行李一個人踏進了B市。
從學院到進入紛紛擾擾的娛樂圈,又是一番腥風血雨,現在回想起來也不知道該怎麽感慨。
耿夜睜開眼睛,重演少年的青澀悸動就像是把時間往回撥了一樣,重複地讓人無法投入更多的情緒,就怕一個不小心就陷進去出不來了,他深吸了一口氣,關上了膝蓋上的劇本。
總歸要走出來,一直不去面對就像心裏的一個坎,一個好的演員應該不斷地減少身上的缺口。
“耿哥。”剛剛被副導叫走的阿康跑了回來,“剛剛組裏通知,今天暫時先到這裏,明天再重新開始。”本來開機的第一天就是讓演員們訓練一下默契,熟悉一下新的工作環境,剛剛拍了幾條都過了,只不過看康導的樣子并不太滿意,提早收工估計也是給演員時間回去做功課。
“耿哥,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你晚點還要去醫院吧,不用送我了,待會兒車給我,我還有點事情。”
“耿哥你要出去?”
耿夜點頭,“放心吧,我會帶好裝備。”因為最近跟孟嘗君的緋聞,耿夜出門也開始眼鏡帽子齊備了。
阿康有些為難,“吳先生吩咐要我随時跟在你身邊,這……”
耿夜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會跟他說的。”
“那好吧。”阿康終于妥協,把鑰匙交到他手上。
耿夜開着車去鮮果市場買了很多水果,又到玩具店買了些小孩子的玩具,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他找了路邊的一個不起眼的飯館解決晚餐,剛吃到一半就遇到了熟人。
“耿夜?”魏揚提着一袋子東西詫異地叫着眼前的人。
“你怎麽會在這裏?”耿夜放下筷子,“真巧,吃了晚飯沒?要不要一起?”
魏揚也不客氣,把手裏提的東西放在一邊就坐了下來。
魏揚讓老板娘又加了兩個菜,從袋子裏掏出兩罐啤酒,“剛好買了啤酒,請你喝。”
“謝了。”耿夜接過來,打開了一罐。
“我最近搬到這邊,沒想到能碰上。”
耿夜想起前幾天孟嘗君說給魏揚介紹的工作,“你在幫《天子》唱片尾?”
“嗯,工作室就在這邊,我為了方便就直接搬過來住了,歌已經交上去了。”
“那就好,恭喜你了。”耿夜笑了笑,“為了慶祝,這頓我請。”
“大明星請我當然樂意之至。”
兩個人一起吃飯果然比一個人舒服很多,對面坐着一個人,即使不說話有個伴的感覺也很不錯,耿夜的心情慢慢好了些。
“你這麽晚了怎麽會到這邊來?”魏揚開口問道,他現在住的地方離片場的距離可不近,開車到市區也要差不多40分鐘。
“我來看個朋友。”耿夜指了指不遠處的療養院,突然開口道,“要不要一起?”
“方便?”
“沒什麽的,反正他也不認得人。”耿夜的語氣淡淡的。
魏揚怔了怔,眼神溫和下來,“我跟你一起過去。”
“好。”
晨曦療養院在整個B市都非常有名,良好的環境,絕佳的隐私保護,對每個病人都提供針對性的醫護和幫助,但同時這家療養院的費用也相當高,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得起的。
魏揚和耿夜憑着身份認證進了療養院,有專門的醫護人員帶着他們到了病房門口。
“郭先生剛剛吃完飯,又玩了一會兒,現在已經要睡了。”透過門上的小窗戶能看見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正坐在床邊,手上捧着一個玩具的話筒,神情有些呆滞。
“他最近怎麽樣?”耿夜開口詢問,眼睛卻看着那個男人,“還會經常性地犯病麽?”
醫護人員搖頭,“他最近已經好多了,也不會老吵着要跳舞了,腿上也好了很多,德國進來的那種新藥很有效果,到雷雨天雖然還是會疼,但不用像從前那樣得靠打止疼針了。”
“那就好。”耿夜把買的東西交給醫護人員,“經常帶他出去散散步,他喜歡曬太陽。”
“好的耿先生,您要進去看看他嗎?”
