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1)
劍香被孟茯扶起來,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看着孟茯晦暗不清的表情,心情也降到了極點。
自己果然惹了大事,明明曉得那柳婉兒不是簡單的,卻還如此大意,不然的話,早就将她殺了。
她正後悔自責着,忽然聽到孟茯說道:“罷了,世事難料,興許她命不該絕吧。何況退一步說,你既沒什麽事,又沒暴露身份,已經是極好的運氣了,快些下去休息吧。”
孟茯眼見着劍香那眼睑下一片青色,只怕這些日子不曾休息好,也不好過,她又是個要強的性子,如今事情沒辦成,還不知她那心裏多難受呢。
孟茯再三催促,劍香才退下去休息。
孟茯本打算晚上沈夜瀾回來,自己與他說一聲,以後也好防備着那三皇子一些的。
可沈夜瀾比她所想象中的還要忙,也就是快天亮的時候才回來,歇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起床走了。
好讓孟茯心疼,但沈夜瀾的這些公務,她是一點忙也幫不上,就想着盡力做些小事,若是做得好了,也算是替這南海郡添磚加瓦。
養雞場的小雞如今一千多只,一個個毛茸茸的小黃球,遠遠瞧着跟灑滿壩子的黃豆兒一般,尾随在老母雞身後,瞧着是滾來滾去的,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可是孟茯作為一個大夫,哪怕是婦科大夫,但這最基本的常識也曉得,本來這南海郡的天氣就十分炎熱,溫度高了細菌也容易滋生。
所以這會兒正在同衛如海說着:“雞舍務必要保持幹淨,還有後面的兩塊壩子,從中間建個栅欄出來,改成兩塊,早上放左邊,下午就将雞趕到右邊去,騰出來的地方趕緊用水清洗。”
這裏最不缺水,當初孟茯挑中這裏,一來是偏僻,而來是有一條溪流橫穿而過。
至于這些沖刷雞糞的水,最後在新挖出來的溝渠裏彙聚到一起,從城牆根下的排水溝到了外頭。
那裏孟茯花錢建了兩個池子,又将附近的地都給買下來,打算些時令蔬菜,正好将這些發酵的糞水來澆灌,不怕長得不好。
而且如此一來,這糞水也能處理掉。
她這一套系統早就做好了,早前衛如海不明白她在城外挖那麽兩個大個池子做什麽,如今總算曉得是大有用處了。
衛如海心底佩服她的打算,自然是一一應了,“只有手底下幾個人,也有些忙不過來,我有意再去多雇傭幾個人,正要問夫人的意思。”
人手不夠,忙不過來,他原本還想着親自去府裏問問孟茯的意思。
如今孟茯來了,又有新的任務安排,便趁機問。
小雞養起來了,雞糞也容易攢,所以外面的菜地也要開始動工。因此孟茯便點頭道:“雇吧,男女都可以,若是有那擅長侍弄蔬菜的,年紀長一些也不打緊。”
又問衛娘子,“小雞的吃食,可是用姜蒜水拌的?”小雞仔染了旁的病倒也不擔心,就怕這雞瘟,是就一片,叫你傾家蕩産白忙活一場。
所以除了保持雞舍幹淨之外,最主要的便是要提高這些小雞仔的免疫力。
免疫力上來了,成活率也高。
只是這養雞的成本也高。
但孟茯這是第一次嘗試養雞,少不得是要走一些冤枉路的。若是能多花些銀子學些經驗,倒也是劃算。
衛娘子連忙應了,“姜蒜是我爹娘幫忙買的,個頭都不錯,只是夫人若一直要喂的話,還是要自己種才劃算。”她還惦記着孟茯在城外買的那些地。
總不能閑着。
孟茯也有這個意思,不過也不單種植這些姜蒜,最好還是套種。
何況姜蒜都是帶着刺激性氣味的,最是能防蟲,到時候一行蒜苗一行旁的時令蔬菜,那些被蟲害的機率也低。
方笑道:“正有這打算,所以才讓你家相公幫忙雇人,要些最是會侍弄蔬菜的,到時候由着他們來管理這田地。”
衛娘子方才并沒有在,所以不知曉,當下聽到孟茯的話,很是贊同。
又問起那些人的月錢問題,是長工還是短工?
