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東惜若,我很喜歡...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離妃面如死灰,使勁磕頭求饒,哪裏有方才那般如花容顏。她哪裏料到計劃如此周全的算計竟會被打亂,反倒被人暗算一把。
惠皇後一直皺眉,搖頭嘆息:“陛下,離妃既然知道大錯,就輕饒吧,死罪難免活罪難逃,将她打入冷宮永世不得出便是。”
“皇後仁慈。”東帝緩和了語氣,握住惠皇後的手,道,“你還護着這毒婦,當年要不是她……”
“陛下!”惠皇後抽出了手,語氣疏離,“大臣和臣使都在場,莫要被人看了笑話。”
東帝神色一滞,愧疚之情湧上,揮手便道:“罷了,就依皇後所言。”
東惜若冷冷看着,自離妃進宮之後,母後對父皇一直心存芥蒂,父皇雖然已明白當年的錯誤,即使自覺愧于母後,對母後越發寵愛,可是,母後卻再也不像昔日那般心境了。
侍衛将離妃拖走,離妃經過惠皇後身邊的時候,忽然發了狂般大笑:“一定是你!一定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謝錦惠,我詛咒你!”
幾個大臣紛紛搖頭責難,有母必有其女,上梁不正下梁歪,難怪嫆公主會不知廉恥當衆勾引男人。
離妃瘋了似般的高呼聲漸漸遠去,東帝一行人也離開。
一場鬧劇就這樣落幕。
南宿臻經過東惜若身邊之時,腳步一頓,低道:“長公主小小年紀,好深的心計。”
東惜若冷眼看了他一眼,不語,只孤身一人站在神廟外。她擡頭望天怔怔無語,離妃被打入冷宮,已然翻不起風浪,但是還有東音嫆,只要她在,蘇允就會為她不顧一切飛蛾撲火。
蘇允……蘇允,這個人的名字是烙在她心裏無法磨滅的憤恨和屈辱,她再也不會傻傻淪陷他精心編織的情網之中!
“本殿下看長公主你也不過十一二歲,怎的心中似乎懷有很大的恨意,對東音嫆?”
清冷的夜裏,熟悉的輕笑聲傳來,西樓玉自一棵樹上落下,飄然站定在她的面前。
東惜若不看他,只冷冷說:“怎麽又是你?西國殿下又有何事?”
Advertisement
“無事,只是覺得有些感慨罷了。”西樓玉斜靠在樹上,也看向漆黑的天幕,“東音嫆雖表裏不一,不讨人歡喜,對你也只是不安好心而已,也未做過什麽大奸大惡之事,長公主何以咄咄逼人,東音嫆到底有些無辜。”
“哦?西國殿下倒是憐香惜玉。”東惜若轉臉看他,目光冷冽如盛滿碎冰。
東音嫆無辜?那她又何其無辜,上一世她對東音嫆信賴有加,她有什麽樣的待遇便讓父皇也給東音嫆什麽樣的待遇,結果,下場如何?
她對蘇允的癡戀如同天上的明月,美好而寧靜,以為傾心愛戀便能終成眷屬,結果,又如何?
她是人人寵愛的長公主,有着萬人敬仰的高貴身份,承受着無數人的疼愛和保護。她只知道世間的一切是那麽沉美,宛如煙花一般絢爛。
然而,他們二人卻利用她的真情和善意,背棄她,狠狠斬斷了屬于她該有的一切。父皇、母後、焱弟……所有愛她的人都被毫不留情地迫害。
一夜之間,她的生活天翻地覆,如同死去的煙花,掬捧時空無一物,最後留下來的,只有滿滿一腔仇恨之火。
東惜若心中冷怒交加,如同這漆黑的夜,陰郁而濃烈。她再也不想和他多廢話,擡腳便要離開,卻被西樓玉攔住。
“公主何必生氣,本殿下只是随意說說而已。”西樓玉眸色微沉,低低說,“只是覺得我和她的身世有些相似,說說罷了。”
東惜若看他:“那和本宮無關,殿下請自重。”
西樓玉卻忽然大笑起來,驟然陰寒的眼神,卻溫柔得詭異的動作,他不由撫上了東惜若的臉頰,笑着:“自重?長公主是嫌棄本殿下坑髒吧。”忽然,用力地将她按向後面的大樹。
東惜若感到一陣疼痛,冷冷瞪眼:“瘋子!”
“是,我是瘋子,人人都說我是個瘋子,那又如何?”西樓玉笑得詭異而瘋狂,俯身,冰冷的唇想貼上她的臉頰,東惜若忙別開臉,他不以為意。
“東惜若,我很喜歡你,我想你一生一世都陪伴在我的身邊,可好?”
東惜若只冷笑,目光只剩清明和沉靜。
“殿下喜歡的是本宮這個人,還是本宮的身份?”她看着他,“不,殿下喜歡的是那翻雲覆雨的權力和浩瀚蒼生的帝座。”
氣氛煙硝一般沉窒。
西樓玉沒有說話,看她的神情忽然變得很陰沉,陰沉得令東惜若有些窒息,片刻,他驀然發出了大笑聲。
“你我二人生在帝王家就已身不由自,生來便是那皇權鬥争的棋子,要麽為棋子,要麽是執棋人,可是那與我何幹?”黑夜裏,他笑得張狂,“你以為我看得上那區區一個帝位?那算什麽東西,什麽皇帝,什麽權謀,那些又與我何幹!”
凄沉的夜裏,清冷的月色照拂在西樓玉妖嬈勝似女人的臉上,竟隐隐有些凄厲的美。望着他那厭世的神情,上一世紛亂苦痛的記憶慢慢湧上東惜若的心間,竟有了些同病相憐的情緒。
毀國跳城的那一刻,她心頭滿滿的不甘和憤怒,何嘗不是有着厭世的心态?那是對世間的絕望,對世間的心灰意冷。
重生回來,為了阻止上一世的重蹈覆轍,為了力挽狂瀾,複仇和鬥争将支撐她日後心灰如死的歲月。否則何以為繼?
東惜若擡頭望天,喃喃輕語:“殿下,這世間還是有值得珍惜的東西存在。”
西樓玉冷笑一聲,看她:“長公主,瞧你說得多勉強。”他漸漸斂去了笑意,認真說,“東惜若,我是真的喜歡你。”或許,那不是喜歡,只是一種執念而已,但那又怎麽樣,只要他西樓玉在意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會輕易放過。
東惜若只是沉默,眸中清輝冷然,沉靜淡漠。
西樓玉見她那般神情,也不再說話,後退幾步便轉身離開。
“海棠猶似故人非,執手阡陌兩茫茫。**縱橫彈指夢,悲餘生之無歡兮……悲餘生之無歡兮!”
月色浸染了長衣,歌聲清亮而凄厲,西樓玉走出了神廟,竟在東國宮中張狂而歌。他舉手揮袖,邊歌邊笑。狂歌長笑中,散發的氣勁卷起他漆黑的長發,長袍臨風飄展。
東惜若看着載歌遠去的背影,發怔——
這個人,真如傳聞所言,有的時候的确是個瘋子,絕望厭世,卻以玩弄自己興趣的人和事為樂。
他對自己的情意,不管是真是假,她都不能再與西樓玉有瓜葛。上一世慘痛的教訓,她已然明白情之一字,是最不可靠最不能信的東西。
它只會令人麻痹,只會遮蔽自己的雙眼看不清事實。
高歌聲越來越遠,漸漸聽不見,東惜若獨自一人冷站了許久,才走出神廟,坐上李嬷嬷早已準備好的軟轎往未央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