“不了,讓他好好睡吧。”
醫護人員點點頭,“我把最近的記錄拿給您看,您看有沒有什麽需要修改的地方。”
“好。”
醫護人員朝着兩人點點頭就離開了,剩下耿夜和魏揚站在病房門口。
耿夜很久都沒說話,看着房間裏一臉呆滞仿佛三四歲孩子一樣的男人,眼裏一片暗沉,魏揚一直安靜地站在他身邊。
直到男人趴睡在床上,耿夜才轉身,領着魏揚到了療養院中庭的小花園。
兩個人并肩坐在長椅上,天上是墨藍色的,沒有星星卻依然很漂亮。
“我以為你會好奇他是誰。”
“你想說的時候總會告訴我。”
耿夜沒有看他,他的手撐在長凳上,瘦削的骨節分明,“他是我大學的同學,表演系裏最會跳舞的一個,舞臺感非常好,很多人都認為他将來一定會成為大明星,不管是演戲還是唱歌。”耿夜垂下眼,聲音有些沙啞,“後來,他從12摟跳下來,被樹擋了一下,整條腿都廢了,腦子也摔壞了。”
耿夜覺得有些冷,魏揚把大衣脫下來遞給他,“穿着。”
“不用了。”
魏揚搖搖頭,笑容帶着些隐晦的溫柔,“穿着吧,你明天還要演戲。”
耿夜一愣,深深看了他一眼,終于接了過來,衣服上還帶着魏揚的體溫,很暖和。
“他為什麽會……”
耿夜閉上眼,唇色泛白,“因為我。”
魏揚一愣,拍了拍他的肩膀,“都過去了。”不管曾經發生了什麽,現在都已經成為了過去,沒有辦法更改的過去,即便有再多的後悔也沒有用。
從學校畢業之後,不少人開始在圈外徘徊,一個剛從電影學院畢業的學生沒有背景沒有運氣什麽都不是,他們在圈子裏沉沉浮浮,郭俊曾經是他們一群人中間最出色的一個,可其他的人漸漸有了些名氣的時候,他卻還是默默無聞地做着群演,甚至連配角都演不了,他的驕傲只能讓他一次次的遭受失敗的打擊,怎麽能夠甘心。
他迫切地想紅,只能适應這個圈子的規則,那些讓人羞于啓齒的事情只是成功的代價,整個圈子的環境就是如此,他處心積慮,不惜出賣自己得來的角色卻被耿夜輕輕松松地拿走了。
只因為那一年耿夜成了薛勁的情人,薛勁不過是一句話,他的一切努力就成了泡影。
耿夜和薛勁都不知道這是郭俊付出了什麽樣的代價得來的角色,甚至不知道郭俊曾經是這個角色的有力候選者。直到無意間在網上洩露的鋪天蓋地的裸照,男人之間內幕被獵奇者到處的傳播,郭俊作為主角之一,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他再沒辦法面對自己的親人,朋友,同學,戀人,一切的一切都讓他無法直視,周圍人的鄙夷、歧視毀了他的一切,他的驕傲早就不在了,連自尊都被人放在腳下玩弄。
從12樓的租屋一躍而下,一切再與他無關。
耿夜曾經想當一個出色的演員,曾經很想要成為明星,更想抓住那部片子的機會,那個角色不過是薛勁對情人的一點心意,竟然就毀了一個人的人生。
耿夜沒辦法承受這種結果,那一瞬間,整個光彩耀目的娛樂圈在他的眼裏都成了灰暗的一片。
他記得顧長青站在他面前,無聲地流眼淚,無聲地指責。
兩個曾經的大學摯友,一個付出了人生,一個形同陌路。
錯的到底是誰?