孟茯是思略了一會兒,終究還是給算長工,但又有些擔心他們不盡心,只混日子拿月錢,便同衛家夫妻交代道:“雇人的時候,契約上一定要寫清楚,那混日子的我這裏是斷然不敢要的,若是人為緣故影響到了收益,造成損失,我還要扣工錢,可若是做的好了,我也會給賞錢,在到年底,還會給大家過年的紅包。”
反正是恩威并施,如果像是從前自己那樣,只許諾好處的話,怕到時候壓不住這些人。
夫妻二人連忙記下了,待送了孟茯出了這雞舍後,衛如海便道:“如今這樣忙,不如請了岳父岳母來家裏,也好幫忙照顧一二。”
他現在要去雇人,養雞場的這些人,總要有人看着吧?只是衛娘子一個人,他不放心。
所以衛娘子便去請了她爹娘過來,兩老就她一個女兒,若是女婿願意,當然是想住在眼前的,因此自然是高高興興的。
如今見着這讀書的女婿雖沒在功名路上得個出路,可陰差陽錯,也混了個管事做着。
肉眼可見女兒家裏這條件越來越好,心裏十分歡喜,曉得衛如海又替孟茯去雇人了,知道他為人老實,生怕他給那些個心眼多的騙了去,便交代着女兒,“這裏我和你娘看着,你随着女婿去,別叫他給人诓了,招些好吃懶做的進來,到時候辦不好事情,夫人責備起來,只怕要丢了這好飯碗。”
衛娘子聽罷,想到自家相公的脾氣,也忙跟去了。
孟茯将養雞場的事兒交給這衛如海,一來是看他行事沉穩較真,二來是他讀過書,講道理好溝通。但也怕他為人太老實了些,讓下面的人給欺負。
所以思來想去的,正好沈夜瀾将成事謀事還了回來,孟茯便讓成事去養雞場那邊待一段時間。
又讓劍香去幫忙買了不少菜種子,送到衛娘子那裏去。
伺候菜園子叫她掌管着,養雞場衛如海來負責。
不過兩日,人就已經雇來了,總共二十五個人,加上原來養雞場裏就有的八人,總共三十三個人。
分了十個來侍弄那十來畝菜地,剩餘的便都在養雞場裏。
她連着忙了兩天,沈夜瀾今兒回來得早,見她在桌上畫了些格子,不知填寫什麽,湊了過來:“聽萱兒說,你這知州夫人,比我這做知州的還要忙,都忙些什麽?你這又是在畫什麽?”
孟茯将自己畫的賬本只給他看,“府裏的事情有書香,萬事不叫我操心,所以我這賬本是養雞場那邊的。”說罷,又指了自己的支出,還有預算,“如今小雞仔還沒二兩重,我已經花了這許多銀子,就算是這些小雞能茁壯成長,只怕到時候也賺不得什麽錢,還要白白虧了這工人們的月錢。”
沈夜瀾見孟茯這賬本,倒是清晰得很,比傳統的記賬方法還要方便,叫人一目了然,“你這記賬的法子好使,回頭我叫在人在天學了,回去交給衙門裏的那些文書們。”他們那些賬目,看得人腦袋暈。
又疑惑:“既現在就曉得虧了銀子,你還做什麽?”
“萬事開頭難,第一步嘛經驗不足,就不要想着賺錢了。何況我不是買了城外的地麽?打算種菜呢,這南海郡天氣好,菜蔬長得也快,等我第一茬蔬菜上市,涠洲河州的老百姓們也來了,你就雇他們去修理街道,等他們得了工錢,就來買我的菜,這銀子我不是又給拿回來了麽。”
沈夜瀾聽着她好盤算,忍不住笑起來,“可你就不想想,蟲害怎麽辦?”
“那多簡單啊,我那些小雞仔出殼兒就開始喝着姜蒜水,姜蒜是要不間斷地種,到時候一排姜蒜一排普通蔬菜,哪裏會遭蟲害?即便有也不會太嚴重。”而且雞糞水天天有,隔三差五地澆,蔬菜必然長得好。
很多人對于有着刺激氣味的蔬菜都是十分排斥的,有的甚至是不吃。
所以種菜的時候,大家下意識就會給分開種植,不然總覺得擔心會染上那氣味。
可事實上怎麽可能染得上呢?
不過也正因為大家不會套種蔬菜,壓根也不曉得這個套種常識,不但可以防蟲害,還可以相互彌補各自缺乏的養分。
沈夜瀾當然不知道,所以聽到孟茯這話,有些意外,“此話當真,這樣能預防蟲害?”
“那是自然的。”孟茯覺得沈夜瀾一個貴族子弟,雖也體驗過鄉下生活,但也沒親自去種植,不曉得也實屬正常,順道與他說道:“不單是蔬菜套種,還有果蔬套種。”
今兒沈夜瀾衙門裏負責農耕畜牧的王大人才跟他說,莊稼蟲害太嚴重,一直沒有好辦法處理。
所以聽到孟茯這些話,想着她是學醫的,只怕還真有些說頭,因此十分好奇,“你仔細與我說說。”
孟茯見他是真感興趣,也樂得跟他掰扯幾句,“反正你也莫要小看,這種地也是有講究的,而且套種也有很多種,就比如地太窄,不夠使,那菜苗就可以套種,就說這菠菜和青菜就能一起下種子,前者出苗慢吞吞的,青菜出苗卻十分快,可提前移植出去,不會影響到菠菜。”
還有那瓜豆套種、大小套種,甚至是陰陽、高矮,層出不窮,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不可套種的。
高矮套種裏,就比如白菜和茄子。
種植茄苗之前,可以先提前種下小白菜,等小白菜長到拇指高左右,再種茄子苗,可有效防治土蠶危害到茄子苗,這樣成活率就提高了。
土蠶,又叫做地老虎。
“還有豇豆跟韭菜,豇豆長得高,正好遮陰,韭菜就長得嫩,而且韭菜的刺激氣味,讓蟲子不願意靠近,也就有效保護了豇豆不受蟲害,一舉兩得的事情。咱們又說這陰陽套種,我現在要種植生姜,生姜喜歡那喜陰性的,可這整個南海郡天氣都十分炎熱,所以我在種植生姜的地方種些西瓜苗,西瓜正好與之相反。”
但孟茯吧,她沒敢跟沈夜瀾說,其實她沒試過。
這都是前世看的百科全書,本來當初在姜家村還試着種的,這不是遇着年歲不好,鬧了旱災麽,所以一直沒有機會。
沈夜瀾聽了,卻喊了還在屋子裏收拾的玲珑過來,“你夫人方才的話,你記下了麽?”
玲珑不解,一面點着頭。
沒曾想沈夜瀾将那筆墨紙硯推給她,“既然是記下了,那你一會兒都給默寫下來,送到衙門王大人那裏去。”
玲珑聽罷,頓時後悔不已,忙改口:“三公子,我其實記得不大清楚。”
可沈夜瀾不想動手,也不想孟茯勞累,這屋子裏除了玲珑就再也沒了旁人,于是哪裏還能由着她,只道:“不清楚的地方,再問夫人就是了。”
孟茯在一旁幸災樂禍,但看到玲珑急哭了的表情,忙朝她建議道:“你既然記下了,你就去找萱兒,她大字寫得不好,你就念給她聽,叫她寫。”正好監督她念大字。
反正不要寫得好,只要那王大人能認出來就行。
說到萱兒大字寫得不好,沈夜瀾想起書院不知幾時能修好,便同孟茯商量道:“本來若是何家不離開京城的話,我還想領着他們倆出去長長見識,可是如今他們出了京城,我也不敢太冒險,但整日靠着在家裏看書也不好,等着過一陣子,我一個侄兒來了,讓他先給若飛和若光做先生,你覺得怎樣?”
“既然是你找的,自然是沒錯的。”孟茯心裏卻憂着何家的事情,“也這麽些天了,便是因為難民的緣故,耽擱了行程,可也差不多要到了。”
石頭縣是南海郡治下最大的一個縣城了,不過孟茯聽說那石頭縣單是神女山就占縣裏面積百分之七十多,而那神女山上住着的瑤族和壯族畲族都不少,又十分排外,最不好治理。
這些少數民族從前一直在山裏,極少出來,也不臣服大齊的管教。
更不要指望能聽衙門的安排行事了。
在他們那裏,最高的領導人便是寨子裏的寨老,在那神女山裏,就相等于存在許多小國度。
一個寨子,就等于一個國度。
可俗話說的好,一山不容二虎,這神女山到底是屬于大齊,怎麽可能容許他們有自己的政權?加上這些年山上的人逐漸下來,與大齊人多少有些來往。
所以很是一個複雜的地方。因此便問着沈夜瀾,“那石頭縣地勢偏僻複雜,我聽說來南海城的路都不通,有的地方還要全靠雙腿才能走過去,而且又有那麽多瑤人們。”
沈夜瀾聽她提起此處,方想起這原本是那何景倏要任職的地方,便道:“忘記與你說了,何景倏如今重新接了旨,就在河州江口縣,想來這個時候已經接任了。”
江口縣,離南海郡,不過兩天的路程罷了。
從江口縣到這南海城,也只要四天的時間。
孟茯聽到這話,當然驚喜,“你怎不早與我說,好叫我白白擔心了這麽一陣子。”
沈夜瀾倒是想與她說,這不是沒有空回來麽?