因為無法救贖,所以只能沉默,連帶着所謂的夢想也變成了心頭最重的負擔,那是罪。
本來想就此退出娛樂圈,卻因為郭俊的病不得不繼續下去。沒有人能幫他,耿夜就靠着自己一部部演戲讓他住進最好的療養院。
最初的時候,郭俊就像個狂躁症患者,盡管沒有了神智,也執着的毀滅着周遭的一切,他不斷地受傷,也不斷地使人受傷,耿夜在療養院陪了他整整半年,他從什麽都不會只能抱着人發傻的家夥變成了醫護方面的能手,直到郭俊的病情漸漸穩定下來。
長期住在療養院開支龐大,除了繼續演戲別無他法,這一晃又是好幾年。
每次來看郭俊的時候,耿夜就回想起大學時瘋狂肆意的快樂,然後就是啃噬人心的折磨。
他找不到少年時近乎單純的美好。
《今夏有夢》裏的林晨就像是當年的耿夜,那種熱烈的對夢想的執着和對感情的希冀都是耿夜曾經擁有,現在卻再也找不到的東西。就算用演技也沒辦法彌補,這是個結。
耿夜深吸了一口氣,扯緊了身上的外套,坐在他身邊的魏揚突然側身抱住他。
耿夜怔了怔。
魏揚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覺得你好像需要個擁抱。”
耿夜僵直的身體終于放軟了些,他緩緩閉上眼睛,“謝謝。”
回來時候,天上下起了雪,白絨絨雪花大片大片地從天上飄下來,車子終于開進了市區,路經寧安廣場時碰上了紅燈,耿夜用手抹開車窗上的霧氣,隔着窗戶望出去,很多人在廣場上玩起了雪,臉上的笑容即便是在冬天裏看來也格外溫暖。
大屏幕裏播出的東西讓他愣了愣神,男人沙啞中含着幾分低迷的聲音在廣場上散開,不少人已經擡起了頭。
閑敲一子燈花堪落
問君王
時局縱橫何比萬裏江山
但笑棋盤捭阖仿人生成各
再收拾 滿地皆落索
他人從來狼煙淡
我今摧眉委宮娥
輕挑功名祿中卿
一樽是非穿腸過
殿前笑問昨
金戈鐵馬,大漢江山,少年帝王意氣風發,美人如佳話,在逐漸高昂的歌聲中,不斷有畫面從眼前略過,吸引了越來越多人的注意。
敢教長安遍金箔
問非問
脫靴以待有前人
醉向禦攆留清塵
看恁看
一聲君令不掩門
學一阕前世姻緣天注定
來鎖這今生軀殼惆悵魂
将向這鸩中酒
換那日眼前人
獨不問馬上少年可否值一生
且留一曲怔忪座上客
哪管它千秋史後
轟塌了舊王孫
帝王揮劍指點江山,午夜夢回卻是曾經少年時,彈琴騎馬縱橫山水的日子,隐約而過的畫面中有人一閃而過,卻連樣貌都變得模糊,又或者僅僅只是人的祈望?
悠揚的男聲伴随着畫面的起伏唱出百轉千回的味道,英雄,江山,美人,在一曲之中悠悠道盡。
耿夜的目光停駐在大屏幕上,直到紅燈變成了綠燈,車子緩緩開動才回過頭。
“想不到這麽快就出了《天子》的預告片。”
魏揚淡淡‘嗯’了一聲,“歌曲錄完的時候,預告片就已經做出來了。”
“你唱的很好,真的。”耿夜靜靜閉上眼。
“謝謝。”男人聲音低柔,仿佛近在耳邊。
23章
徐亞親自開車把薛敏從機場接回來,又帶着小姑娘去市區的西餐廳吃了一頓好的,然後才送回家安頓下來,一路上小姑娘都很乖,不吵不鬧安靜的讓人有些心疼。
徐亞只能摸着她的頭發,親自牽着她的手一路領了回家,管家冬嬸見到小姑娘格外高興,抱着她進了房間午睡,這會兒徐亞才有空給薛勁打了電話。
“我說薛老板,薛總,女兒我已經幫你接回來了,暫時也在我這邊住着,您看看是不是抽個空兒來看看。”薛敏因為從小沒有母親,非常早熟,早熟也就罷了,還特別聰明。
一個聰明又早熟的小女孩顯然比同齡的小孩子難管教多了,就算是大人也不能完全理解小姑娘的心思,薛敏從機場出來時眼睛明顯是帶着期盼的,看到徐亞,期盼瞬間消失一空,然後又裝成了毫不在意的樣子。
徐亞拿着電話,到酒櫃邊到了一杯酒,“你這個當爹的也太輕松了,女兒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不去接也就算了,吃頓飯總不能省吧。”
薛勁那邊終于傳來聲音,“晚上我過去。”
“記得帶禮物。”
“嗯。”
那邊沒什麽起伏的聲音斷開之後,徐亞才挂上電話,他懶洋洋地倚在吧臺邊上晃動着手裏的酒杯。
不一會兒剛剛挂上的手機又響了,看了眼屏幕上的顯示,他拿起電話。
“大哥?”