夫妻倆說這話,那玲珑又不在了,也不知幾時就說到床上去了,孟茯覺得自己對他的男色一點抵抗力都沒有,完全沉淪其中了。
等着歡愉過後,忽然想起這是危險期,忙要起來。
“還沒天亮,你做什麽去?”她剛在沈夜瀾懷裏動了一下,就叫他察覺,一把将她拉了回來。
大抵是因為這坦誠相見的次數多了,孟茯也不似當初那般扭捏了,雖也仍舊紅着臉,但還是低聲同他說道:“都怨你,我方才都說不可以了,我得去熬藥,趕緊喝下。”
說着,掙紮要起身,但反而被沈夜瀾箍得更緊了,“我吃過了。”
“吃過什麽?”孟茯一下沒反應過來,問了一句,才驚訝道:“你哪來的藥?別是哪個庸醫給的,若是以後吃壞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阿茯是擔心我麽?”想是與她說這話,沈夜瀾也沒了睡意,翻身直接将她壓在身下。
“你又幹嘛?”孟茯推着他,這才歇了沒半個時辰。
耳邊是沈夜瀾的夾着厚重喘息的聲音:“明日要出門,三天後才回來。”所以為了這小醋壇子放心,他還是交完公糧再走吧。
孟茯委屈得要死,她都說了她不懷疑了,可沈夜瀾全然當那耳邊風,每次出門前她都要遭殃一回。
現在甚至有些懷疑是沈夜瀾自己重欲,拿這事兒做借口。
又後悔,當初就不該聽了司馬少熏的話,疑神疑鬼,不然的話現在怎麽可能……
不過事後,陰陽調和,養顏美容,不錯不錯!
說起來,也是好一陣子沒有見到司馬少熏了,聽說還跟着李通判在外頭。
莫不是如今夫妻如膠似蜜,現在已經分不開了麽?
她疑惑着,隔日還特意讓劍香去隔壁李通判家打聽,卻沒有司馬少熏要回府的消息。
算起來她也去了二十天左右了,孟茯這心裏怪想她的。可能又因曉得何景倏如今留在了河州江口縣,不會來這南海郡了,心裏松了口氣。
方才有閑工夫想起司馬少熏與那李通判何時生娃娃的事情。
她地裏的菜種子已經播下了,按照她的套種法子,如今那出苗快的,已經冒了綠芽,下午天氣稍微涼爽了些,她便領着萱兒去瞧。
養雞場打掃得十分幹淨,兩塊壩子輪流着放養,然後沖洗幹淨,太陽不小,地面很快就被曬幹了。
還能算是殺菌。
成事跟在她身旁回話,“刺頭子是有的,不過叫屬下鬥膽打了一頓,老實多了,本來是想趕他走的,但他家中就一個病母,趕走怕斷了生路,我見他做事如今也勤快了許多,便讓衛管事先将他留下來。”
孟茯聽罷,有些好奇,“他從前是做什麽的?”