“把敏敏接回來了?”
“是啊,兩個多月沒見好像又長大了不少,越來越像薛家的人了,從機場回來看着不大高興的樣子。”
徐西完全明白他話裏的意思,“薛勁沒過去?”
徐亞玩味地一笑,“之前打給他的時候,秘書說他在開會,開會可比接女兒回來重要。”
“徐亞。”徐西不贊同地打斷他,“薛勁很疼敏敏。”
“我知道,他只是認為她應該從小開始培養自立自理的能力,但你得知道,她還是個小女孩,她需要父親。”徐亞的語氣并不激動,觀點卻很能說服人心。
徐西嘆了口氣,“他這幾年也不容易,敏敏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他從小帶大她,也沒說一句。”
“那不是應該的?既然認了敏敏當女兒就要負起父親的責任,不然給我養好了,反正我以後也不打算結婚了,正好差個乖巧的女兒。”
“徐亞!”電話那頭徐西顯然有些不愉了,他加重了聲音強調,“有些事情不是你看到的樣子,薛勁和敏敏的事情你也別管太多,我說了,爸媽下個月就回來了,到時候你到公司來幫忙。”
“大哥……”徐亞無奈地拉長了聲音。
“晚上我和薛勁一起回來,你別亂跑,就在家裏陪陪敏敏吧。”
徐亞若有若無地應了一聲,“知道了。”
挂上電話,他又上樓去看了眼正在午睡的小姑娘,見她抱着枕頭睡得正香,這才重新拐到書房。
薛敏是薛勁大哥的親生女兒,當年薛志飛機失事的意外讓整個薛家一片混亂,等到事情重新平息下來才有人想到薛志留在外面的這個私生女,最後還是薛勁表态,認下他大哥唯一的女兒接到身邊當成自己的孩子來教養。
薛敏的母親當年也是娛樂圈有數的女明星,跟薛志好了之後卻并不願意結婚,對那個女人來說,自己事業遠比當一個豪門闊太太要重要,不知道該怎麽評價這個女人,生下薛志的女兒之後,她拿了一大筆錢,從此再沒主動要求見自己的親生女兒,好像自己從沒生過這個孩子。
薛勁的大哥頹廢了一段時間,之後礙于老爺子的原因也沒把女兒接回來,後來出了意外,薛勁就把薛敏養在自己身邊,只是他畢竟是個大男人,也沒有跟小女孩相處的經驗,父女之間雖然有感情,卻并不顯得親近。
這一頭徐西坐在皮椅上,被剛剛那個電話觸動了神經,動了動鼠标翻起電腦裏存的老照片。
原來讀書的時候薛勁還沒那麽死板,不過還是跟現在一樣只會拿相機,被拍卻各種不自然。
他想了想,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過去,薛勁那邊是秘書轉接的,他剛剛開完會。
“薛勁。”
還沒等他開口,薛勁已經淡淡說道:“正好你打過來,剛剛我們才讨論過明年公司的安排,《星航》的合作你考慮的怎麽樣?”
“這個我們不能當面談?”知道薛勁打算拍《星航》之後,徐西相當有興趣,獨資對薛氏來說雖然不成問題但要說服股東也需要耗費一段時間,如果他們合作,《星航》的拍攝會更加順利。
“當面談也行,你約個時間。”
“今晚吧,敏敏在家裏,你晚上不是要過來吃飯?”
“好。”薛勁那頭答應了,徐西還隐隐聽到他在對秘書吩咐什麽。
他把玩着桌上的鋼筆,“你打算找誰來演?”