“街上的混子,欺淩霸世,靠着強要些保護費過日子。”本想趕走他,可只怕他又要走上老路,街上的人白白遭殃,索性留他下來鏟雞糞,打掃雞窩。
孟茯聽罷,這些混子最是難安排的,偏抓到衙門裏去,也就關個一兩天罷了。
所以覺得給留在這裏,成事又能将其壓着,街上的人也少受他欺淩,如此正好。
但也有些擔心,怕這種人暗地裏使壞,所以跟成事說道:“盯緊了些,你就跟他說,契約已經簽了,他若想走就要付雙倍的違約金,若是不想走就好好幹,但也不要起什麽歹心,不然這裏出了什麽問題,就算在他的頭上,到時候要殺頭的,他若死了,他老娘就沒人送終了。”
成事曉得孟茯這是恐吓,哪裏能殺頭?不過這樣也好,“吓唬吓唬也行,正好這刺頭子是個孝子,只怕還能叫他此後多長幾分心。”白得了一個護衛替他巡邏養雞場呢。
看過雞舍,到了城外田間。
如今一片片綠菜畦,還是不同顏色的綠,瞧着便叫人舒心。
萱兒跟着她來,正是孟茯許諾了她,等西瓜苗長出來,就給她幾株,讓她種在自己的院子裏。所以如今直奔着那西瓜苗處。
不過如今黃瓜西瓜南瓜冬瓜都剛冒芽兒,不大能分辨出來都是什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瞧不出來,過兩日阿娘來的時候,我再來取吧。”
這瓜苗長得也快,一天一個模樣。孟茯笑應着:“也好,不過茄子你也可以種,養在花盆裏,倒是若是結了,讓蘭若給你做魚香肉絲。”
不過茄子苗仍舊還小,倒是小菜苗長得不錯,已可以下鍋了。
孟茯也摘了不少,準備帶回去吃一頓火鍋。
說起來,自打離開玖皁城後,就沒吃過火鍋了,正好這南海城遍地的海鮮,吃個海鮮火鍋。
只是讓孟茯惋惜的,這個世界還是沒有辣椒,蘸碟只能用辣蓼草,終究是沒有那紅澄澄的辣椒蘸碟看着有食欲。
回來的路上想到小雞逐漸大了,也不單吃糧食,到時候割了些野草切碎跟着拌在一起,這些個野草十有八九是可與用藥的,所以她這些小雞是不是也算吃着藥膳長大的?
那應該生病機率就少了些吧?
而且小雞一日日茁壯成長起來,她心裏也癢癢的,她又瞧上了田邊荒坡下的池塘和小河,想要養鴨子,做鹹鴨蛋。
剛回到府上,就見着前廳站在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郎,頭上戴着頭巾,一身儒生裝扮。
正與書香說着什麽,見了孟茯等人,忙迎了上來朝孟茯作揖拜禮,“小侄沈巽,見過小嬸。”
這時候也聽書香解釋道:“這是沈家族裏的沈巽少爺,是三公子專門起來給少爺們做先生的。”
孟茯以為還要過一陣子才能到呢,所以有些意外,“我已經聽夫君提過來,只是沒想到你這麽快就到了。”又問他幾時到的,如今在何下處?說着打算讓書香在外院給安排個下處。
并沒有見着他的行禮和長随。
沈巽拱手回道:“今早就到的,就在衙門對面的河邊住着,來府上很近。”
那裏并沒有什麽客棧,都是些小院子,住的大多是這州府衙門裏大小官吏家眷們。
所以他是不在府裏住?不過孟茯想來如此也好,各住各的,到底是方便些。
這裏奉了茶,他倒是個積極的,問幾時可以開課。
這自然是越快越好的,不然這若飛兄弟倆整日都泡在書房裏,孟茯怕人給累病着了,有個先生勸着,勞逸結合,先生的話他們也願意聽。
當下便道:“你若是方便,休息兩日就開課吧。”說罷,喊了玲珑去将兄弟倆叫過來。
行了拜師禮,兄弟二人因為這些天看了不少書,沈夜瀾也沒空與他們解惑,索性便朝這沈巽問起來,倒是一點也不客氣。
孟茯也插不上話,見那沈巽也樂意解釋,便讓書香去廚房裏備飯,正好留這沈巽吃飯,讓若飛兄弟倆作陪。
也不曉得兄弟倆同這沈巽如何說的,竟然隔日一早,兄弟倆領了孫家兄弟,就去對面沈巽的小宅子裏上課了。
孟茯曉得的時候,人已經去了,有些覺得對不住那沈巽,“他一路舟馬勞頓,還沒歇息一天半日,就被這倆孩子纏上,怪過意不去的。”所以讓玲珑給送些點心果子過去,表達歉意。
她本來是想讓孫買辦這倆孫子跟着讀書,可那沈巽不要束脩,将若飛若光交給他,已經十分不好意思了,所以只能同孫家兩兄弟解釋着:“早前我與你們父親說,到了這邊安頓下來,讓你們讀書,可如今那沈巽先生我不好麻煩他,因此只能叫你們等一等,這書院建好了,再送你們過去。”
孫福貴是大哥,聽到孟茯這話,連忙道:“此事不着急,我們曉得夫人您的心,而且這沈巽先生教的,我們和弟弟也不大能懂,便是他要教,我們也不見學得來。”
孟茯想着也是,到底是沒啓蒙,若飛若光在讀書上的天賦是無人能比的,孫家兄弟還沒正經讀過書,趕不上是實屬正常了。
因此便道:“既如此,待書院開了,你們先從最基本的書經學起。這讀書的事情,是急不得的,須得一個腳印腳踏實地,一口氣是吃不成一個胖子,只有好好學好了基礎,往後那些生澀的書文,你們看起來也才能看得出些意思來。”
兄弟倆齊齊應了,繼續跟着若飛若光做書童。
上課的時候,兩人沒事兒就在外面翻了些簡單的書本打發時間。
兩兄弟上了兩天的課,沈夜瀾也歸來了。
以往他回來,若飛若光早拿着書等着他,這次門口卻是空蕩蕩的,有些意外,“若飛他們到何處去了?”
“沈巽住在河對面,他們去那頭上課了。”孟茯與他一起進了廳,接了那披風拿手臂上搭着,打算給他倒茶。
他卻先一步自己倒了,示意孟茯坐下,“怎麽來的是阿巽?”
“不是他是哪個?”那天沈夜瀾也只說是他的侄兒小輩,沒專門說是誰。可現在孟茯聽他這意思,竟然不是沈巽。
沈夜瀾喝了茶,似不覺得解渴一般,示意玲珑去廚房裏拿甜瓜,一面同孟茯說道:“我是叫沈博過來。”不過現在誰來也無所謂了,這書院真修起來,先生不夠用,他們都也要來的。
便沒在追究,“算了,哪個都一樣。”又與孟茯說道:“明日船就要到了,屆時我要忙着安置難民,晚上回來得晚,只怕要驚擾你,我就先睡在書房,一會兒你幫我将書房後的榻收拾出來。”
孟茯自是應了,這安排難民是正經事情,不敢去打擾他。只是想來家裏似乎也沒個多餘的丫鬟,除了廚房裏的廚娘,就是幾個洗涮打掃的婆子了。
不過倒也勉強夠用的,自己身邊有劍香玲珑,打發哪個出去跑腿的時候,身邊還留了一個。萱兒那頭有蘭若,若飛若光又有孫家兄弟倆。
家裏內務,書香管着。
好像這人少也有少的好處,便也将那雇幾個丫鬟的事兒想壓下了。
“我看到西城門沿着長街過來,好多鋪面都是空着的,小街道的院子也無人居住,此番是要将人安置在那裏麽?”城中別的地方也有空房子,但是這西城門一帶的房子不算陳舊,而且他們住在一處,應該好管理些,所以孟茯便猜測着。
“嗯,正是挑了西城,後頭不帶門臉的地方,可抽簽定奪,按照标簽所相對的房屋免費住下,臨街的鋪子院子,便要使銀子,不過價格也不會定得太高。”如此保證所有的人有房屋住,那空閑出來的鋪面,總會有人買的。
說是難民,可他們不過是家裏被大水淹了罷,有的身上是有銀子的。
孟茯聽着他說倒是簡單,但真來了那麽多人,各家人口又不一樣,那抽簽的時候豈不是要分幾波。“人手夠用嗎?房屋大小不一,各家人口數量也不同,到時候還要分類,一天裏能安排完麽?”
沈夜瀾早前也考慮到了這個問題,“下船的時候便在河邊做登記,這樣應該是不會出岔子的,然後就直接在海神廟前的廣場抽簽。為了讓他們信服,我和李大人商量,從這些移遷的百姓中,叫他們舉薦幾個人出來跟着張羅抽簽事宜,到時候不管抽到哪裏,全憑着各人的運氣。”
“這樣很好,真有那抽到地勢不好的,也怨不得官府辦事不公,只是他們運氣不夠吧。”又想到這樣的話,明日衆人是可以安頓下來了,“那豈不是後日就要開工?”不然的話,這些老百姓才來,那屋子裏只怕除了碗筷都沒有,他們吃個什麽?到時候還不是要衙門裏出錢給供他們?