“徐亞難道沒跟你說?”薛勁打算拍《星航》這件事就是徐亞透露給徐西的,怎麽會漏掉他最感興趣的一點。
“耿夜?”
“嗯。”電話那頭連猶豫都沒有。
徐西挑眉笑了起來,“我不懷疑你的選擇,但你必須負責說服我的團隊,不要讓人覺得這麽一大筆的投資只是因為某人的私心。”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兒才有聲音,“連你都覺得我對他還有意圖?”
“難道不是?”徐西像是聽到一個大笑話,“薛總你要不要做得更明顯一些?難道暗地裏的那些話不是你放出去的,耿夜那個樣子圈裏有多少人對他感興趣?這些年沒人敢動他,不知道的想下手的也被你的人打發了,這樣還不能說明一切?”現在那些人即便是想玩圈裏的明星也不會選耿夜,真的找上他的在也是入不了眼的人物,随随便便就能解決。
“我只是不想浪費他的才華。”
薛勁的話讓徐西徹底意外了,他坐在椅子上轉了一圈,一手拿着電話,一手還捏着鋼筆。“你不會是說真的吧?”
因為隔着電話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光憑聲音能判斷的東西太少。
“還有別的嗎?”
徐西那邊哈哈大笑起來,“難道還是我們看錯了你?”薛勁這樣的人會在和情人分手之後還這麽留戀,除了還有意思能怎麽解釋?
“薛勁,真的沒興趣就該徹底放手。”徐西深深嘆了一句,意味深長。
……
薛勁挂上電話,陷入椅子裏,他的眉頭微微皺着,有幾道淺淺的褶痕,眉宇間的鋒銳早已經被磨平,周身的氣質已近沉澱,無論遇到什麽事情這個男人都應該游刃有餘,剛剛徐西的一個電話卻讓他的眼裏多了幾分複雜。
耿夜……
他沉下眼,按了內線給秘書,“Sandy,讓小周去開車,我要出去一趟。”
薛勁起身穿好外套。
“薛總,您下午和乘風還有約,上個星期五乘風的王總親自打電話約好的。”
“改時間,這件事情交給你處理。”一邊往外走一邊交代。
“我知道了。”Sandy妥協,誰叫對方是老板。
耿夜頭天晚上吹了半天冷風,第二天還是感冒了,上戲的時候聲音都微微沙啞。
康佳偉一聽到他說話就皺起眉,在副導演的安撫下暫時忍住了沒發飙,工作人員卻開始向他投去同情的眼神。
黎惠都悄悄湊過來問他的情況,耿夜只有笑着表示:“沒問題。”
在大冬天裏感冒可不是件好事兒,更何況他們為了表演穿的都是單薄的制服,演不好就算了,萬一感冒的太厲害要請假休息,耽誤的就是整個劇組。
康佳偉臉色特別難看,副導演站在他旁邊不斷地比劃勸導,他卻一聲不吭,只瞪着耿夜。
“黑面神。”黎惠低聲吐糟,坐在她旁邊的耿夜被逗的笑了起來,黎惠正好回頭看他,一下子就怔住了。
“怎麽了?”
“沒什麽。”黎惠轉過臉,拿着手扇風,突然就覺得有些熱了,怎麽搞的……剛剛耿夜那個笑,真的很像她高中暗戀的學長,怎麽會一模一樣,好奇怪……
“走了,要開拍了。”耿夜招呼了她一聲,黎惠才回過神從椅子上站起來。
這場戲他們特意找了一所大學租借籃球館,還找了不少學生做群演,聽說要演戲,這些學生一個個興奮的不得了,有些女孩子特意打扮了一番,還有不少正熱切地注視着耿夜和黎惠,作為這部戲的男女主角,他們被關注的程度絕對是最高的。
林晨要在體育館進行高中階段的最後一場籃球比賽,也是因為這場比賽,他的心髒病徹底爆發住進了醫院。
女主角小敏被同班的女孩子拉來看比賽,正好目睹了這個結果,看着躺在擔架上被人擡出去的男孩,小敏莫名地有種心慌,卻無法說明這種感覺。
視線有一瞬間的交彙,如何表現出兩個人之間千絲萬縷若有若無的聯系就是這場戲的重點。
随着導演一聲‘action’,籃球館裏的聲音漸漸嘈雜起來。
康佳偉全神貫注地凝視着場內。
球落在地上的聲音在籃球場擴散。
“阿晨,幹得漂亮!”滿頭大汗的少年一把摟住林晨的脖子,手指插在他的頭發裏壓低了他的頭,林晨剛剛的三分球太神了,假以時日一定能成為最靈活的三分射手。
林晨伸手和對面跑過來的隊友對掌,‘啪’地一聲,兩手在半空清脆地碰了一下又分開,林晨擡起頭,一瞬間,眼神裏透露的興奮和喜悅就點燃了周圍的所有人,少年的臉還略帶青澀,頭發上還沾染着汗水,臉上因為劇烈的運動帶着自然的紅暈,他的唇微微上揚,眼睛裏的光芒讓人一眼之間就明白他有多喜歡籃球。
這是獨屬于少年的,對夢想的虔誠,完全的毫無雜質的鐘愛。
“打特寫!”康佳偉揚起聲音,眼睛死死地盯着場中的人,“拍清楚他的眼睛,快!2號機注意。”工作人員回過神來,立刻跟進。
離比賽結束還有八分鐘,林晨剛剛投進了一個三分球,兩隊的比分已經拉的很近,這是他高中生涯的最後一場籃球比賽,對手是曾經打敗他們的星蘭高中,他要在這場比賽中徹底戰勝對方,他一定要翻盤,他不想留下任何遺憾。
林晨半彎着腰,大口地喘氣,身體上隐隐的不适感在主動的壓抑下變得微不可查,卻仍然隐隐阻礙着他的行動,接住隊友的一個後傳,林晨看好位置起跳,心裏猛地抽痛了一下,讓他的手抖了抖,球劃過一個很大的弧度,仍然精準地進入了籃筐。
場內又是一陣歡呼,林晨的臉色卻更加蒼白了,汗大顆大顆地流下來,他伸手摸了一把,眼睛死死盯着記分牌,還差一分,他捂住胸口,再忍忍……視線落到場邊站着的一身藍色制服的女孩身上,他的眼睛微微動了動,又有了光彩,還有些無法用語言說明的柔和,整個人就像沐浴在光暈中一樣。
黎惠怔了怔,女主角小敏需要的就是這樣的表情。隐約察覺到林晨的注視,無法抑制心裏奇特的感覺。
“好帥……”做群演的女孩中有人忍不住喃喃出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場內的少年。
還有人不知不覺地抓住了旁邊女孩的手臂,“怎麽辦,他好痛苦的樣子,心疼死了,心疼死了……怎麽會這樣……”
“真想沖上去讓他別打了,他不知道自己有心髒病啊,別打了……嗚嗚……”
場內的男孩還在隊友的配合下努力進攻,“阿晨!”高大的男生空隙間跑到他身邊,“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林晨的臉色實在太難看了。
“我沒事,還有三分鐘了。”兩隊一直在攻守的僵局之內,還差1分,只差1分,林晨彎着腰喘氣越來越急促,心裏默默計算着。
“你……”男孩仍然有些擔心。
“別啰嗦,快點回防。”林晨推了他一下,心裏絞痛地越來越厲害,他已經隐隐察覺到自己的問題了。
最後1分鐘,球終于又落到林晨的手上,他帶球晃過擋在身前的人,把球扔向了籃筐,落地的瞬間整個人也倒了下來,籃球‘啪’地掉入籃筐,整個籃球場在一瞬間的安靜之後,幾乎被歡呼聲掀翻,隊友興奮地沖到林晨的旁邊,卻發現他根本沒有爬起來。
“阿晨!”
“林晨!”
“林晨!”