倒不如直接就開了工。
“是呀,所以這些天會忙一些,單是給他們入戶籍,衙門裏的識字的都給算上了,只怕也要三四天才能完成。雇了他們去修築街道,還要人去做工頭,銀錢也要當日結算,想着沒個二十來人,怕是忙不過來的。”衙門裏如今是仵作、門子、燈夫都算上了,才勉強可夠用。
更不要說那些個皂吏馬夫。
孟茯聽着只覺得便是大工程,實在傷腦筋,而且那修築街道,還要去城外星盤山運石頭,這樣的體力活,女人家哪裏能做得了?
所以便道:“左右他們才初來南海城,一顆存糧是沒有的,衙門裏這前半個月也要管他們一頓午飯的,索性就雇傭這些工人的家眷們來煮午飯。等緩過來幾日,他們手裏有餘錢了,我再叫衛如海喊着本地人把吃食小攤擺到附近,半月後就将午飯給撤了,再折成幾個銅板給他們。叫他們各家的家眷,有手藝的也在街頭擺起小攤位來。到時候只要銀子流通起來,城也就活起來了。”
沈夜瀾聽到她這話,忍不住贊賞起來,“阿茯可惜了,你若是個男兒,我如論如何也要舉薦你去戶部。”
孟茯有些不好意思,這又不是她自己想出來的,只是從前看的書多,占了先人們的便宜罷了。只笑道:“是女子也無妨,我說給你聽就是了。”一樣能落實就好。
沈夜瀾滿心愉悅,“我和李大人還在發愁,這些工人的家眷如何安置,我們倒可免費供他們半月的午飯,可是家眷們怎麽辦?如今你這樣一說,到将這眼前最大的難題解決了。”
難題已解,而且還能帶動經濟,所以當下便計劃道:“待第二批人來的時候,就讓他們去修築書院,還是照着你這個法子,到時候也讓人在書院附近擺攤開店,不怕熱鬧不起來。”
再往後,就是海神廟了。
雖這銀子不該花在這種虛無缥缈的地方,可這裏是南海城,海神是整個南海郡老百姓心裏的神靈,是他們的信仰,為了安他們的心,這銀子必須得花。
“這樣好是好,但我有些擔心本地商家坐地起價,到時候物價膨脹,這給的工錢買不了什麽,只怕最後吃虧的就是衙門了,所以這但凡有人故意哄擡價格,一定要嚴懲不貸。”孟茯把自己的擔心說出來,就怕到時候有商家漲價,大家跟着效仿。
到時候人多了,法不責衆。
那點工錢連片菜葉子都買不到,衙門裏就只能提高待遇了。
如此一來,這抄來的銀子莫說想要将整個南海城重修一回,就是修一間書院只怕也不夠。
這個問題沈夜瀾早就想到了,“城中人流暴漲,貨物就供不應求,所以我已經吩咐人專門留意,但凡誰敢胡亂漲價,便直接拿到大牢裏去。”如今是關鍵時期,不妨狠厲一些,不然怕是降不住那膽肥想要一夜暴富的。
又問了孟茯的養雞場和菜園子,還說了衙門裏王大人對她說的這些套種十分有興趣,等這些人安置完了,要好好來向她讨教。
孟茯其實懂得的不是很多,但是如果有用,她也要傾力相授。
所以便道:“既然是忙,我有空了就把我知道的給寫出來就是,到時候拿到各縣去,雖不知道可不可以提高收成,但病害絕對是可以防禦一些的。”
還與沈夜瀾建議道:“也可民間征集,若真有那實用的,就是利民利國的好事情了。”可惜了,自己不知道如何提高稻谷産量。
接下來幾日,沈夜瀾果然忙得很,城裏也因着這些別地遷移來的老百姓,而熱鬧了不少。
沈巽因此被還被沈夜瀾喊去幫忙,若飛若光也就沒去上課,孟茯正好将他兩人喊來做執筆,自己念着那些小科普知識,一面讓兄弟倆輪流寫。
若飛還好,她說什麽就寫什麽。
可若光就十分感興趣,總是打破砂鍋問到底,“阿娘,我從前在鄉下的時候,也沒見着哪家這樣種地,您說的這些有什麽依據麽?”
從前她的确拿不出依據來,不過她如今套種菜苗,不是十分成功了麽?于是便道:“你若不信,你哪天去我的菜園子看一看就好。要不是這一陣子衙門裏忙,我還要将菜園附近的小荒坡和池塘那一片都買下來。”
買地就好了,買荒坡做什麽?若光更是不解:“那荒坡上都是些沙土,想要養肥,不知多少養雞場的雞糞潑下去呢。”
“這你就不懂了,買