“快,出事了,叫醫生。”
“……”
籃球場陷入混亂,幾分鐘之後,醫護人員擡着擔架把人擡了上去,白色的擔架上,穿着隊服的少年面色蒼白的像紙一樣,眼睛緊緊地閉着,嘴唇泛烏,孱弱的幾乎讓人忘了他剛才是怎樣的耀眼奪目。
擔架經過籃球場的出口,站在旁邊的女孩子讓出過道,擔架上的少年突然睜開了眼睛,緊緊地盯着過道旁邊的一個女孩,他擡了擡手又無力垂下去,嘴唇張了張卻發不出聲音,擔架從女孩身邊擦過,越走越遠,男孩的視線卻仿佛還落在那裏。
小梅突然覺得他看的就是她,她抑制不住地沖上前,卻被旁邊的同學拉住。
“小梅,你怎麽了?”
“我……我不知道……”小梅的聲音隐隐帶着哭音。
“不會有事的,運動員嘛總免不了受傷。”
小梅恍惚地點了點頭,“他……叫什麽名字?”
“林晨,他叫林晨。”
……
導演的“cut”聲響過,還有很多人沒回過神。
場內不少女孩子都緊緊盯着門口,好像那個少年真的要一去不複返了,安靜過後又是一片嘈雜。
“太帥了,太帥了,演的好棒,我都覺得那是真的了。”
“我一定要去看這部戲。”如果說之前要看是因為自己在裏面打醬油了,現在就是為了劇情和主角去看的了。
“那個躺在擔架上的是叫耿夜吧,是吧是吧?我決定了,從現在起就做他的粉了。”
“人家的粉已經很多了。”
“真的麽?”
“是啊,他不就是那個演韓嫣的?”
“韓嫣?”
“就是最近才出預告的《天子》啊!”
……
康佳偉把鏡頭裏的畫面又看了一遍之後,興奮的眼睛都亮了,他哈哈大笑起來,幾步走到耿夜旁邊,大力地拍着他的肩膀。
“好小子,行啊!”想不到昨天還純粹在用演技去搪塞的人今天居然能演出這麽真的感情,精彩地讓人移不開眼睛,這次他是撿到寶了。
“黎惠也不錯!”康佳偉大方地多表揚了一句,一邊等着的黎惠立刻高興起來,剛剛她是真的入戲了,耿夜那時候那樣看着她,讓她完全忘記了這是哪裏,她真的覺得她就是小敏,小敏就是她。
黎惠知道是耿夜帶她入戲,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耿夜朝她點了點頭。
“繼續努力!”康佳偉拍了拍耿夜的肩膀,“休息十分鐘。”
康佳偉剛一走,耿夜就忍不住低聲咳嗽起來,剛剛那場戲為了演出出汗的效果,頭上身上是真的噴了冷水的,本來他就感冒了,現在更是冷的全身發抖,一下擔架阿康就拿着毛巾給他擦幹,又換了衣服,還是不頂用。
耿夜覺得喉嚨疼的厲害,連頭也是疼的,他揉着額頭坐到一邊。
隐在人群後面不知道站了多久的男人皺起眉,向身邊的助理低聲吩咐了什麽,助理很快轉身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阿康端着熱騰騰的姜湯遞給耿夜。
“哪裏弄來的?”耿夜有幾分詫異。
阿康揉了揉頭,“剛剛出去有食堂的阿姨送過來的,可能是劇組事先吩咐的吧,他們都在喝了。”他指着林晨的‘隊友們’。
耿夜點點頭,接過來一口喝光了。
人群後,高大的男人終于默默轉身離開,助理連忙跟了上去。
走出體育館,男人才垂下眼,不自覺地擡手捂住胸口。
24章
“耿哥,耿哥,你沒事吧?”阿康看耿夜的臉色還是很差,忍不住問道。
“頭有點疼,可惜穿背心不能綁膠帶,隔不了涼水。”耿夜還有心情開了個玩笑,他把空掉的裝姜湯的杯子放到一邊,“待會去買點感冒藥,姜湯估計頂不住。”說着又打了個噴嚏,身體也顫了顫。
阿康連忙點頭,“我馬上去。”耿夜的戲還沒完,這才是中午,這戲最少要拍到晚飯後,阿康小跑着出了學校。
發型師過來招呼耿夜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